沈世林走後，我還一直愣在原地，一直到汪仲走過來拉起我的手，我猛的顫了一下，連忙把手抽回來。
汪仲不以爲意的笑笑，指了指客廳裡已經在擺碗筷的爸媽，說，“伯母剛剛叫你吃飯呢。”
汪仲的臉上也有些痕跡，不仔細看看不清楚，但是傷口卻比沈世林多一些。除了眼角，下巴上和臉頰上也有一些青紫。
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有些尷尬，又有些難言的無地自容。
而我剛剛的呆愣，似乎把汪仲置於了一種很難堪的地步。
有些歉意的看着他，還沒說話，汪仲已經笑着堵住了我，直接拉着我走到餐桌前，讓我坐下，又給我放好碗筷。
這一頓飯。吃的並不隨意。我爸媽對汪仲始終有些排斥，雖然我能看出他們在努力的笑的友善。
我又想起沈世林那聲淡淡的爸媽。
他怎麼會管我的爸媽，叫爸媽。
一頓飯每個人都吃的各有心事，除了kevin因爲第一次來，小臉上一直很興奮，也吃了不少東西。
吃過飯，幫我媽把殘羹剩飯端進廚房裡，我擰開水龍頭，看着髒亂的盤子在汩汩的細流下被沖刷的雪白無暇，心裡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終於。我擡起頭，問我媽，“媽，沈世林爲什麼會……叫爸媽？”
我媽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從我手裡拿過一個盤子。用抹布擦洗，然後說，“你不在的日子，小沈每週都會來看我們，我和你爸合計了一下，就把他收成乾兒子了。”
我驚了一下，聲音都差點不成調，“你認了他當乾兒子？怎麼可能！他是……”
他是……b市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沈世林啊，他是沈氏的總裁，是沈總，怎麼可能會……
我媽看向我說，“他是什麼？”
我搖搖頭，低下頭去，說，“沒什麼。”
一手拿出一個盤子來洗，卻不小心手一滑掉在水槽邊，碎瓷片散的到處都是，我的食指被劃開很大一條口子。
我疼的嘶了一聲，我媽連忙出去拿了醫藥箱進來，拿出碘酒給我消毒。碘酒塗在傷口上，就像撒了鹽一樣的疼。
我接過棉棒說，“媽，我自己來吧。”
我媽就鬆開手，站在一旁看着我，我輕輕的觸碰傷口，我媽突然說，“小沈，對你來說，是特別的吧？”
我的手一抖，棉棒猛的戳在傷口上，我咬牙忍住疼痛，擡頭看着我媽，“媽，你說什麼呢。”
我媽嘆了口氣。從藥箱裡找出一張創口貼，撕開包裝遞給我，說，“懷胎十月生下你，你的心思媽再明白不過了。小沈是個好孩子，對你有情，難得的又孝敬老人，三年如一日的來照顧我們，他對你的心，媽不說，你肯定也知道。今天你看到他之後就不對勁，剛剛提起他，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青絲，媽想問問你。聽你說句實話，你跟那個汪仲，真的結婚了嗎？”
我顫了一下，放下棉棒，揭開創口貼的油紙，低下頭緩緩的貼到傷口上，很久沒有擡頭。
我媽嘆了口氣，說，“媽只是希望看着你幸福。”
我沒說話，我媽頓了頓，說，“小沈，你們倆要是真沒可能的話，你把話好好跟人家說清楚。媽雖然心裡更向着小沈，可你畢竟跟汪仲孩子都有了，也不是兒戲。”
我低着頭點點頭說，“我知道。”
我媽嘆了口氣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洗了洗手走出去了，留我一個人在廚房裡，再也忍不住，渾身顫抖。
如果可以，誰不想幸福。而我曾經那麼接近幸福。
滿心裡都是一個男人，自以爲是的爲他着想對他好，就像個傻子。可最後得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愛是假的，承諾是假的，而我飛蛾撲火最終一無所有。
所以啊，幸福這個東西，不能只看表面。
如果沈世林這三年來照顧我爸媽，是爲了彌補我奉獻出去的那隻眼，我想，那是他該做的，我一點都不欠他什麼。剜去那隻眼雖然是我自願，可何嘗不是爲着他那一個承諾。
整理好情緒，我走出廚房，我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遙控器從頭摁到尾，又重新摁回來，一看就是心情很亂。
而我爸和汪仲在我的臥室裡下象棋，kevin一本正經的託着小下巴，像是能看懂一樣看的入迷。我被他逗的心裡一陣輕鬆，忍不住走過去，把他小小的身子抱到懷裡，低頭在他臉上蹭了蹭，問，“寶寶能看得懂？”
kevin眨巴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睛，奶聲奶氣的說，“寶寶能看懂。”
好吧，你能看懂。
很久之後，我爸才放下最後一顆棋子。笑了笑站起來出去了。
汪仲對着我笑了笑，摸摸?子，“我贏了你爸。”
我也笑了笑說，“我爸向來不愛服輸，你贏了他，他會記恨上你，下次還得找你。”
汪仲琥珀色的眸光在明亮的燈光下璀璨無比，他說，“啊，這樣啊，那我這個女婿當的不合格啊，不過能多來這裡幾次，也挺好。”
我笑着將耳邊的碎髮攏起來，說，“別鬧了，你又不是真的。”
汪仲眸光微閃，看着我說，“我想晉級成功。”
我假裝聽不懂，笑着打了個哈哈出去了。
沒一會兒，kevin嚷嚷着困了。我和汪仲抱着kevin跟我爸媽告別。能看出我爸似乎是有些話想跟我說，可是終究沒開口。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後座上，抱着kevin哄着他入睡，嘆了口氣。三年來，回到國內第一次回家，本以爲能跟我爸媽好好的解釋和道歉，卻因爲沈世林的出現，一直沒有說出口。
而本該溫馨的一個夜晚，也充滿了尷尬。
我看着kevin熟睡的模樣，如天使般晶瑩剔透的小臉精緻無比，彎了彎嘴角。然後擡起頭看着汪仲，遲疑了一下才問，“你認識沈世林，對嗎？”
汪仲開車的動作頓了頓，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