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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出來時,院子裡的朝臣們像約好了似的,“嗖”的一聲齊齊轉過身去,留給程墨一個或是胖肥,或是瘦削的背影。
程墨摸了摸鼻子,在人羣中找到曾嘗,剛要過去問他怎麼回事,曾嘗眼角餘光瞥見他過來,忙裝作如廁,逃之夭夭。
“大白天的,真是見鬼了。”程墨嘀咕一聲,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時,所有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頓覺空氣清新,呼吸順暢。
程墨又去了宣室殿,陪昭帝用了午膳,纔去當差。
張清和他同班,一個人站了大半天,十分無聊,好不容易見他來了,取笑道:“看你成天忙忙碌碌的,也不知爲誰辛苦爲誰忙。”
打架沒他的份,陪皇帝用膳也沒他的份,心裡好不平衡啊。
程墨從袖裡拿出一個用帕子包着的小包,遞了過去,道:“還堵不上你的嘴了?”
張清接過打開一看,裡面兩色點心,大喜,拿起一塊往嘴裡塞,含糊不清道:“真是好兄弟。”
這一定是從皇帝的御宴上偷來的吧?他三兩下把點心嚼了,朝程墨豎起大拇指:“五哥了不起。”
連皇帝的點心都敢偷啊。
“想什麼呢,陛下賞的。”程墨道:“趕緊吃了,站好。”
接下來的日子,昭帝每天努力鍛鍊,食量也增加了。有一天,他喜孜孜告訴程墨:“朕覺得最近走路虎虎生風,身體健壯不少。”
健壯不見得,但不再弱不禁風倒是真的。程墨還記得夏天的時候,有宮人撐黃羅傘遮陽,他出了宣室殿便喊熱,喊不適,然後一大羣太醫呼啦啦衝進來搶救。現在他穿得暖暖的,抱着手爐,正午太陽暖和的時候,能在院子裡走走,也算進步啦。
“陛下還須堅持,龍體才能越來越健壯。”程墨給他打氣。這樣還不夠啊,什麼時候有一個十八歲少年該有的樣子,纔算得上真正的強壯呢。
黃安心疼地道:“陛下每晚讀書到起更,只是沒有明師指導,十分苦惱。”
霍光居心叵測,一直不肯給皇帝請先生,皇帝只有自己摸索,從書本里學習治理國事的經驗了。唉,沒爹的孩子可憐哪。
程墨明白黃安的心思,道:“中常侍放心,得便我會跟霍大將軍提的。”
昭帝提過一次,霍光一口拒絕,年輕人臉皮薄,不好再提。他又做不來強硬,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可是,沒有明師指導,他何能治理政事?雖說每天霍光都會爲他分析政務,向他奏明政事,但還是缺乏理論基礎啊。而且,昭帝對霍光完全不信任,誰能說霍光處理政務時沒有私心,不是爲了攬權?
黃安佝僂着腰,向程墨行大禮,道:“多謝五郎。”
“中常侍太客氣了,這本是我身爲臣子應該做的。我會盡量勸說,只是不知霍大將軍會不會聽從。”程墨沉吟道:“我們分兩步走,他若肯最好,若不肯,我們再另想辦法。”
總得爲昭帝的班底多找幾個人,要不然以後他真接過權力棒,這位子也坐不穩哪。程墨又想起那個讓他苦惱的問題,昭帝到底有沒有親政?還是說,原來的歷史,昭帝沒有親政,但他意外的到來,卻有可能改變了歷史的軌跡?
程墨想着,心裡一陣小激動,馬上道:“我這就去找霍大將軍。”
霍光公廡的院子裡,依然人滿爲患,見他進來,一個個或是低頭看自己的鞋尖,或是裝作欣賞花樹,都假裝沒瞧見他。
程墨也不理這些人,對在廊下侍候的小廝道:“煩請通報一聲,就說程某求見。”
朝臣們都豎着耳朵聽呢,他們剛來的時候都這麼說,然後便被打發到院子裡吹冷風乾等了。現在聽到這句熟悉的話,不禁都有一種違和感,難道程五郎也有等通報這一天?
然而,讓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小廝客氣地道:“五郎君請稍待,小的這就去通稟。”
巧的得,今天那位姓何的也在場,他遠遠瞥見程墨,便躲到同僚身後,這時探出半個腦袋,問同僚:“怎麼沒讓他填上姓名官職?”
他們都是這樣的,陪着笑臉跟小廝說話,小廝板着臉丟過來一卷竹簡,讓他們登記,然後便在院子裡等。
那同僚翻了個白眼兒,道:“那可是程五郎。”
“程五郎”三個字,抵得上一切啊。
兩人說話的功夫,小廝出來了,向程墨行了一禮,道:“五郎君,霍大將軍有請。”
姓何的手指向小廝道謝,邁步走向那道門的程墨,驚呼:“他進去了!”
爲什麼他總搞特殊,大家都在等,只有他次次不用等?姓何的淚奔。
院中諸人見程墨進去了,都鬆了口氣,感覺總算正常了。程五郎本來就不是他們的同類,人家是顯有特權的人物,不用等才正常啊。
霍光案前堆着高高的竹簡,他埋首於一卷竹簡中,聽到腳步聲,頭也沒擡,道:“有事?”
程墨行禮畢,在下首坐了,道:“特地爲陛下而來。陛下年已十八,卻沒有明師教導,殊爲不妥。還請大將軍爲陛下擇一明師,悉心教導。”
霍光手握毛筆,擡頭看他,道:“你管得寬了啊。”
路上遇見有人縱馬,非要強行出頭,現在皇帝沒有先生,他也跑來插一腳,這到底是什麼人?
程墨點頭:“是管得有點寬。”
霍光一下子被他逗笑了,道:“既然知道管得寬,爲何還要管?”
就不怕他發怒,責罰於他麼?
程墨坦然道:“爲了天道人心。大將軍既是我師父,我自該爲大將軍着想,陛下總有一天要親政,他一向沒有明師教導,不免會出錯,到時,朝臣會怎麼說,史書上會留下怎樣的一筆?師父,您可想過?”
這是自兩人定下師徒身份以來,程墨第一次以“師父”相稱。
霍光身體輕輕一振,斜睨程墨,冷笑道:“這麼說,你是爲老夫着想了?”
程墨刻意疏遠他,心裡不願拜他爲師,他如何看不出來?只是,自武帝獨尊儒術以來,尊師重教的風氣漸盛,只要有師徒名份,霍光便不怕他對自己不利。
要不然,爲何一直沒有行拜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