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壓壓驚
曹府裡，吳老夫人親自坐陣指揮，剛剛人仰馬翻的忙完一圈，三爺曹茗急匆匆回來，急匆匆到吳老夫人面前，低低說了太子的話。
吳老夫人打發走小孫子，沉默片刻，打發人趕緊去趕剛剛出去的曹二奶奶，告訴她忠勇伯府和忠毅伯府現在最好別去了，先回去長安侯府，以後去不去，等她們府上三爺回去再說。
打發人趕緊去挑幾樣禮物，又囑咐了一句，多拿些過來，她要親自過目，再打發人去看看大太太林夫人到哪兒了。
打發人去給大老爺遞話，讓他立刻去尋一趟長安侯李侯爺，就說招待不週，替三姐兒四姐兒當面陪個禮，別的不用多提，當然，這會兒，他也不知道別的。
幾個婆子擡着一堆東西過來，吳老夫人親自挑好禮物，再趕緊打發人帶着禮物去迎大太太，讓她趕緊去一趟長安侯府，替她給陳老夫人和張夫人好好陪個禮，只說招待不週，多關心關心三娘子怎麼樣了，其餘不必多提。
再打發人去看看二奶奶孫巧娘從忠勇伯府出來沒有，要是沒出來，別驚動，離遠些等着，要是出來了，就讓她趕緊回來。
又一通人仰馬翻、一趟一趟的把人打發出去之後，吳老夫人無滋無味的抿着茶，等着各處都有了回話，一切妥當了，才鬆了半口氣。
提着顆心侍候在旁邊的楊嬤嬤瞄着吳老夫人的臉色，也跟着鬆了半口氣，這纔敢陪笑道：“怪不得那府上陳老夫人總說要看着她，看緊她，這位姑娘，可真是……”
楊嬤嬤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好，乾笑着，低低嘖了幾聲。
“不會，她進京城前，沒出過善縣那間小院。”李明水答的乾脆。
謝澤稟報了前因後果，以及該有的細節，退出延福殿。
吃飯的僕婦丫頭一個個食不知味，頭抵着頭，嘀嘀咕咕壓着聲音，興奮的議論着自己聽到的知道的隻言片語。
皇上嘖嘖不已。
回到翠微居，周娥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將上房簾子掀起條縫，看着聽到動靜，看向她的李苒。
賞給她點心壓驚，還讓她多吃幾塊，這不是壓驚，這是讓她長力氣的吧？
說起來，明水，嚇尿這事，你可有過兩三回。”
“就一回。”李明水悶聲辯解了句。
侯爺都沒說什麼，她有什麼好說的？
所以，秋月壓根沒意識到出事了。
“話又說回來，”慢悠悠抿了半杯茶的吳老夫人，聲音悠悠慢慢，“那樣的身世，那又怎麼樣？這孩子多好，這個事兒，也不是不能想想。”
秋月覺得她很暈，暈的有點兒透不過氣，趕緊找了個凳子坐下。
再看着她們家侯爺出了垂花門，走的遠到不知道哪兒去了，秋月才恍然意識到，這位姑娘從她們家侯爺進來到出去，自始至終挺直上身端坐在炕上，一動沒動過！
皇上沉着臉，站起來，走到大殿門口，負手站着，好大一會兒，低低嘆氣道：“明水啊，當年，朕真是慮事不周。
好吧，她這眼力兒跟老夫人比……跟老夫人那肯定沒法比。
臨近正午，長安侯李明水突然進了翠微居。
周娥目光下落，仔細打量着李苒的胳膊、和李苒拿着書的手。
李明水垂着頭，不說話了。
壓驚這話，侯爺是不是聽錯了？要不就是她聽錯了？
今天這事，肯定不能算小事，這府裡，還有府外那些人，肯定會有所反應。
大殿內外安靜無聲，皇上又站了一會兒，跺了跺腳，一邊轉身往殿內進去，一邊笑道：“這小丫頭不簡單，真不怎麼象你閨女，這份莽撞你有，可這份急智，你沒有！”
李苒沒到正午就回來了，秋月雖然覺得姑娘回來的太早了，不過，這位姑娘是個怪物，她早就確立了不管怎麼反常的事，在這位姑娘身上都是尋常這個認知。
侯爺爲什麼來了？不對，是，那一堆點心是皇上的賞賜？侯爺怎麼說的來着？壓壓驚？
這位皇上，是變相的告訴她，他認爲錯不在她，還是，這也是惡作劇？
……………………
也是，這一場事，這打臉打的，多痛快呢！
周娥聽的眉毛高擡，好半天才落回去。
秋月一邊聽一邊抽涼氣，一口接一口抽了一肚子涼氣，雖說沒吃飯，卻也飽了。
住在她們翠微居的那位姑娘，在曹府做客時，差一點殺了忠勇伯府三娘子和忠毅伯府二娘子。
秋月飯都沒顧上吃，到處打聽聽話，總算聽到了大致經過：
大廚房裡一派神秘兮兮的熱鬧。
“兩回！朕記的清清楚楚。你說，這小丫頭遇到什麼事兒嚇尿過？會不會跟你當年一樣？”
李苒等她打量完，再迎上週娥的目光，微笑道：“是那兩隻太蠢。”
秋月呆呆怔怔的想着侯爺手裡那高高一摞點心盒子，和侯爺那幾句話：
這是皇上的賞賜，皇上說了，多吃幾塊，壓壓驚。
李苒往後靠回靠枕裡，挪了挪，坐舒服了，從炕几上的點心盒子裡拿了塊點心咬着。
整個翠微居，一片歲月靜好。
楊嬤嬤眼睛是不可能再瞪大了，只好抽了口涼氣。
“你去挑幾匣子點心，多挑幾樣，帶給小丫頭，和她說，就說朕的話：讓她多吃幾塊，壓壓驚。”
長安侯李明水站在皇上側後，垂着頭，一言不發。
要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那她這心裡，就徹底沒底了，而且，要是那樣，只怕是只能說明，她的處境極其不妙。
皇上這點心，是不是送錯地方了？
李苒回到翠微居，歪在炕上，心不在焉的看着本書，等着這件事的後續。
皇上賞過來的這一高摞點心，完全在她預想之外。
皇上坐到榻上，接過內侍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再次笑起來，“這小丫頭，她還把人家裙子掀起來，還問算不算貪生怕死，她怎麼知道嚇狠了就尿褲子？難道她也嚇尿過？
周娥跟秋月差不多時候聽到的信兒，當然她聽到的，比秋月詳細多了，前因後果，幾處細節，都是全的。
秋月猛一口氣抽上來，從垂花門下一口氣衝進屋裡，看着已經將七八個點心盒子擺成一片，全部打開，正伸着頭，挨盒拿一個咬一口的李苒，到嘴的話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秋月總算真正反應過來了。
“也是。嘖，這小丫頭真不錯，比你聰明多了，要是個兒子，指定能把你們李家發揚光大，可惜是個女孩兒，這丫頭這份聰明刁鑽，真是一點兒也不象你。這丫頭真不錯。”
李明水垂手應是。
可有了這一厚摞點心，這府裡，和這府外的安靜無聲，就完全在預想之內了。
“這孩子多好呢。”吳老夫人眼睛微眯，先讚歎了句，接着，帶着無數惋惜嘆了口氣，“可惜有那樣的身世，要不然，娶回來給小三當媳婦多好。”
難道，出什麼事兒了？
她們家三爺以後是要當家主，是要撐起整個曹家的，三爺這媳婦，老夫人從七八年前就開始挑了……
皇上嘖嘖了幾聲，再次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吩咐李明水。
……………………
正好也到中午吃飯的時辰了，秋月直奔大廚房。
周娥眉毛挑起，片刻，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放下了簾子。
她們家三娘子嚇的當場暈倒，忠勇伯府三娘子不但暈過去了，還把一條裙子尿的溼透，忠毅伯府二娘子也是溼透了一條裙子，都是擡回去的。
李明水轉過身，跟着皇上往殿內走，還是沒接皇上的話。
楊嬤嬤不停的眨着眼，想着那位姑娘，片刻就想遠了：都說那是個不好侍候的主兒，不過，照她的小眼光，那姑娘明理得很呢，只要明理，那就好侍候！
“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就是朕……”皇上的話頓住，微微昂着頭，出了好一會兒神，長嘆了口氣。
這位姑娘……
早上送走李苒，秋月往榮萱院跑了一趟之後，就沒再出去。
吳老夫人斜着她，“瞧你這樣子，跟了我大半輩子，怎麼還這麼沒眼光？你瞧瞧這孩子，多聰明呢，又大氣，長相氣度更好，看看這手段這膽識，唉，倒是小三配不上她，哪一頭都配不上。”
樂平當年，不過是個十七八歲、嬌養長大的小姑娘。唉，朕當年，過於苛求她了。”
楊嬤嬤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反應過來，兩隻眼睛就瞪圓了。
秋月直着兩隻眼，看着她們家侯爺一隻手裡託着一摞子七八個點心盒子進來，看着她們家侯爺將高高一摞點心盒子放到李苒面前的炕几上，看着她們家侯爺一臉淡定的對李苒說了句：“這是皇上的賞賜，皇上說，讓你多吃幾塊，壓壓驚。”
這是個不好以常理推測的皇上。
……………………
謝澤很晚纔回到他那座將軍府。
進了府門，謝澤沉着臉徑直往後園過去，一直走到湖邊，沿着湖慢慢走了半圈，從九曲橋上了深入湖中的水閣，坐在水閣前的平臺上，讓人送了酒，在寒風中，一杯接一杯，直喝到後半夜，才醉的步子踉蹌的回去歇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