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芙蕾雅抵達次級文明時，顧池視線中也出現了一個小窗口。
這次不是寵物控制器那種額外界面了，它是融於視野的，根據規則，系統直接把這畫面打在了他的視網膜上，只有他自己能看見，私密性拉滿。
另外，所謂共享視野也並非想象中那種第一人稱視角，而是第三人稱，角度還偏高，再加上艾芙蕾雅本身個子比較嬌小，顧池能完整地看見少女的背影，有種玩美少女探險遊戲的既視感。
他注意到右上角有個小喇叭圖標，開口問道：“你能聽得我說話嗎？”
艾芙蕾雅：“能。”
顧池的聲音是直接在她心頭響起的，類似於意識溝通。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兩個人都擁有讀心術的能力，可以互相讀取對方的想法和心思，有點怪，但又莫名地合拍，艾芙蕾雅還挺喜歡。
“能聽見就好，你先出去看看？”顧池道。
艾芙蕾雅的出生點在一個荒郊野嶺的小屋。
爲了避免引起當地文明的注意，小破遊特地給艾芙蕾雅安排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或者換個詞形容——鳥不拉屎。
艾芙蕾雅走出小屋，擡眼望去，周圍全是枯黃的雜草，這裡似乎是一處荒蕪的平原，四面八方都望不到盡頭，看這樣子，他們離這個文明的聚居地估計有一段不近的距離。
好在艾芙蕾雅落地以後，玩家權限也隨之暫時解鎖。
她現在可以打開揹包了，個人面板的數據也正常，天賦技能也都能用，趕路輕輕鬆鬆。
只花了一個鐘頭不到，艾芙蕾雅便連飛帶跑，找到了一個小村莊。
這個過程中，顧池的視野也跟着少女飛快移動。
艾芙蕾雅做事的效率無疑很高，但有一點讓顧池不太滿意。
明明是穿着小裙子跑路，裙襬都不帶飄的。
“這物理引擎做的一點都不真實。”顧池小聲吐槽。
艾芙蕾雅笑容頗深：“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男人，我是故意用能力壓着裙子的。”
顧池：“……”
艾芙蕾雅語氣曖昧地挑釁道：“怎麼，想看？”
“不想。”顧池面無表情地道，“你快去找人確認下時間線。”
“嘁。”艾芙蕾雅撇撇嘴，“裝什麼正經人。”
說着，她腳步輕快地朝一位正在自家院裡用大鍋翻炒板栗的大娘走去。
特殊通道開啓的時候，他們手動選擇了時間節點。
《亡者峽谷》的初次攻略時間爲1875年7月9日，顧池定在了7月8日，提前一天，給艾芙蕾雅留點時間熟悉環境，理論上小破遊應該不會傳錯，不過穩妥起見，還是找當地人確認一下比較好。
反正打探消息也要找人。
從這一刻起，他們所扮演的角色就不同了。
既是玩家，又是“策劃”。
跟隨艾芙蕾雅的視野，顧池很快看清了大娘的面容。
是那種很質樸的長相，她頭髮已經花白，一把年紀了還在幹活，擡起戴着袖套的手臂擦汗時，專注的模樣別有幾分慈祥。
“這個次級文明的主體也是人類？”顧池問小破遊。
雖然宇宙廣袤無垠，什麼樣的物種都有可能存在，有長得和人差不多的生命體也很正常，但顧池還是多問了一句——他在思考，有沒有可能這個次級文明，就是以前的人類文明？
畢竟時間線勉強對得上。
顧池歷史學得不怎麼樣，不知道兩千多年前的現實世界長什麼樣，但未必就不能是眼前這樣。
主要淨土遊戲的副本設定和時間有關，一會兒過去一會兒未來的，還有什麼過去無法改變未來，未來卻可以影響現在，總之就是很亂，顧池現在碰着和時間線有關的事情就會下意識往這方面去想。
但小破遊一句話就推翻了他的猜測。
【你可以嘗試取消認知處理】
之前就說過，爲了方便理解，該副本信息均已經過認知處理。
“這個該副本”指的其實不是《亡者峽谷》，而是整個神明遊戲。
“怎麼取消？”顧池問。
【動動你的腦子】
顧池：“……”
他感覺小破遊在一語雙關。
暗戳戳嘲諷他笨。
但沒關係，他寬宏大量，不跟小破遊計較。
畢竟薅了人家那麼多寶貝，被陰陽幾句也是應該的。
顧池心頭唸叨：“取消認知處理。”
“滋！”
這一瞬間，顧池眼前的畫面像是失去信號的老電視，變成了一片雪花。
過了大約兩秒，又重新恢復色彩。
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村落裡原本的房屋被替換成了泥土和洞穴，平坦的路面也變得骯髒泥濘，像剛下過雨的爛路，雜草叢生，之前的天氣看上去還很好，光線充足，這會兒卻成了陰天，陽光是暗紅色的，穿過不知是不是雲朵的東西照射下來，給整個村落都蒙上了一層血色陰影。
這都還不算恐怖。
怎麼說顧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真正恐怖的是人也變了。
那個正在翻炒板栗的慈祥大娘，身上衣物變成了腐爛的樹葉，裝束下的皮膚好似擦了鞋油的皮鞋一般，黝黑髮亮，雙手像一對巨大的鉗子，夾着一根生鏽的鐵棍，摩擦間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聲響。
最讓顧池眼前一黑的是大娘的腦袋。
好好一副慈祥的面孔，一下變成了一顆長着觸鬚的蟻頭。
尤其是他剛剛爲了觀察大娘的長相，專門把視角拉得比較近，導致這顆佔據了大半個屏幕，跟看片看到一半突然冒出個女鬼似的，給顧池整個人都整清醒了。
媽的，這大娘長得真別緻！
這就是他們發現的次級文明的真實面貌——
蟻人文明。
其實顧池都還好。
起碼他知道接下來看見的東西可能不是人，多少有點心理準備。
艾芙蕾雅纔是真正無辜的受害者。
作爲“寵物”，她自身的設定都是根據顧池這邊來的，顧池取消認知處理，她那邊也會同步，艾芙蕾雅本來已經走進院子，露出了優雅的微笑，正準備禮貌地詢問大娘今天是幾月幾號，結果剛走到大娘面前，大娘卻突然變成了蟻娘。
鍋裡的“板栗”也不再是板栗，而是一堆扭動的蟲殼。
“大娘你好，我……特熱法咳咳！”
艾芙蕾雅直接被嚇出了F語言，一雙漂亮的眸子瞪得老大，吞口水都險些嗆着。
這是什麼鬼東西？！
大娘注意到她，擡起蟻頭，鮎魚似的大嘴彎出一個弧度，好像在笑。
“嘰裡呱啦思米馬西吧，嘰裡呱啦瓜？”
艾芙蕾雅：“？？？”
認知處理也包括語言，取消之後根本聽不懂對方的話。
顧池一秒鐘前還處於小小的驚嚇中，可一秒後把視角拉遠，看見艾芙蕾雅以後，愣了愣，又一下笑出了聲。
艾芙蕾雅聽見顧池的笑聲，立刻明白是這傢伙在故意整他，想到自己剛剛既不優雅也不淑女的表現，黢黑的臉都氣紅了，一時惱羞成怒：“姓顧的，你在搞什麼鬼！”
“對不起，我實在沒忍住。”顧池憋着笑道。
艾芙蕾雅更完氣了：“嚇人有這麼好玩嗎？伱幼不幼稚！”
顧池：“這不是嚇人不嚇人的問題，是……哎呀我說不清，你自己看吧。”
他用兩根手指壓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給艾芙蕾雅截了張圖過去。
圖裡不僅有那位蟻人大娘，還有艾芙蕾雅自己。
爲了更好的融入當地文明，她也被動僞裝成了蟻人。
還是穿着小裙子的蟻人。
艾芙蕾雅：“？？？？？”
“顧池！”
“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艾芙蕾雅看見變身後的自己，只覺一股氣血直衝腦門，眼前發暈，差點沒自己把自己丑死。
大多女孩子都很注重自己的外表，艾芙蕾雅自然也一樣。
特別還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
艾芙蕾雅這次是真的想死了。
顧池溫柔地安慰道：“沒事，這樣其實也挺可愛的。”
“可愛個屁！”艾芙蕾雅咬牙切齒，“臭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否則回去之後就這樣讓你進！”
顧池：“……”
真狠啊。
這還是不要了，不然下次就該14號病人給他看病了。
“我就是取消了一下認知處理。”顧池老實巴交地道。
艾芙蕾雅一聽便懂了，氣惱道：“那你趕緊調回去啊！”
別管本質是什麼，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不會讓人不適，要是連自己照鏡子都覺得噁心，這遊戲還怎麼玩？
讓這可惡的傢伙自己來玩算了！
“好好好，這就調！”眼看少女真要打人了，顧池立馬重新開啓了認知處理。
艾芙蕾雅算是發現了，對這傢伙就得兇一點，不然老是變着花樣搞她。
幾秒鐘後，蟻人大娘又再度恢復了慈祥的樣貌。
再開口時，艾芙蕾雅已經聽得懂她說話了。
“小姑娘，你有什麼事嗎？”
語氣也很和藹。
艾芙蕾雅的表情管理也是爐火純青，心裡還在罵顧池，臉上已是切換回了略帶歉意的優雅微笑：“不好意思阿姨，我想問一下今天的日期。”
“日期？”蟻人大娘有點奇怪，但還是答道：“今天是1875年7月8日。”
說完又直勾勾地看着艾芙蕾雅，很是關切地詢問：“你是不是在山裡迷路了？我家裡有電話，你要不要給你父母或者朋友打一個，讓他們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不急着回去，我就是專門出來玩的。”艾芙蕾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順着蟻人大娘的話道：“我記得這附近有座城市的，但路上不小心把地圖弄丟了，阿姨你知道這裡離那還有多遠嗎？”
“不算很遠，你要走得快，天黑之前就能到。”蟻人大娘給艾芙蕾雅指了個方向，“出了村子有一條小路，你沿着路一直走下去就行了。”
“好。”
艾芙蕾雅拿出一小袋高端大米送給蟻人大娘。
“這是……？”
“謝謝阿姨爲我指路。”
蟻人大娘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可細細一看，眼裡的疑惑迅速被震驚所替代。
顯然，她看出來了這是什麼東西。
換句話講，這位蟻人大娘這個次級文明的玩家之一。
但艾芙蕾雅並未點破，很是瀟灑地轉身，往村口走去。
“嘖，不愧是艾芙蕾雅小姐。”顧池咂嘴道，“問個路都給幾千老硬幣，真大方。”
“少跟我陰陽怪氣。”艾芙蕾雅輕哼，“我是蒐集情報。”
高端食物很貴重嗎？
並不是。
只要是一年以上的老玩家，基本都買得起。
就算買不起，也不至於流露這種表情。
這是遊戲商城裡長期出售的物品，有錢就能買，蟻人大娘可以驚喜，但不應該震驚。
對方給她的感覺，更像是從來沒見過這種好東西。
也就是說，蟻人文明不單是個人實力和科技建設比他們的文明低，眼界及遊戲版本也很落後，這點很關鍵，直接決定了他們可以爲蟻人文明帶來多大的震撼和影響。
“沒看出來啊，這麼細。”顧池道，“那你有沒有發現這位老奶奶對你不懷好意？”
艾芙蕾雅：“你說呢？”
她又不瞎。
微表情是每個頂級玩家的必修課，不一定要真的學，但一定要會總結經驗。
蟻人大娘在問她是不是迷路，邀請她去家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用一種帶着侵略性的目光大量她，艾芙蕾雅的直觀感受就是自己好像被個人販子給盯上了，而在她拿出大米時，蟻人大娘眼裡又多了一抹貪婪，隱藏得極好，但還是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艾芙蕾雅並不怕她，只是沒必要把時間浪費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這個村落太小，她要找個大城市，才能更好的瞭解這個文明目前所在哪個階段。
她的任務相當於是幫顧池做實地考察，這期間，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她也不喜歡欺負弱小。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她不想欺負弱小都不行了。
艾芙蕾雅出村後沿着小路，一邊和顧池聊天，一邊往前走，走了沒多久，居然從邊上的樹林裡跳出來一羣盜匪。
總共二十多人，一上來就把她團團圍住。
也沒蒙面，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在白天干起了搶人的勾當。
不僅劫財，還想劫色。
“好久沒看見這麼可愛水靈的小妞了，嘿嘿嘿。”
“還沒成年吧？”
“正好，給你個機會。”
爲首的蟻人盜匪舔着嘴脣，不懷好意地笑道：“要麼乖乖跟我回去，當我的壓寨夫人，要麼被我打暈帶回去，再乖乖當我的壓寨夫人，你選吧。”
艾芙蕾雅臉色一下便黑了下來。
這蟻人只說了短短几句話，卻把她雷區踩了個遍。
也算是一種本事。
找死的本事。
但礙於遊戲規則，她沒有第一時間動手。
次級文明保護協議禁止神明遊戲的參與者直接與文明接觸，其中可能就存在不好控制的原因。
按小破遊的說法，高級文明的人在次級文明是無敵的，很容易對次級文明造成不可逆轉的破壞，她現在是在次級文明的現實世界，不是次級文明的遊戲副本，艾芙蕾雅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動手，萬一規則不允許，可能會給顧池帶去大麻煩。
可哪知顧池好像比她還生氣，聲音都冷了下來。
“這麼想死，那就成全他。”
“殺，不用留手，有什麼後果我都擔着！”
本身因爲那蟻人大娘，顧池對這文明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這會兒又跳出一幫強盜，連他的愛寵都敢搶，這不殺留着過年？
艾芙蕾雅聽得脣角止不住的上揚。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顧池生氣的樣子，而且是爲了她。
沒想到這傢伙還挺有男友力的。
蟻人劫匪見艾芙蕾雅笑，還在色迷心竅，想着這姑娘是真漂亮啊，笑起來讓人心都化了。
卻沒意識到，馬上他人也要化了。
打誰的主意不好，去打艾芙蕾雅的主意。
凡人觸怒神明，後果基本只有一個。
蟻人劫匪還想催促艾芙蕾雅快點做出選擇，對於美女他向來很有耐心，可還不等他開口，艾芙蕾雅已經消失在原地。
一陣刺目的金光閃過。
連顧池都沒太看清艾芙蕾雅的動作，便聽見“轟”的一聲。
巨劍落下，地面上出現一道巨大的溝壑，二十多個蟻人匪徒瞬間蒸發，爲首的頭目更是在蒸發前被劈成了兩半，爆成湮粉，和他的小弟一起飄向遠方，留下一地棕色的三角命核。
顧池拉近視角一看。
“？”
“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