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心情反覆無常，風吹一吹就變了。
車駛入科技園，剛過閘機。
裴暮蟬忽然主動開口道，“你還記得我那個歌手競演類節目吧？要不考慮考慮，下星期和我一起飛建鄴？”
“我也去嗎？”許青焰有些猶豫。
倒不是別的原因，只是知道林晚粥也會上那個節目。而且就目前來看，裴暮蟬好像並不知曉這個消息。
平常看她刷手機從不看圍脖，都在玩一些小遊戲，或是看一些跳舞的小視頻。
可許青焰從未見她跳過舞，持懷疑態度。
“節目組承諾報銷助理的費用，你知道的。”裴暮蟬眸子微垂，準確無誤的扎中了他的軟肋，“我沒助理，所以這份額外報銷只能放棄了。”
“那怎麼行！太浪費了！”他炸毛道。
他一腳剎車穩穩將車停在工作室邊上，轉頭看向副駕的裴暮蟬。
忽見她眼角彎彎，眸子裡藏着一抹笑意。黑色的瞳孔裡倒映着他的樣貌，微微收縮，說不出來什麼滋味，只覺得漂亮。
於是，他直白的說出來了。
“你很漂亮。”
裴暮蟬愣了幾秒，眼睛忽閃忽閃的，隔了兩秒纔回過神來。大約是沒見過有人如此直白，並且不加修飾的讚揚她。
唰的一下，她的臉頓時紅了個透。連同耳根一起，緋紅得像是樹上帶絨毛的蜜桃，火速漸變蔓延到了脖子根。
“咳咳，你看我幹嘛？”
“閒的。”
“你”裴暮蟬一口氣噎着，差點被他堵得喘不過氣。
心想如果世上有最討厭的人，許青焰這廝絕對要上個十二金釵之類的榜。好想揍他一頓，這人單身到現在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過他也沒說錯，確實是閒的。
不過等兩人走上二樓時，她忽然又抿着嘴無聲的笑了笑，不管怎麼樣許青焰已經等於答應了去建鄴。
她給自己找的藉口是上節目事情很多，她需要一個人幫忙。但她沒有助理，所以只能讓許青焰代勞。
一個月前她還能從許青焰身上感受到那種草莽氣息，像是街邊遊蕩的野狗，時不時會露出一些小聰明與兇戾。
不過現在，許青焰身上的草莽氣息已經很弱了。
她看着許青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像是一塊海綿，瘋狂的吸收着周圍的營養與水分。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速通了編曲和樂理。
雖然現在還不算太熟練，但瑕不掩瑜。
許青焰本身氣質也有了一點點變化，身上的戾氣少了很多。他本就情緒穩定，現在更像是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湖。
“你知道嗎？《我是歌王》是一檔專業性很強的競演節目，最近兩年，許多實力派歌手都上過這個節目。”
走在前方的許青焰剛進辦公室，聞言不由回頭。
“所以，這是歌手證道的比賽？”
“嗯，伱可以這麼認爲。”裴暮蟬步伐輕盈，穿過玻璃門，“不過唱兩場可不算證明自己，擊敗一衆唱作歌手那纔算厲害。”
“那就去啊。”許青焰倒在椅子裡，打了個哈欠，伸長着手去夠桌上的草稿，“你已經很厲害了。”
“還不夠厲害，差一大截。”她說道。
“差多少？”
“大概差那麼高。”裴暮蟬用手比劃了一下，手高擡舉過頭頂。
許青焰一臉散漫的靠在椅子上，合上了草稿，盯着她看了一會，估摸着那離地距離大概和自己差不多高。
“差一個我？”
裴暮蟬頓時跟觸電似的，飛快把手縮了回來。
“不是。”
“哦~這樣啊。”他也就隨口一說。
“真不是，你別亂想！”裴暮蟬臉紅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唱功雖然你的歌確實很好，但是唱功也很重要”
“哦。”
“你哦什麼啊？我說的是真的！”
“沒什麼啊，就哦啊。”許青焰一臉無辜，摸出了手機，低頭思索着今天的工作計劃。
人生來就是要打工的，天塌了也是上班爲重。至於什麼網暴還不夠看的，他又不靠賣臉過活，等會工作完再處理。
“啊！！！”
裴暮蟬又羞又氣，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胡話。一邊又快被他氣得心疼，四捨五入也算是心動了。
她獨自坐在工位生了一會悶氣，見許青焰確實沒有什麼反應，這才慢慢安心下來。想來想去，在紙上寫下了四個字。
謹言慎行！
巨大的黑色感嘆號像是一個巨大的休止符，預示着兩人已經休戰。
她抱着胸盯着那四個彆扭的字看了一會，忽然道。
“上午把《晚婚》的合同擬一下吧，還是上次那一套合同，直接改金額和分成。你的意向價格是多少，可以多要一點。”
聽見她提工作，許青焰也認真了起來，思索一會道。
“分成還是不變，我只拿兩成，不過定金只需要十萬就行了。”
聞言，裴暮蟬愣了好一會，站了起來茫然問道。
“爲什麼？”
別的詞曲作者都是未出名時開價低，名氣慢慢大了起來之後，價錢一路水漲船高。
到許青焰這倒是反過來了，頭一回見要價越來越低的。
“少要點，你還不高興了？”許青焰沒直接回答。
“嗯，我希望你能多要點。”她鄭重其事道，“《晴天》沒做mv，確實賺到錢了，我現在有錢所以希望你也有錢。”
對於裴暮蟬來說十萬塊不算什麼，這個便宜根本不需要佔。比起錢，她更需要高質量的詞曲，更希望許青焰能借此賺到更多的錢。
合作共贏，關係才能走得長遠。
況且娛樂圈從來不缺好的歌手，但好的詞曲人可不常見。區別於網紅歌和口水歌，一旦出一首好歌，往往是有市無價。
正常詞曲人要價基本是三萬到十萬之間，很少人開十萬到五十萬的價錢去賣一首歌，好的詞曲人例外。
也有人一招鮮吃遍天下鮮，一個風格寫幾十上百首歌，照樣賣高價。
像許青焰這種風格多變老辣的詞曲人寥寥無幾，樂壇真正的天后也不少，早就被這幫人包圓了，總之好歌不會落在裴暮蟬手裡。
這也是裴暮蟬緊張的理由，臉上掛着一副“你是不是揹着我找下家了”的表情，這就是最後的分手價？
“我就是想掙錢啊，才少要十萬。”許青焰一臉疑惑道，“你不是又要參加《我是歌王》，又要做專輯嗎？”
“嗯，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打擂臺要買歌，做專輯也要買歌。”他一臉認真，“打擂臺至少要五六首歌，做專輯需要七八首。”
“加在一起就是十三首，你需要給我兩百多萬。半年之內，專輯不一定能做出來，打擂臺的歌也沒法直接變現，兩百多萬你一下肯定拿不出來。”
“你需要的流動資金太大，我尋思少要點。省出的一百萬多能讓你火得快一點，以後我就能對其他人漫天要價了。”
“雖然歌值錢，但時間也很值錢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雖然少要了一點，但是該拿的分成沒少。手上也有現錢，等你火起來，我反而能賺更多。”
定金也不是簽了合同就給，資金緊張會先拖着。分成結算按月的也有，按半年一算的也有，總之林林總總。
買《晴天》那一會，裴暮蟬開了個天價，都打算賣房了。她所說的不差錢，其實也沒有多富裕，真買起來肯定也是拖。
出專輯能沒有mv嗎？其他的宣傳肯定也得跟上，雖然這些都是參加《我是歌王》節目後的流程，但他基本能猜個大差不差。
不過他只是舉個例子，其實並不需要十三四首歌，最多六七首。
關於新專輯，裴暮蟬自己肯定也會想辦法琢磨幾首歌填進去，不然她這專輯原創的含金量就低了。
專輯寫歌只能由裴暮蟬自己動手，唱作人不編曲只唱歌，時間長了心氣就沒有了。
如此算下來，他的工作量並不算大，有充足的時間扒譜。但問題是裴暮蟬可沒有歌庫可以抄，得實打實的寫歌。
專輯做到一半資金肯定是短缺的，專輯什麼時候能做出來也是個玄學。
還不如少要點，裴暮蟬當場就能把歌的定金給了。
等《晴天》收益的後續的資金慢慢回籠，自己得到了分成。她也大概寫出了原創，製作新專輯的錢也差不多湊齊了。
對於許青焰來說，這才叫雙贏。
裴暮蟬一怔，心道好像有點道理，但總覺得哪裡不對。槽點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你真能寫十幾首歌？就算你靈感不斷，那這樣不等於我佔了你便宜嗎？”
“那下次你讓我佔回來不就好了？”許青焰繼續看曲譜，頭也不擡道，“比起這讓利的幾十萬，你早點翻紅，纔是最重要的。”
“早點成爲天后吧，姐姐，讓我跟着吃點肉。”
日已近午，空曠的辦公室裡鋪滿了陽光，兩張辦公桌拼接在一起顯得有些龐大，桌上的小擺件綠植舒展開，壓着陽光留下了一道狹長的陰影。
裴暮蟬站在辦公桌旁，凝望着低頭琢磨曲子的許青焰的眼眸長且柔，在灰塵飛舞的金黃色陽光裡鍍上了一層細細的金邊。
她失神了許久，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對我真好。”
“嗯？”許青焰擡頭，一臉疑惑，“不是，林晚粥那邊也是一樣的價錢。”
好了，話題到此結束。
裴暮蟬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坐回她的座位裡，埋頭瘋嘀嘀咕咕。如果扎小人管用，此刻許青焰已經是萬箭穿心
日暮前，許青焰開車去了一趟林晚粥那，她們已經從錄音工作室搬出來了。
溫芸從朋友那走友情價，在離市中心五六公里外的地方，低價接手了別人轉租的工作室。不算太好，但總算不用寄人籬下。
無論是裴暮蟬、林晚粥、還是許青焰，明明大家都很有錢，但還是給人一種拿不出幾個現錢的感覺。
開工作室就是這樣，哪哪都花錢。
裴暮蟬雖然出來單幹得早，攢下了一點錢，但心灰意冷時買了兩套房車打算正經過日子，手裡的錢連維持工作室運轉都難。
發歌《晴天》都是先發後結錢，掙的錢又投入到工作室和新歌《一直很安靜》去了，今天又簽了《晚婚》。
剛掙的錢花了七七八八，說不上捉襟見肘，但也絕對沒法大手大腳的花。但凡許青焰開口狠一點，裴暮蟬就得把奧迪a8過戶給他。
林晚粥更是窘迫，花錢買了時間，解約時還欠雲翼娛樂一百萬沒湊齊。發歌《我懷念的》，依舊是所有費用先欠着。
打了一堆欠條，直到《我懷念的》首日暢銷。一直過了一個星期多，許青焰纔拿到屬於自己那份錢。
在微信上聽林晚粥說，欠雲翼的錢還清了。溫芸昨天才把工作室場地定下來，順帶把錄歌的費用一併給人結了。
到現在，林晚粥也算是也擁有了自己的第一首歌。當初她在雲翼娛樂紅過，如今出走，也不剩幾個子了。
許青焰就更是了，錢花了七七八八，後掙的幾十萬陸續轉給了老媽。錢掙得差不多了，後續的錢就沒那麼快回籠了。
三人都有錢，掙得也不少，但現錢還真沒多少。頗有一種萬事休，重頭再來的豪邁感，簡單來說就是沒掙夠。
工作室不偏，但有點難找。
他開着車繞幾次路才找對點，砰的一聲關上車門，林晚粥就在那等着了。
夕陽西下，火紅的日落大片大片落在空地上。映得林晚粥柔嫩的幾乎像是熟透了的蘋果，乾淨的臉頰鍍着柔柔的光。
她穿着一身棉質白裙，頭髮微微紮在腦後。長長的睫毛下眸子清澈，藏着一份無法言說的羞澀，快步走了過來。
“你來了？”她聲音有點憨。
“嗯，聽說你們工作室喬遷，過來看看，順便籤合同。”許青焰從背後掏出一個造型精緻的琉璃風鈴，叮鈴一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送你的，祝你新歌大賣，事業長虹。”
林晚粥目光完全被琉璃風鈴吸引，眉眼一彎，不勝溫柔。
“謝謝，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