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週五。
上午一大早，裴謙坐車來到明雲山莊。
不是爲了去明雲私廚吃飯，今天沒有預約。
裴謙這次來，是要看一下DGE俱樂部的情況。
房租也給了友情價，物業費也免了，而且還是在張元非常熟悉的地盤……
這DGE俱樂部開局這麼順利可還行？
必須得親自到現場看看，安排一番！
DGE俱樂部的這套別墅，跟明雲私廚稍微隔着一點距離，但也不算太遠，步行五分鐘左右就能到。
進入別墅，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看起來有點空蕩的大廳。
因爲是不同的房型，所以這裡跟明雲私廚的佈局並不完全相同，不過總體而言，大同小異。
客廳裡已經擺好了電腦桌和電競椅，清一色的ROF電腦整齊地排布着，顯然這塊最大的空間是準備拿來當成是選手們的訓練室。
至於其他的房間，應該是打算當做選手們的宿舍。
李總一口氣買了三套別墅等升值，顯然沒必要把所有別墅都花大錢再重新按照自己的心意裝修一遍。像這個別墅，就基本維持着原裝，只有牆面、地面、燈具等基礎裝修。
這倒是給張元省了不少的事，稍微準備一番就可以用了，不會耽誤太多的時間。
整個大廳中一共有十二臺電腦，十個網癮少年模樣的人正在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敲擊鍵盤鼠標，全神貫注，極少說話。
裴謙感覺有點意外。
這是在5V5，玩GOG呢？
那不該大聲喊出來指揮隊友嗎？怎麼這麼安靜？
又看了一眼電腦屏幕，確認了，就是GOG啊？而且似乎是同一局遊戲啊？
那怎麼沒人說話呢？
看到裴總到了，張元趕忙迎了上來。
裴謙環顧四周：“馬洋沒來嗎？”
之前裴謙說過，讓老馬沒事幹的時候多來俱樂部這邊給張元幫幫忙。
而且昨天張元說，“ROF的電腦很好用，馬總很滿意”，說明馬洋昨天是在的。
張元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裴總，馬總最近本來一直在這邊的，不過今天似乎不打算過來了。”
“他昨天，稍微有一點點不開心……”
裴謙：“嗯？”
印象中老馬是個樂天派，除了考試考59分之外，還有什麼能讓他不開心嗎？
張元解釋道：“昨天這些選手到了之後，馬總非常興奮，說要檢驗一下他們的水平，就親自上場，跟他們一起打了一盤遊戲。”
“這幾個孩子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在我五次三番眼神暗示的情況下，還是把馬總殺成了0-28……”
裴謙不由得樂了。
老馬啊老馬，你個混子也有今天？
簡直是大快人心！
讓你平時一直混、一直坑我，還怪我不夠carry？
這下好了吧，對你自己的真實水平有點數了吧？
遭遇一頓社會的毒打，以後還敢不敢在我面前炫耀你的遊戲理解了？
裴謙環顧場內：“是哪幾位壯士乾的？”
張元還以爲裴總要尋仇，趕忙說道：“裴總，我已經狠狠地批評教育過他們了，下次絕對不會再出現類似的情況！”
“更何況……這事，這事我也有責任。”
“我看馬總死了兩次，趕忙給大家眼神暗示，示意大家趕緊放水，結果大家反而越殺越起勁。”
“事後我一問才知道，他們以爲我是在讓他們加大力度……”
裴謙簡直想要大笑三聲：“這怎麼能批評呢？”
“立刻全員嘉獎！”
“如果連公平競技的精神都不具備，以後怎麼能當好一個職業選手呢？這些人面對馬總也能做到毫不留情、全力以赴，恰恰證明了他們都是當職業選手的好苗子啊！”
“這種精神，必須鼓勵！”
張元抿了抿嘴脣，眼神中充滿感動：“好的裴總，我明白了！”
本以爲裴總會因爲自己的好兄弟遭受慘無人道的虐待而生氣，沒想到，卻是絲毫不以爲意，反而要嘉獎？
裴總的這種公正的精神，值得學習！
兩個人繼續聊着，選手們仍舊認真打遊戲，戴着耳機全神貫注，完全不受影響。
裴謙在跟張元說話的同時持續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些人確實是一言不發，不由得疑惑道：“他們是在單排？還是在對戰？”
張元：“分成兩隊對戰。”
裴謙更加疑惑了：“那是靠眼神交流還是腦電波交流？”
“難不成你找到了兩隊的五胞胎、心念想通的那種？”
“這長得也不像啊。”
張元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咳咳，裴總您真幽默。”
他轉頭看了看這些選手，把裴總請出客廳，來到院子裡繼續說道：“這些選手都有點……怎麼說呢，過於內向，就是俗話說的自閉，特別不愛說話。我這不是正在努力調教呢嘛。”
“我也知道GOG是個團隊遊戲，隊員之間不開口交流肯定不行，但性格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改變的。”
裴謙有點驚訝：“十個人，全都自閉？就算是網癮少年，這概率也不能這麼高吧？還是說……”
“你故意挑的？”
裴謙不由得在想，莫不是張元這廝開竅了？
我都沒有專門指點，他就已經想到了要專挑自閉兒童來當職業選手？
張元稍顯不好意思：“裴總，不是故意挑的，是就剩這麼點選擇了，我沒得選啊……”
裴謙：“嗯？此話怎講？”
張元輕輕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爲DGE俱樂部的性質！”
“裴總您一直強調，我們要開誠佈公，不能隱瞞欺騙，我也是一直秉持着這個思想去處理工作的。”
“所以去GOG天梯榜上挖人的時候，我也都實話實說了。”
“剛開始我把俱樂部的條件簡單說了一下，包括底薪啊、獎金啊之類的，對方都特別滿意，因爲咱們俱樂部的待遇比其他俱樂部都要高，還有各種誘人的福利。”
“結果我一說咱們俱樂部不能參加任何GOG官方的賽事，對方當場就拒絕了。”
“因爲願意打職業的那都是想拿冠軍的，來咱們俱樂部別說拿冠軍了，連比賽都打不了。”
“沒有曝光度，沒有獎金，就只有個底薪。”
“打職業是個青春飯，誰願意只拿個底薪？”
“所以，最後招來的都是實在沒有其他選擇、口才不行、性格內向的選手。”
“即使這樣，我跟他們籤合同的時候，他們都不願意籤三年，只願意籤一年呢……”
“不過裴總您放心，這十個人的分段都不低，很年輕，遊戲理解也不錯，算得上是好苗子。”
“我正在想辦法糾正他們的心態。”
裴謙明白了，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很好，非常好！
確實，對於那些真正有志於打職業的網癮少年來說，就算簽約俱樂部，肯定也要貨比三家。
職業選手是個青春飯，最重要的就是獎金和曝光度，光指望着這點死工資，年紀大了怎麼辦？
DGE俱樂部不能參加任何官方賽事，獎金和曝光度都沒法指望，誰願意來？
即使招到了幾個沒人要的網癮少年，人家也都是把這裡當跳板的，打一年稍微提升提升自己，一旦有機會的話，就要跳槽到別的俱樂部去了。
裴謙對此非常滿意。
太好了！
這樣一來這傢俱樂部更不可能賺錢了，只能是純燒錢了！
不過，還是不能過分樂觀。
張元說“正在努力糾正他們的心態、好好調教”，顯然是認真的。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裴謙問道。
張元想了想：“我打算先給他們兩天時間適應適應，同時呢，我也想辦法再去物色一個教練。”
“最好是資歷比較老的、在其他電競部門做過教練的、能服衆的，請他來對這些選手進行全方位的改造，要求他們必須跟隊友溝通，同時努力開發各種戰術。”
“《神啓》某些戰隊的教練或者助教就不錯。”
裴謙沉默不語。
似乎是個相當靠譜的辦法呢。
確實，一個好教練對團隊的提升是至關重要的，甚至能夠起到脫胎換骨的效果。
那就更不能放任張元去找了！
裴謙輕咳兩聲：“我覺得不妥。”
張元一愣：“裴總另有高見？”
裴謙在別墅的花園中緩緩踱步，張元在旁邊默默跟上，認真聽着。
“首先，GOG是一款全新的遊戲，在遊戲機制上跟《神啓》或者其他類似的競技項目都有很大差別，從其他項目引進教練，他的刻板思維可能會影響到選手。”
“選手們都是高分段的路人，你讓一個遊戲理解不如他們的人來教，表面上提升了團隊協作性，實際上卻嚴重壓抑了他們的天分！”
“其次，就像你說的，自閉的性格是天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強行讓他們互相交流，很可能不僅達不到交流的效果，還讓他們原本專注於自身操作的優勢喪失了，邯鄲學步，得不償失。”
“最後，《神啓》和很多其他電競項目，目前的發展並不好，非常不正規。”
“目前國內主要的電競俱樂部，一種是選手兼職代練、俱樂部同時也是工作室的，另一種就是富二代玩票性質的，而這兩種俱樂部，內部都亂成一團，也根本無法提供什麼有用的經驗，反而會帶來不良風氣。”
張元沉默許久，恍然點頭：“嗯……裴總您說的這一層，我之前確實沒有想到……”
“可是按您的這種說法，這問題似乎無解啊？”
“選手們都自閉，所以乾脆就不要交流了？俱樂部都不正規，所以乾脆就不找教練了？這……似乎也有些不妥吧？”
裴謙有點無語。
這個時候你怎麼不腦補了呢？
真是的，我還得想辦法解釋。
裴謙輕咳兩聲：“我的意思是，這種事情不要總是急功近利，要徐徐圖之。”
“要慢慢地，讓這些自閉兒童對彼此敞開心扉。”
“我們不從其他俱樂部請教練，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來物色嘛！”
張元想了想：“好的裴總，您就說怎麼辦吧！”
裴謙不由得微微點頭，嗯，這個畫風才正常嘛！
“這樣吧。”
“把所有的集體訓練項目全都取消，讓他們繼續去打單排。”
“至於教練，我想辦法物色，兩週之內給你帶來。”
張元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好的裴總，您挑人的眼光，我絕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