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濛沉默,一言不出。照是以前,她還會試圖和他理論兩句,現在,熟識對方後,她半點和他辯駁的想法都沒有。
試圖和祁邵珩講道理,只會越說越亂,到最後還不是要聽他的。哎!
想到祁邵珩今天下午在民政局對工作人員說地話,以濛說,“離婚協議書的內容要重新擬定。”
“怎麼?”
“這樣對你不公平。”
“這個時候討論公平的問題?”祁邵珩的淺笑帶着讓人捉摸不定的心驚,“離婚夫妻不是籌劃既得利益越多越好,哪有你這樣替對方着想的?”
“你的錢我不能要。”
“爲什麼?”
以濛沉默,不再說話了。
她知道祁邵珩並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他只是想要找她說話的漏洞,將她所有的話最終都打一個死結,他們之間的任何談論也都不再具有意義。
他有他的想法,她看得出來。誰都不能左右誰,更何況他是祁邵珩。
餐桌上,任何話題都沒有談成。
今天下午去了一趟民政局,以濛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
堅持自己的想法正確與否都不再重要,也許,祁邵珩有權利知道一切,包括,孩子。
她這麼想。
搖搖頭,但是一定不是現在讓他知道。
時機不對。
晚上的晚餐吃得滿腹心緒。
她吃得向來不多,坐在她對面的人吃得也不多。
有侍者,在規定的時間裡上來收拾餐桌。
晚上,換好了睡衣以濛盤腿坐在牀上,祁邵珩端了一杯溫水放在她的牀頭,他起身出去去洗澡,卻聽身後的人叫住了他,“祁邵珩......”
“嗯。”
“怎麼了?”
每一次想要脫口而出的話,都哽在喉嚨裡,到最後只剩一句,“......我先睡了。”
“睡吧。”
丟了手裡的毛巾,給她點了一支安神香,這安神香沒有味道,看剛纔以濛的睡眠狀態,他知道也許有些作用。
以濛看他站在門口點香,打火機燃起的火焰迷離了她的視線。
轉身,背對着門口的方向躺下。
她沒有辦法面對他,更沒有辦法在這爲數不多的清醒裡對他說出所有的真相。
兩年,分開整整兩年零四個月,卻足以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
如果沒有這麼多的事情,如果之諾安然的活着,如果他的父親還在世,也許她就會和祁邵珩在溫哥華永遠不會再回來。
還有,他們的孩子......那是以濛永遠的傷疤。
緊緊地咬着下脣,她睜眼望着天花板,直到視線開始氤氳的變得模糊,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掉了那麼多眼淚。
聽見關門的聲音,以濛才下牀從自己的口袋裡摸索出,一些白色的藥片。
以濛並不想當着祁邵珩的面吃這些藥,要是被他看見,說不定能直接給她丟了也說不定。
透明的藥瓶,藥片只剩下了不到十片。
以濛擰開蓋子倒了一片在掌心裡,就着溫水,將苦澀的藥片吞嚥下去。
吃了藥,以濛躺在牀上。
她開始吃這種藥不過纔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清醒的時候,除了要去探望之諾,還要每天照顧淼淼。
忙碌,從身到心。
這麼多天,只有今晚,她才安靜了下來,細想了很多。
浴室裡,有花灑流水的聲音,帶着某種靜謐的意味,像是在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
翻來覆去,躺在牀上的人最終閉上眼,只爲了自己的情緒不再外露。
以濛知道自己被兩年遭受的恨意矇蔽了雙眼,她的心比寒冰都堅硬,清醒的時候日子更是不多,一門心思地籌劃着想要將所有受過的傷害,狠狠報復回去,卻忘了自己在此期間也會傷害別人。
尤其是不知情的人,何其的無辜。
堅持離婚,是她考量過的最好的辦法,她嘗試去做,卻發現一切都不是她預計中的樣子。
年少時期,之諾勸她:濛,你的性子太固執了,受了傷害報復回去也並不會減輕你所受的傷害。既然這樣,又何必呢?
明明只有一歲的年齡差,他給她講道理的時候卻像是個大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在做,天在看,壞人不會活長久,好人會長壽。”
這就是寧之諾,活得乾淨純粹,他善良從來都先替別人着想,所以不論是家裡人還是學校的老師同學,都非常的喜歡他。
而她,一切都和他恰恰相反,不合羣,被孤立,性格偏執,受了委屈從不會哭也不會掉眼淚,因爲她只會選擇如數奉還。
蘇以濛性格不好,爲人,更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安靜。
浴室的門輕響,有人的腳步聲在走進。
室內的牀上,闔着雙眸的人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沒有睡着。
祁邵珩躺在她的身側,由於以濛的有意躲閃,兩人之間空出不小的距離。
不是拒絕,更不是絕情,她也想和祁邵珩沒有間隙的和曾經一樣,安然得做他的妻子。
但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那些橫亙在她心上的過往怎麼都過不去,閉上身陷囹圄的被折磨畫面,讓她自己都覺得那些不堪入目到了極致,更何況是祁邵珩。
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以忍受她妻子早已就被‘惡魔’標榜了罪人的地獄烙印。
兩年過去。
雲是雲,風是風,祁邵珩還是祁邵珩,可是蘇以濛不再是蘇以濛。
她是罪人,雙手沾過‘鮮血’,再也洗不乾淨。
日後,她給他帶去的只會有無盡的難堪。
嘴脣被咬地蒼白,不能再想了,以濛怕自己壓抑不住會繼續掉眼淚。
躺在祁邵珩身邊,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能輕易的被他察覺。更何況,眼淚是多麼不值錢東西,流眼淚什麼都換不回來。
故作姿態的僞裝堅強,這些痛她都要自己承擔。沒有人強迫,這只是她自己的選擇。
也許是很少有和以濛這麼相處的時候,也許是今晚的安神香,讓祁邵珩入睡的很快,以濛吃了藥,又因爲下午睡了一會兒,安神香對她的作用不大。
黑暗中,她坐起身,回頭的瞬間看到了睡着的祁邵珩。
視線並不清明,想要伸手碰觸,伸到一半的手還是放棄了,現在她的觸碰,她覺得像是對他的褻瀆。
諷刺一笑,以濛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她向來直言不諱,不會虛僞更不會矯情,做什麼都理直氣壯坦然自若的很,但是,那是過去的蘇以濛。
現在的她,做什麼都謹慎到極致,因爲活的心口不一,因爲不能坦蕩蕩。
空氣中有安神香的味道,靜謐的氛圍氤氳着,讓她在兩年後第一次再次回想起,原來這就是——平靜的滋味。
鮮少有今晚這樣她清醒着,祁邵珩還睡着的時候,她就那麼坐着看他睡着時候的樣子,曾經她睡着了,他就一直這麼看着她,她都知道。
吃了藥,晚上她不能入睡,以濛是有意這麼做的。
凌晨兩點到凌晨三點,正常人入睡後的深度睡眠時間段。
以濛抱着雙膝坐在牀上,她聽着酒店裡臥室牆上時刻表秒針不停早着的‘滴答——滴答——’地聲響。
二十三點二十一分距離凌晨兩點還有兩個多小時。
這兩個小時,讓她覺得既短暫又漫長。
直到凌晨兩點到了,她還是沒有任何動作,抱着雙腿,她有點希望自己就這麼在靜止的時間裡睡着了。
可,她的大腦要比她想象中的清醒的多。
凌晨三點,輕身輕腳地下了牀,到臥室外,以濛又重新點了兩隻安神香,手指扣在門把手上,她想了想折回去給他將被子重新蓋了蓋......
第二天清晨。
祁邵珩依着平日裡的生物鐘作息在早上六點準時醒過來,往常一睜眼他差不多就清醒了,今天卻覺得醒來的時候還是有些睏倦。
再轉身,看到身邊的位置空無一人的時候,他的睡意全無。
空氣中,是安神香的味道。安神香,沒有香味,味道淺淡一般聞不出來,除非是時間太久了。
怪不得他會睡得這麼沉。
起身,下牀,祁邵珩看着仍然染着的安神香蹙眉。
一柱香燃不到一晚,除非有人有連續燃了一到兩柱。
“阿濛.....”
他無奈得嘆氣。
剛走到客廳,他還來不及向老宅打電話,就看到茶几上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
簡赫的電話。
“祁總。”簡赫所在的環境有些亂,像是病人掛號處的醫院。
祁邵珩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還是照常問他,“什麼事?”
“您想要的dna親子鑑定書現在已經有結果了,您和太太的那份都在,本來打算親自送給您看的,但是這涉及到個人隱私,醫生讓您親自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