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禍而非天災。”湘君冷聲道。
賀林晚聽了，沉默了很久。
“當年的百姓無辜，如今的百姓就不無辜了嗎？你們想要報復李氏，最後卻是一羣手無寸鐵的百姓遭殃，更加諷刺的是李家的皇帝還能因此事而獲利，你們報復的到底是誰？”賀林晚擡眼看着湘君，輕聲道，“請恕我直言，你們趙家人真是一羣沒用的窩囊廢。”
賀林晚因爲長在生病的緣故，聲音有中氣不足，但是她的話卻讓湘君站得筆挺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賀林晚並不在意湘君聽了她的話會不會生氣，因爲發熱的緣故容易感到口渴，她將剩下的半杯涼茶慢慢地喝了下去。
“你又是爲什麼？”湘君看着她喝完了冷茶，問道。
“什麼爲什麼？”
“把自己折騰生病，冷水冷茶，無人照應，你爲的是什麼？”
賀林晚捂着額頭想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動機暫且不提，目的應該是救人吧。”
“你想從陳閎的手裡拿到救人的方法？”湘君淡聲問。
賀林晚連忙問道：“對了，這園子裡除了病人之外還有不少的侍衛，婆子，丫鬟。我發現他們這些人染病的少，這是因爲他們一開始就服用瞭解藥的緣故嗎？”
湘君看了賀林晚一眼，“不用吃，帶在身上就好。”
湘君沉默了片刻，搖頭：“抱歉，我救不了。”
賀林晚看着他：“是救不了不是不想救？”
賀林晚正想着湘君的話，湘君轉身想走。剛剛湘君站的位置是揹着光的，在他轉身的那一瞬，他的半個身子進入了蠟燭映照的範圍之內，雖然只是那一瞬，賀林晚卻眼尖地看見他脖子下面的皮膚有一絲反光。
賀林晚蹲下來，細細打量着她，突然她的視線定在了嬤嬤腰間的一個香包上。
賀林晚將嬤嬤腰間的荷包解下來，打開一看，裡面有一些乾花，香料，還有兩粒眼珠子大小的褐色圓球，賀林晚拿出手帕包住手，將那圓球拿在手中對着燭光細細打量，沒有看出什麼特別的來，猶豫了一下，她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果然聞到了一絲腥臭味，可能是因爲經過了處理，味道不是很大，加上有香料的遮掩，平時察覺不到。
賀林晚訝異地看了湘君一眼，“抱歉……”
賀林晚用手帕將那一粒褐色的圓球包好收了起來，然後將那隻香包掛回了婆子的腰間。
說完這一句，湘君就如同他進來時的那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湘君這個人從一開始出現就滿身的矛盾，賀林晚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她也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去琢磨這個人，想多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這些丫鬟婆子未必能得到解藥，但是病鼠產生的糞便能大大減少人得病的機會。”
賀林晚愣了愣，突然問道：“你身上的蠱解了嗎？”
賀林晚記得之前聽這嬤嬤提過，園子裡伺候的人身上穿戴的都是又云澤園的管事統一發放的，除此之外不能佩戴任何自己的東西，如此說來，這個香包也是園子裡統一發放的？賀林晚依稀記得，之前給她送飯的那個丫鬟腰間也有佩戴香袋之類的東西。
不想她剛做完這些，身後就有一個帶着疑惑的聲音問道：“你在做什麼？”
賀林晚聽完之後不由皺眉：“這麼說還要找到源頭才行？”
就算是膽大如賀林晚也被嚇得手一抖，差點驚叫出聲。
“怎麼回事？你不是裝病嗎？”儘管李毓努力剋制了自己的情緒，但是他的俊臉在那一瞬間還是十分冷硬。
湘君沒有回答賀林晚的問題，“這種疫病一開始是通過老鼠大量傳播開的，但是它不是真正的疫病，而是一種毒。想要用這種毒維持疫病的假象，必須不停地製造病鼠，一旦病鼠被消滅，毒失去了生存的條件就無法在產生作用，人與人之間也不會傳染。我的人一開始投入了一批病鼠在市井間，但是病鼠的壽命只有短短几日，它們並不足以讓整個東臨的百姓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迅速染病。”
賀林晚倏然起身回頭，看着來人壓低了聲音怒道：“李毓！你找死是不是！”
回想着湘君之前說的話，賀林晚起身走到給她守夜的嬤嬤面前，嬤嬤的呼吸很輕，看上去似乎是陷入了沉睡，賀林晚知道她是被湘君集中了穴道陷入了昏迷中，現在就算是再大的動靜，她也醒不來。
“雖說你現在只是風寒，但是生病之人要染上疫病比健康的人要容易許多，命只有一條，你好自爲之。”湘君說完這一句，似乎打算離開了。
“你並沒有說錯，何須道歉。”
賀林晚聞言不由得一陣噁心：“要吃病鼠的糞便？”
賀林晚心中一動，“是啊，不然還能有什麼法子？難不成你告訴我？”
“想要怎麼做是你的事，畢竟我不會救人，只會害人。”
賀林晚再次沉默。
賀林晚之前問過照顧她的嬤嬤，他們這些簽了死契來照顧病人的嬤嬤丫鬟，雖然整日裡與病人接觸，卻極少有染病的。
湘君已經背過身的身體一頓，“解了。若是沒解，我早就沒有命在了。”
賀林晚坐在那裡想着，湘君的武功確實很高，她集中精力都沒有聽到他離開的動靜。
李毓原本是笑着的，但是看清楚賀林晚臉上那無法掩飾的病容的時候他的笑意一斂，大步走到了賀林晚面前，擡手捏着她的下巴在燭光下仔細打量，還用手指在她臉上蹭了蹭，似乎是想要蹭掉賀林晚臉上的“僞裝”。
賀林晚垂眸避開了李毓的視線，“只是風寒而已，不是很要緊。”
李毓的手把住了賀林晚的腰，將她往自己身前一帶，盯着她道：“告訴我，你的風寒是怎麼得的？”
天氣轉涼，晚上洗幾次冷水澡，吹吹風，自然就得了……
但是不知道爲何，此刻面對着李毓，賀林晚不敢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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