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朝廷不公，三法司不公！
楊靖一看百姓一邊倒地支持常升，只感覺腦門開始冒汗。
老百姓不應該支持他們嗎，怎麼跟他們想象的不一樣啊？
現在這麼多人給常升叫好，這個案子還怎麼審，怎麼判？
正在楊靖不知該咋辦的時候，朱允熥小聲地嘀咕一句。
“要不休庭……不不暫時退堂？”
楊靖聽到這話心裡頓時一動，退堂還真是個辦法，最起碼能跟其他人商量下這個案子該怎麼判。
“那就退堂？”
朱允熥從椅子上站起來，將作爲重新讓給楊靖，讓楊靖當了一次真正的主審官。
楊靖重新站在主審的位置上，心裡不勝唏噓。
誰能想到，他站在這個位置上，唯一說的一句話竟然是退堂？
雖然楊靖心裡一萬個不樂意，但現在羣情洶涌，百姓們激憤不已，已經到了不退不行的程度了。
“微臣……微臣謝陛下隆恩，嗚嗚嗚……”
自己厚着臉皮給皇爺上書，那是祈求皇爺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將爵位傳承給三弟。
他們現在只感覺左右爲難，不知道該如何判案爲好。
常升聽到這個判決整個人都傻了，他想過一萬種死法，唯獨沒想過自己能活！
他們當中可是有不少人聽過說書先生講開平王的故事的，現在看到開平王之子要被砍頭，他們能樂意都見鬼了。
“我當時就說，咱們不能掉以輕心，要防着對方使詐！”
“千真萬確！”
“常升殺人一案證據確鑿，其本人也供認不諱，此乃鐵案，人證物證俱全，絕不容許其抵賴。”
“小周呀！”
“常升狂悖不法，草菅人命，本應凌遲處死，以儆效尤。”
“但咱們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三位大人再商量商量，下官先行告退！”
“發配？”
“現在下官已經推翻了滅門之罪，大人順水推舟地定個普通殺人案，依律判處常升斬刑即可。”
楊靖鬱悶地看着旁邊兩個同僚，只見兩人趕忙把頭轉向一邊，像是生怕跟他惹上關係似的。
幾人聽到這話無不陷入沉默，每個人都在心裡暗暗盤算着。
雖說被朝廷褫奪了爵位，但就憑他犯得那事，爵位本就保不住了呀！
正當張廷蘭猶豫着要不要勸架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一個人影走了進來。張廷蘭一看到這人，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對方的鼻子罵道。
楊靖看自己主審官的位置沒被搶，陰沉的臉色總算是好看點。
“常升殺人之事證據確鑿，就算不是爲了呂家，我楊某人也要爲天下人主持公道，伸張正義！”
百姓們聽到這話頓時不樂意了，按照他們的心思，不宣佈常升無罪，他們都覺得裡邊有貓兒膩。
“老上司！”
二虎趕忙上前將其給扶起來，指了指身後急得抓耳撓腮的三皇孫。
不過，他們還算留了一手，那就是刪掉了“滅門”和“十惡不赦”等字眼。
周志清聽到楊靖這話，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嘲諷。
現在見到當官的要跑，他們更是疑神疑鬼，以爲他們要炮製什麼罪名來陷害英雄常升。
這明擺着是拿他當火銃使，但他依然甘之如飴。
而這個胡商貢品案也不了了之，甚至連最原始的文書記載都給燒了。
楊靖聽了周志清的一通分析，連連點頭表示讚賞。
但即使這樣，楊靖這話一出，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依然炸鍋了。
傳旨的二虎見常升遲遲不謝恩，笑着揶揄道。
“老上司高義，下官欽佩之至！”
楊靖聞言冷哼一聲道。
“現在案子搞成這樣，咱們該怎麼定性？”
“現在人家不過是找來兩個娘們，就把咱們逼到牆角了，你們說這案子還咋審！”
“這可是我刑部的寶貝，要是調回京城，那也是回到我刑部當官，怎麼可能跟你們兩個鬼混！”
楊靖聽着兩個同僚的話，臉上浮現一絲冷笑。
“此事好辦！”
“啊？”
“不過以下官的愚見，皇帝陛下也斷然不會無罪開釋，定然會將常升發配到邊遠蠻荒之地，等將來三皇孫繼位大赦天下後，常升自然會對三皇孫感恩戴德，全心全意輔佐三皇孫……”
“三皇孫爲了給你求情，捱了皇爺好幾頓毒打呢，皇爺實在是拗不過三皇孫，這纔對你網開一面的。”
雖說皇帝陛下沒答應三皇孫，但他周志清得領這個情！
再者說，三皇孫眼看着就要冊封皇太孫了，人家主動招攬他這個破知縣，他要是再不配合，那就太不識擡舉了。
殊不知，看熱鬧的百姓跟後世的＊＊也差不多，一般來說××判案都是死刑起步，如果讓他們翻案，那必然是無罪釋放才行。
“某人對我們倆不敬也就罷了，竟然敢教你這個老上司做事，這是明擺着沒把你放在眼裡呀！”
因此，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拍下驚堂木。
周志清先是朝着刑部尚書楊靖躬身一禮。
事實上，周志清根本沒做啥，證據是武將勳貴那邊提供的，甚至把申辯的關鍵點都寫在摺扇上了，方便他隨時查閱。
“而且依下官看，三皇孫只是隱晦地提了一句，還有很多真相沒說。”
“三法司不公！”
“我當時就算說了，你們誰會聽？”
若事情真如周志清所言，那呂家是犯了老皇帝的忌諱，就算沒有常升暴怒殺人，也大概率逃不過滿門抄斬的罪責了。
“褫奪開國公爵位，收回常家丹書鐵券，將常升發配雲南，遇赦不赦……”
“呂氏之死可能涉及到皇家密辛……”
“這……”
“此言當真？”
“但顧念其乃開平王之後，又是已故懿文太子之妻弟，故罪減一等，由凌遲改爲斬立決！”
至於後來嘛，胡商一個都沒放出來，大概率是死在錦衣衛大牢裡了。
楊靖和袁泰你一言我一語，當場就在後堂吵了起來。
“太過分了！”
楊靖見衆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只感覺臉上一陣發燒。
“常二爺，還不趕緊謝恩？”
老朱看了三人的判案，見裡邊隻字沒提滅門之事，臉上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威武……”
畢竟在朝中爲官，誰還沒說過幾句錯話，誰還沒得罪幾個人。
其實沒什麼人關心的，撐死了有點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情感罷了。
錦衣衛爲此抓捕了上百名胡商，全都帶到錦衣衛。
老上司之所以執着判常升極刑，肯定有主持正義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怕這種事情落到自己頭上。
老朱躲在幹清宮，數了數丹書鐵券的數量，發現收回來七個了，臉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周志清只是一旁陪着笑臉，沒有再發一言。
在周志清離開後堂，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三人，臉色立馬陰沉起來。
後堂的三人聽到這話無不變了臉色，滿臉的不敢置信。
“肅靜！”
雖然周志清說的很明白了，但楊靖幾人合計下，依然覺得不能判太輕。
“鑑於本案案情複雜，本官決定暫時退堂，待本官與幾位大人商議之後再行定奪！”
至於呂家之事……
“哦？”
一天後，應天府大牢。
事實上，楊靖、袁泰、張廷蘭三法司主官，回到後堂後只顧着唉聲嘆氣了，壓根就沒想過如何陷害常升的事。
“那你倒是說呀，你不說咋知道我們不會聽？”
畢竟，大明律就是他制定的，而且是專門用來維護他的大明帝國秩序的。
但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皇爺可未必會答應。
“張大人莫要生氣，下官來後堂可不是取笑三位的。”
因爲，接下來他就要做出違背祖宗的決定了！
“下邊本官宣佈審判結果！”
楊靖心裡這個恨呀，剛剛在屋裡明明說好了，大家一起宣佈。
幾人又研究了一會兒，這纔回到前堂重新審案。
現在皇爺竟然饒了自己一命，只是把自己發配到雲南，這等於是撿了大便宜呀！
“您想想，若不是通天大案，誰有能力讓太子妃暴斃而亡？”
唯有三皇孫不計前嫌，不僅親自幫他治傷，更是分給他軍功，讓他在一衆知縣的考評中脫穎而出，並且親自向皇帝陛下提議，將他提拔到松江府擔任知府。
“老上司，您還記得當年炒的沸沸揚揚的胡商貢品案嗎？”
“開平王爲大明立下汗馬功勞，大明不能如此委屈開平王之子！”
即使要做，也得讓臣子們求着他做，這纔不至於被大明的百姓戳脊梁骨。
“一旦不能定性爲滅門，憑常升的身份，八議一個一個地議下來，撐死了就是流放發配，褫奪爵位，以及追回丹書鐵券。”
他們言辭懇切地表示，願意用朝廷賞賜的丹書鐵券替常升贖罪。
“還有信國公、宋國公、穎國公，這三位國公也是出了死力，要不然你絕對不會這般全須全尾地活着出來！”
楊靖聽着周圍百姓的謾罵聲都懵了，心道這幫刁民到底想怎樣？
“事實上，下官是來給三位大人提醒的，幫三位大人解圍的。”
然後他重新回到御案前，對着常升的判決文書就用硃筆畫了個×，並在後邊寫上自己的判決。
要是在自己判案，天下人還不得罵死他？
這也是他爲何做了那麼多，卻非得推周志清出來的原因。
“朝廷不公！”
其目的就一個，給自己和皇爺爺留點臉……
楊靖一聽這話，心裡當時就急了，趕忙上前兩步抓住周志清的手問道。
幾人聽到這話心裡齊齊一動，兩個吵架的也趕忙閉上嘴。
如果文官這邊死咬着“滅門”兩個字做文章，哪怕他這個皇帝也會感到非常爲難。
三人逃離應天府，趕忙回去各自上書，表明自己的判決立場。
“某人以爲攀上三皇孫這個高枝，就可以對咱們指手畫腳？”
“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你，本官當年就覺得你是個人才，幾次向皇帝陛下舉薦你。”
袁泰聽到張廷蘭這樣說，則開始大放馬後炮。
“你們當時咋說的，說什麼事實確鑿，鐵證如山，神仙來了都翻不了案！”
“我們都察院的大門始終向您敞開！”
“我沒說嗎？”
“常升接旨！”
“只是可惜喲，你現在攀上三皇孫了，再也看不上我這個老上司嘍，哈哈哈！”
常升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道。
在三法司的奏摺遞上來後，三位國公，以及幾位伯爵的奏摺也遞了上來。
“然呂家辱罵其先人，卻有取死之道。常升爲先祖張目，手刃仇人亦屬情有可原。”
“又念其爲功勳之後，穎國公、宋國公、信國公三公求情，各上丹券以贖其罪……”
“本官的判決不是最終結果，最終結果得交由皇帝陛下定奪！”
當時朝廷出了個大案，說是胡商進獻的貢品有毒，殘害了太子府的太子妃和其他侍妾，致使幾個侍妾流產……
“在奏表上可以言辭堅決一點，言辭犀利一點，以表明自己的立場，也算對下邊的官員有所交代了。”
“二舅，咱們回家吧！”
“至於如何斬，怎麼斬，什麼時候斬，那就交給皇帝陛下定奪吧。”
“退堂！”
現在武將勳貴那邊都出招了，他們文官這邊不想着怎麼應付，竟然還互相埋怨起來，這算個什麼東西？
“袁泰，你要是沒話說就閉嘴，扯什麼有的沒的？”
武將勳貴那邊，不過是藉着他文官的身份，以及他這張嘴，讓他把申辯的內容說出來罷了。
楊靖一聽袁泰這話就生氣，這廝啥時候說過防止對方使詐之類的話了？
“要是再來兩個勳貴，豁出去上交丹書鐵券，皇帝陛下一定會順水推舟，再給常升減罪一等的。”
“周老弟，你這次回京就不走了吧，不知你下一步將去哪兒高就呀？”
“袁大人、張大人！”
“老上司，下官猜測太子妃之死可能跟此事有關。”
“你們這是官官相護！”
“憑啥這麼判？”
周志清感受到手上的油膩，心裡就是一陣膩味，但臉上卻不好表露出來，只能虛與委蛇地應付道。
只要自家外甥將來當了皇帝，咱這個當舅舅的還愁沒有立功的機會？
就算自己不行，大外甥看在咱的面子，也能把爵位還給常森！
要是因爲得罪了某人，就被某人殺上門來，那以後還怎麼當官？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憑藉一張鐵嘴給常升翻案的周志清。
咋剛出了門，這倆人就變卦了？
楊靖重重地敲了幾下驚堂鼓，對着衆人喊道。
宋翊眼見三人就給了這麼個結果，心裡也是一陣鬱悶。
不論如何，他這個當皇帝的都不能主動做違背大明律之事。
朱允熥見二虎宣完聖旨了，趕忙跑到常升面前，開心地拉起常升道。
“你們兩個滾蛋！”
他毫無底線地給舅舅翻案，本身就挺寡廉鮮恥的了。
“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老上司，三皇孫乃是常升的親外甥，可以說是三皇孫唯一的孃家人了，您真想冒着惹惱三皇孫的風險，爲呂家伸張正義？”
楊靖聽到這話臉上露出凝重之色，思緒也回到了十年前。
楊靖聽到兩人當着他的面就挖牆腳，不由笑罵道。
因此，他們把判決往上調了一檔，表明自己已經盡力了，是皇帝不想殺人，跟他們無關。
因爲皇帝陛下貶謫他去海州當知縣時，所有同僚、好友都對其敬而遠之，沒有半分援助之意。
從現在開始，他的使命已經完成，只等三人出去宣判了。
其他兩人聽到這話，也趕忙上來打圓場。
“這次常家欠的人情大了，我常升一輩子都還不完！”
“下官從三皇孫處得知一個消息，據說太子妃突發暴病薨逝了……”
“好！”
張廷蘭鬱悶地搖搖頭道。
“我明白！”
“但下官有點隱情，想要告知老上司。”
“什麼真相？”
在一片威嚴的“威武”聲中，楊靖等人逃也似的從後門溜了，只留下應天府尹宋翊收拾爛攤子。
“若是讓皇帝陛下覺得你們不懂事，那你們以後也只能跟下官這般去海州那等窮鄉僻壤了。”
一來判太輕於國法不容，二來也容易被人說閒話，說他們畏懼權貴之類的。
事實上，朱允熥壓根就不想坐在那個位置上。
一邊命人將常升帶回大牢，一邊命人驅趕百姓。
“如果皇帝不想殺，咱們就算是扯出再多道理都沒用！”
“我們大理寺的大門也挺寬敞，不用去都察院去擠！”
“你這廝來幹嘛，是看我們笑話的嗎？”
“皇帝本就無意嚴懲常升，你們若是把罪定得太重，那不是讓皇帝爲難嗎？”
因此，這纔是文官執意要處死常升的原因。
“再者說，你啥時候說過那些話了，本官咋不記得！”
“沒人能逼皇帝放人，同理也沒人能逼皇帝殺人！”
“常二爺，你最應該謝的是他！”
“武將勳貴那邊太狠了，無中生有了兩個呂家後人，等於把滅門之事給推翻了。”
“難道都像你似的，成爲罔顧國法的趨炎附勢之徒嗎？”
“本官可一直對你不薄，你看這事如何處置最爲妥當？”
他不是不信楊靖的話，而是不全信。
“不然呢？”
“確實很過分！”
“兩位給個話呀！”
“咱們皇帝陛下啥脾氣，三位大人可是清楚的吧？”
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常升殺人一事，在老皇帝那邊是寬宥了的，只是老皇帝要臉，不好意思用皇權特赦，故意讓他們來審案子，幫老皇帝背黑鍋？
“三皇孫，這不妥吧，我可是要發配雲南呢……”
“不急！”
“就算是發配雲南，也得先讓你回家收拾下，跟家人告個別吧？”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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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發後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