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慕雲嵐的情緒，越景玄眼神微微閃了閃，慢慢的鬆開對她的束縛，垂下眼眸神色暗淡的坐到了椅子上：“雲嵐，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我能感覺到你也是喜歡我的，可爲什麼，你總是不承認，還一再的將我推開。”
看到他黯然傷心的模樣，慕雲嵐不由得心疼：“我……算了，我就實話實說吧，不錯，我是喜歡你，但是我卻不能和你在一起。”
沒想到她竟然大方承認，越景玄眼中驚喜交加：“既然喜歡，爲什麼不能在一起？”
慕雲嵐站起身來，她性子歷來直白，不喜歡拐彎抹角：“因爲我們有各自的責任，你要推翻朝廷，還天下百姓一個康泰盛世，而我要照料師兄，幫助他重建鳳凰谷。你是寧安王，將來成就大事之後，要登基稱帝，你的皇后必須出身正統，賢良淑德，對內幫你管理宮闈，對外幫你穩定朝局，而我出身山野，不喜約束，毫無背景根基，對你毫無用處……”
“雲嵐，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問題，我要肅清朝局，重建大雍朝，需要的是良將賢臣，而不是靠着裙帶才能穩固的臣子。而且，你不需要管理宮闈，因爲除了你，我並不打算迎納別人。”
慕雲嵐卻沒有鬆動：“你應該聽我說完，你我之間不可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已經成親了，已經有了王妃！”
越景玄一怔，隨即陣陣無奈：“雲嵐，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你就是我的王妃，我們之前經歷了諸多磨難，好不容易纔走到一起，你卻被鳳驚羽篡改了記憶，把自己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從來不知道，世間還有能篡改記憶的東西。”慕雲嵐不相信。
“是同命蠱，鳳驚羽親口告訴我的，他爲了救你性命，動用了鳳凰谷的同命蠱，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調查。”
“不必了，我不會去調查。”
“爲什麼？”越景玄不解，“只要你查，定然能夠查清楚，到時候你就會相信我說的話，雲嵐，你爲什麼不願意查清楚？”
慕雲嵐繞過他走到窗邊，看向冷瀟瀟的庭院：“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同命蠱，想來也應該瞭解了一些使用後的功效。”
“我知道。”
“同命蠱要使用成功，條件極爲苛刻。我師兄需要用血餵養蠱蟲使其成熟，幾乎要放出體內一半的鮮血，才能保證蠱蟲在我身上起作用。另外，他還要將一大半的內力轉移給我，催動我體內的生機。最重要的，人命只有一條，他要救我，就必須放棄一半的性命。也就是說，我現在能活着，是因爲他將自己的壽命給了我，你明白了嗎？”
越景玄震驚，將壽命的一半給了雲嵐？難道不是共享壽命，而是將一個人的壽命平分開來？
慕雲嵐輕笑一聲：“在知道師兄給我用上了同命蠱之後，我就已經暗中查過典籍，對於這種後果也很震驚，天道無常，壽命更是人難以預料，可同命蠱卻偏生能夠將壽命平均分開，一生則生，一死則死。所以說，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拋下師兄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不喜歡鳳驚羽，這樣對你和他都不公平。”
“我早已經察覺，自己沒有辦法迴應師兄的感情，但至少，我會陪伴他終老，這是我欠他的。”愛，哪怕再刻骨，也不能因爲它而拋下所有，至少她做不到。
心頭彷彿被壓了一塊大石頭，漸漸地向下沉，越景玄口中發苦，想要說什麼卻難以開口：他了解雲嵐，知道她的責任心有多強，如今，她就是將鳳驚羽當成了她的責任。他無法怪她，因爲爲她付出半條性命的人，是鳳驚羽，而不是他！
“雲嵐，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心中的懊悔幾乎將他淹沒，他第一次不敢面對慕雲嵐，他從始至終都說愛她，可卻讓她受傷、犧牲，甚至在她幾乎喪命的情況下，將她挽救回來的，也不是他……
“王爺，”慕雲嵐開口叫住他，“我身上的傷已經養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和師兄離開，現在說一聲，明日就不專門去找你辭行了。”
越景玄腳步匆忙的離開，帶着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他很後悔，不該今日過來聽到雲嵐的話，更不該衝動的去逼迫她要一個答案，這樣是不是還能存着心中幻想。
青袖感覺事情不妙，進門看到慕雲嵐，小心翼翼的詢問：“小姐，您和王爺吵架了？”
“沒有，只是說清楚了一些事情，幫我收拾東西吧，明日我就要離開了。”
“離開？小姐不是不走了嗎？”
“鳳凰谷纔是我的家，自然要回去的。”
想到越景玄離開時候的神色，慕雲嵐輕輕的揉了揉胸口，將心中的不適壓下去，漫無目的走出房門，靠在欄杆處看向水中搖頭擺尾的胖鯉魚，不由得嘆息一聲：“還不如你們逍遙自在。”
“雲嵐，身體好些了？”
“師兄，你怎麼過來了，我已經沒事了，倒是你，偏生到冬日也穿的這樣單薄。”看到鳳驚羽一如既往的一身紅衣，慕雲嵐滿眼的不贊同，“這裡風大，我們回屋說話。”
青袖端了熱茶之後退下去，鳳驚羽微微抿了口茶水，昳麗的容顏在霧氣氤氳中越發顯得美好：“我看，剛剛青袖似乎在收拾東西。”
“是啊，之前不是和師兄說好了要回鳳凰谷嗎，因爲我要養傷耽擱了一段時間，現在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就想着明日離開。師兄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嗎，待會兒我去幫你收拾一下。”
“你說離開？”鳳驚羽眼神微微一顫，一抹漣漪在眸底盪開。
“嗯，出來也有一陣子了，是時候該走了。”慕雲嵐說完，看到鳳驚羽反常的沉默下來，不由得微微一愣，“師兄，你怎麼了？”
“我想着再待一段時間。”
慕雲嵐瞪大眼睛：“可師兄之前不是說……”
“芳華閣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好，所以，過段時間再說吧。”
“嗯，可需要我幫忙？”
“不必。”鳳驚羽放下茶盞，看到慕雲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額發，“大白這喜歡這裡，多待幾日也無妨，對了，我讓白素把鳳凰谷的醫書送了過來，有些損壞了，所以要重新謄寫一遍，你可要幫忙。”
“好，師兄給送過來就是了。”
“嗯。”
走出了朝華園，鳳驚羽自嘲的笑了一聲：“真是想不到，我竟然會自己拆自己的臺。”
第二天，一大箱子醫書便被送了過來，慕雲嵐便把自己關在房間中抄寫醫書。慢慢的，發現記憶中學到的醫術一點點整合起來，讓她理解的深刻了許多，也算是意外之喜。
這一日，喂完了鯉魚，慕雲嵐活動了一下手腕，攤開醫書繼續向下抄寫，一掌泛黃的紙張猛地掉下來，她撿起來一瞧，神色驟然一變：“同命蠱？”
一連看了幾遍上面的內容，慕雲嵐微微抿脣，而後將紙張扔到了炭盆中。
“小姐，這不要了？”碧珠也幫忙整理了一部分，可以說是獲益良多，也難怪，鳳凰谷號稱能解天下奇毒，敢從閻王手中搶人，這些醫書就是資本。看到她把紙張燒掉，生怕毀了什麼重要的內容，連忙詢問。
“不要了。”慕雲嵐繼續整理，將所有的醫書重新謄寫完畢之後，親自給鳳驚羽送了過去。
鳳驚羽正在翻曬藥材，看到慕雲嵐前來，纖長的手指猛地捏碎一片甘草。
“師兄，醫書我都謄抄完了，可還有其他的？”
“暫時沒有了。”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大白那傢伙到了冬日越發的不願意動彈，我要拉着它到處逛逛。”說完，慕雲嵐乾脆利落的轉身離開。
鳳驚羽找到專門放進去的那本醫書，打開翻找了一下，沒有找到寫着同命蠱的那張紙，眉心微微皺了皺。想了片刻之後，就去朝華園找慕雲嵐，去了之後卻被告知慕雲嵐去了王府後面的山林中。
等他去了山林，找個大半個山頭，纔看到慕雲嵐正和大白正互相依偎着躺在一塊大石頭上，聽到腳步聲，慕雲嵐直起身來嫣然一笑：“師兄，你來了。”
“雲嵐，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我看到了。”慕雲嵐起身眺望着遠方，脣邊帶着清淺的笑意，“師兄給我放在醫書中有關同命蠱的記載，我都看到了。”
“那你……”
“同命蠱真的是很神奇，能夠讓一個人從裡到外完全的新生，變成一個嶄新的人，連記憶也不例外，”慕雲嵐嘆息般的說完，轉頭看向鳳驚羽，“師兄給我看那些記載是想告訴我，我的確是寧安王的王妃，慕家三房之女慕雲嵐？”
“……對。”鳳驚羽承認之後，只覺得心中生寒，將他變暖的心重新打回原樣。
“之前，你想盡辦法隱瞞，甚至不惜帶我離開，都要隱瞞這個消息，爲什麼現在卻突然告訴我，而且也決定不走了？”
“我喜歡你，喜歡的是你整個人，而不只是一副驅殼，與其苦苦隱瞞，以謊言去維持假象，不若如實告知，何去何從，由你自己選擇。”
慕雲嵐認真的看着鳳驚羽，好一會兒才揉了揉被冷風凍僵的臉頰：“這冬日也冷的太快了一些，我們回去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