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扎格拉瑪山谷

“磁山?”這兩天我的機械手錶不是停,就是走得時快時慢,我還以爲是廉價手錶質量不行,在沙漠裡壞掉了,莫非咱們就在那兩座磁山附近?

安力滿也想起聽人說起過,黑沙漠腹地,有一紅一白兩座扎格拉瑪神山,傳說是埋葬着先聖的兩座神山。

Shirley楊又說:“如果沙漠中真的有這樣兩座山,那麼茲獨暗河有可能在地下被磁山截流,離地面太遠,所以咱們就找不到了。我想,我們不應該把注意力都用在尋找暗河的蹤跡上,如果傳說和英國探險家說得沒錯,磁山應該就在附近了。胡先生,今天晚上就要再次用到你天星風水術的本事了,別忘了,咱們先前說過的,找到精絕古城,酬金多付一倍。”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找到精絕城的信心,聽她如此說,只好晚上一試,倘若能找到那扎格拉瑪山,我的酬勞就會增加到兩萬美金,找不到我們就必須要打道回府了。

說實話,我也說不清是不是盼着找到精絕古城,聽過那精絕女王的故事之後,一個神秘而又妖豔的形象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沙漠的深處,像是有一道無形的魔力吸引着我,不知道陳教授、Shirley楊,以及那些一去不回的探險隊,他們是不是都和我有同樣的感覺。

這天白天格外的漫長,我恨不得用槍把天上的太陽打掉。把沙坑挖了很深很深,卻一絲涼氣都感覺不到。

雖然坑上支着厚厚的帆布,人躲在陰影裡,身體躺在沙窩中,仍然感覺像是被放在烤爐裡。身體單薄的葉亦心可能被曬糊塗了,睡着睡着說起了胡話。

大夥擔心她是在發高燒,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跟沙子一樣熱,根本無法分清是不是在發高燒,怎麼推她她也不醒。

我們的水還有一些,夠用五天左右,另外還剩下兩袋子酸奶湯,那是留在最後時刻用的。此時也沒什麼捨不得了,我取出一袋,讓Shirley楊喂她喝了幾口,又給她服了一些藥。

葉亦心喝過藥後,漸漸安靜了下來,卻仍然昏迷不醒,大概是患上急性脫水症了,這可麻煩了,我對陳教授等人說了現在考古隊面臨的情況。

也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條路是今天晚上就動身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最後幾天要吃駱駝肉,喝鹹沙窩子水,開十一號,即使這樣做,也不能保證葉亦心的生命安全。

另一條路是硬着頭皮,繼續找精絕城,如果城裡有水源,她這條小命就算是撿回來了。

陳教授說咱們面臨的困難很大,考古事業雖然需要獻身精神,但是葉亦心這麼年輕,咱們要對她的生命負責。第一條路雖然穩妥,但是沒補給到足夠的清水,回去的路將十分艱難;第二條路比較冒險,但是咱們已經來到扎格拉瑪附近了,有六成的把握找到精絕,這些古城都應該有地下水脈,不過兩千年過去了,水脈有沒有乾涸改道,都未可知。現在何去何從,咱們大家都說說自己的觀點吧。

胖子首先說道:“我這腰圍都瘦了整整兩圈了,咱們要是再向沙漠深處走,以後你們乾脆叫我瘦子算了。我提議,一刻也不多停,太陽一落下去,咱們就往回走,說不定回去還能剩下小半條命。”

郝愛國薩帝鵬二人比較穩重,也贊成往回走。

相比之下,認爲找到精絕城這辦法雖然冒險,卻值得一試的人更多一些,畢竟大家付出這麼大的艱辛和代價,好不容易走到現在,實在是不想前功盡棄,也希望能在古城的遺蹟中找到清水,救葉亦心的命,回去的路上喝鹹沙窩子水,身體健康的人也勉爲其難,何況她病得這麼嚴重,向回走,就等於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和Shirley楊、楚健、教授都是這種觀點,除了葉亦心昏迷不醒之外,只剩下安力滿老漢沒表態了,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臉上。

如果他的觀點是往回走,那麼我們就剛好是四對四,不過安力滿是嚮導,在這件事上他的決定是很有分量的。

我對安力滿老漢說道:“老爺子你可得想好了再說,你的話關係到葉亦心的性命,你覺得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安力滿老漢叼着菸袋,眯起眼睛望了望天上的太陽,開口說道:“我嘛,當然是聽胡大的旨意嘛,天上只有一個太陽,世界上也只有一位全能的真神,胡大會指引咱們的嘛。”

我指了指天空:“那您倒是趕緊問問啊,胡大他老人家怎麼說的?”

安力滿把老菸袋敲了敲,插回到腰間,取來那塊破毯子,一臉虔誠地開始祈禱,把雙手掌心向內,對着自己的臉,唸誦經文,臉上的表情虔誠而莊嚴,渾不似平日裡那副市儈狡猾的樣子。

他口中唸唸有詞,我們聽不懂他念的什麼意思,越等他越念不完,胖子等得焦躁,便問道:“我說老爺子,還有完沒完啊?”

安力滿睜開眼睛,笑道:“胡大嘛,已經給了咱們啓示了嘛。”說罷取出一枚五分錢硬幣,給大夥看了看,字的一面就是繼續前進,畫的一面則按原路返回,請這裡年紀最長的陳教授拋到天上去,落下來的結果,便是胡大的旨意。

衆人哭笑不得,面面相覷。陳教授接過硬幣高高地拋到半空,所有的人都擡頭看那枚硬幣,陽光耀眼奪目,但見硬幣從空中落下,立着插進了沙中。

便是拋十萬次也未必有這麼湊巧,安力滿連連搖頭,滿臉盡是沮喪的神色,忘記了這裡是被胡大拋棄的黑沙漠了,胡大怎麼可能給咱們指點路途呢。

我們正撓頭稱奇,卻聽Shirley楊指着遠處叫道:“上帝啊,那裡就是拉格扎瑪山?”

沙漠中空曠無比,千里在目,只見她手指的方向,正對着硬幣落下的方向,天地盡頭處,隱隱約約有一條黑線,只是離得遠了,不仔細看根本瞧不清楚。

我們急忙取出望遠鏡,調整焦距觀看,一道黑色的山脈,在萬里黃沙中猶如一條靜止的黑龍,山脈從中截斷,中間有個山口,這一些特徵都和英國探險家筆記中記載的一致。

去年Shirley楊的父親帶着一支探險隊,就是憑着這些線索去尋找精絕古城的,不知道他們是否見到過這座神山,如果他們曾經到過這裡,那麼遇到了什麼呢?是什麼使他們一去不回?

想到這裡,我在烈日下竟然感到了一絲寒意,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歡欣鼓舞的氣氛沖淡了,我們長途跋涉九死一生,終於在最後時刻找到了進入精絕古國的大門。

不過安力滿曾經說過,黑沙漠中有一片夢幻之地,在那裡經常出現海市蜃樓,那些奇景都是把人引向死亡深淵的幻象,我們見到的那兩座神山,是真實的嗎?

隨即一想,應該不會,首先沙漠中的幻象都是光線的折射而產生的,那些景觀千奇百怪,大多是並不存在於沙漠中的景色,而那黑色的山脈,不止一次有人提到過,應該是絕對真實的。

既然離精絕古城不遠了,等到天黑下來,就可以出發前往。不過我們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多半都是推論和蒐集的相關傳說,唯一可靠一點的證據,是一張模模糊糊的黑白照片,究竟能否找到精絕古城,甚至說世界上有沒有這麼一座古城都很難說,也許一切都是以訛傳訛,傳說往往都是這麼來的。

在朝鮮戰場上,麥克阿瑟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開始的時候,我們以爲我們什麼都知道,但後來發現,事實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我好像就有這種感覺。

那王城的遺蹟是否沒有再次被黃沙埋沒?城中能不能找到水源?埋葬精絕女王的古墓是在城中,還是另在他處?城中真的有堆積如山的財寶嗎?那個妖怪女王究竟是什麼?她死了之後還會對外人構成威脅嗎?Shirley楊的父親是不是真的死在精絕的古城之中?能找到他們的遺體嗎?那些外國探險家們在城中遇到了什麼?對我們來說,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傍晚時分,考古隊向着扎格拉瑪出發了。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瞅準了方向,直走到後半夜纔來到山口。其時月光如水,沙漠好似一片寂靜的大海,就在這沙的海洋之中,扎格拉瑪山山勢起伏,通體都是黑色的石頭,越近瞧得越是醒目。

說是山,不如說是兩塊超大的黑色石頭更爲恰當,這兩塊巨石直徑都在幾十公里,只在沙海中露出淺淺的一條脊背,更大的部分都埋在地下,也許在下邊,兩塊巨石本身就是連爲一體,而山口可能只不過是巨石上的一個裂縫而已。

這種黑色的石頭中含有磁鐵,平均含量雖然不高,卻足可以影響到測定方位的精密儀器,我們也感覺到身上帶的金屬物品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月光照在黑色的石頭上一點反光都沒有,山口裡面黑咕隆冬的,除了昏迷不醒的葉亦心之外,所有的人都從駱駝背上下來步行,我提醒大家把招子都放亮點,在這魔鬼的嘴中行路,萬萬大意不得。

我和安力滿在前,胖子楚健斷後,Shirley楊等人在中間照顧葉亦心,隊伍排成一列縱隊,緩緩進入了山谷。

這山被古代人視爲神山,傳說埋葬着兩位先聖,這多半是神話傳說。但是從風水方面來看,這裡也真算得上是佔盡形勢,氣吞萬象,黑色的山體便是兩條把關的黑龍。山上能埋先聖是虛,倘若山後果真有那精絕女王的陵寢,卻是一點都不出人意料。

月過中天,南北走向的山谷中更是黑得深手不見五指,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越是往前走,心中越是忐忑不安,出了山谷,真的能找到精絕古城嗎?找到了古城,那城中的水源還有沒有?最擔心的就是葉亦心的病情,她的急性脫水症必須要用大量乾淨的冷鹽水治療,假如三天之內還找不到水源,她這條命算是要扔在沙漠中了。

我們的表早就停了,不知究竟走了多少時間,憑直覺估計,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而這時駱駝們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情緒明顯地焦躁不安。

安力滿老漢連忙又吹口哨又吆喝,使出渾身解數讓羣駝鎮靜下來,他的這十九峰駱駝,都是身強體壯百裡挑一的公駝,在沙漠中走了這麼多天,也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四周本來就黑,加上這些駱駝一鬧,更是增加了隊員們心中的恐懼,Shirley楊擔心葉亦心被駱駝甩下來,忙和郝愛國一起把她從駝背上抱了下來。

我招呼胖子過來,讓他辛苦一些,先揹着葉亦心,這山谷詭異得緊,不是久留之地,咱們不可耽擱,儘快出去纔是。

胖子倒挺樂意,一是葉亦心本就沒多少分量,自打進了沙漠,日曬缺水,更是瘦得皮包骨頭,另外背個大美妞兒,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像揹小孩似的把葉亦心負在背上,連連催促前邊的安力滿快走。

然而任憑安力滿怎麼驅趕,那些駱駝死活不肯向前走上半步,安力滿老漢也開始疑神疑鬼,又開始唸叨,怕是胡大不肯讓咱們再向前走了,趕緊退回去纔是。

眼看就要出谷了,其餘的人如何肯原路退回,一時隊伍亂成一團,Shirley楊對我說:“莫不是前邊有什麼東西,嚇得駱駝們不肯前行,先扔個冷煙火過去照一照,看清楚了再做道理。”

我在前邊答應一聲,取出一支照明用的冷煙火,拍亮了扔向前邊,照亮了前面山谷中的一小段。兩側是漆黑的山石,地上是厚厚的黃沙,空山寂寂連棵草都沒有,哪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當下我向前走上幾步,投出第二枚照明煙火,眼前一亮,遠處的地上坐着一個人,我們走過去看,只見那人身穿白袍,頭上扎着防沙的頭巾,背上背有背囊,一動不動,原來是個死人。

衆人盡皆吃了一驚,在沙漠中遇到死人或者乾屍,一點都不奇怪,但是這具屍體卻是與衆不同。死者是個男子,嘴上遮着頭巾,只露出兩隻眼睛,瞪視着天空,死不瞑目。

死亡的時間不會太久,可能就在幾天之內,他露在外邊的皮膚只是稍稍乾枯,最古怪的是他的皮肉發青,在煙火的照射下,泛出絲絲藍光。

有幾個人想圍過來看,被我擋住,這人的死法太過怪異,千萬不要接近,楚健忽然叫道:“胡大哥,你瞧,這還有另一個死屍!”

我頭皮稍稍有點發麻,接連兩具死屍,會不會還有更多?隨手又扔出幾個冷煙火,照得周圍一片通明,果然不止兩具屍體,前邊的地上,橫倒豎臥着四具男屍。

這些死者裝束相同,死法也是一樣,都是驚恐地瞪着雙眼,死得怪模怪樣。地上還散落着幾支蘇式AK47和一些揹包。

我抽出工兵鏟當作武器防身,走過去撿起其中一支一看,子彈是上了膛的,他孃的奇了怪了,這些是什麼人?在新疆有些偷獵者都是使用國外的雷明頓,或者是仿五六式,怎麼會有蘇制的AK?難道他們就是盜石墓的那批盜墓賊?

我又打開其中一個揹包,裡面有不少標有俄文的軍用黃色炸藥,估計這些軍火都是從境外流入的,被這些盜墓賊收購了來炸沙漠中的古墓也不奇怪,只是這些武裝到了牙齒的傢伙怎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山谷裡了?

我用槍管挑起坐在地上那具男屍臉上的頭巾,只見他張着大嘴,似乎死前正在拼命地呼喊,我不想多看,不管怎麼樣,趕快離開這條墳山的山谷纔是上策。那些炸藥也許以後用得上,我把裝炸藥的背囊拎了起來,準備要讓大夥離開。

這時郝愛國卻從隊伍中走了出來:“這些人是不是盜墓賊無關緊要,咱們不能讓他們暴屍於此,把他們擡到谷外埋了吧。我一看見暴屍荒野的人,就想起跟我一起發配到土窯勞改的那些人了,那些同志死得可憐啊,連個卷屍的破草蓆子都沒有,唉,我最見不得這些……”他一邊嘮叨着一邊去搬那坐在地上的男屍。

我這時真的急了,大罵着過去阻止他:“你這臭書呆子,真他媽不知好歹,千萬別動這些死人!”

但是爲時已晚,從那具男屍的口中,突然躥出一條怪蛇,那蛇身上的鱗片閃閃發光,頭頂上有個黑色肉冠,約有三十釐米長短,蛇身一彈,便直撲向郝愛國的面門。

郝愛國眼神不好,就算眼神好,以他的反應也躲閃不及,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我救人心切,來不及多想,把手中的工兵鏟掄起來一剁,把蛇斬成兩截。

郝愛國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顫抖,勉強衝我笑了笑:“太……太危險了,多虧了……”

話剛說了一半,地上被切斷的半截蛇頭猛地彈了起來,其速度恰似離弦的快箭,一口死死咬住了郝愛國的脖子,我本來見蛇已經被斬爲兩截,便放鬆了下來,哪想到這一來猝不及防,根本不及出手救他。

郝愛國的臉僵住了,喉嚨裡咕咕響了幾聲,想要說話又說不出來,皮膚瞬間變成了暗青色,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就此死去。

這下衆人全驚呆了,陳教授眼前一黑暈倒在地。我尚未來得及替郝愛國難過,忽然覺得脖子後邊一涼,側頭一看,一隻同樣的怪蛇不知何時游上了我的肩頭,噝噝地吐着信子,全身肌肉微微向後收縮,張開蛇口弓起前身,正準備動口咬我,這怪蛇的動作太快,這麼近的距離躲是躲不掉的。

隊伍裡只有胖子會打槍,可是他正揹着葉亦心,手中沒有拿槍,這一番變故實在突然,其餘的人也都毫無準備,我心中如被潑了一盆冰水,他孃的,想不到我老胡今日就死在這裡,再也看不到早上的太陽了。

我知道毒蛇準備攻擊的姿態,就是蛇身上仰,隨後蛇頭向前一彈,用毒牙咬中獵物,我的脖子和臉全暴露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避無可避,想擋也來不及。

正準備閉目等死,忽然“咔嚓”一道白光,漆黑的山谷中被照得雪亮,那條怪蛇本已經撲向我的脖頸,半路被那道耀眼的白光一閃,嚇了一跳,竟然從我肩頭滑落。

這一切也就發生在一秒鐘之內,我不等那蛇落地,揮起手中的工兵剷下砸,把蛇頭拍了個稀扁,碎爛的蛇頭中流出不少墨色的黑汁,我連忙向後退了幾步,暗叫一聲僥倖,這蛇的毒性好生了得,倘若被它咬中,蛇毒頃刻就會傳遍全身血液,必是有死無生。

舉目一看,原來那道救命的白光,來自Shirley楊那部照相機的閃光燈,她一向是與相機形影不離,隨走隨拍,想不到我這條性命,竟是憑她手中相機的閃光燈救下的,多虧了她反應快,否則俺老胡現在已經去見胡大了。

不過現在不是道謝的時候,誰知道這谷中還有沒有那怪蛇的同類,有什麼事還是出了山口再說,於是一揮手,招呼衆人趕快前進。

這時駱駝們可能感覺到前面沒有毒蛇了,都從躁亂不安的情緒中平靜下來,楚健、薩帝鵬等人把昏倒的葉亦心、陳教授,以及郝愛國的屍體都搬上了駝背。

安力滿吹着口哨引導駝隊前進,一行人藉着冷煙火和手電筒的亮光,急匆匆出了扎格拉瑪漆黑的山谷。

一直走到山口外的空曠處,這才停下,把郝愛國的屍身放到地上,天還沒亮,星月無光,黎明前的一刻就是這麼黑暗,郝愛國還保持着死亡時驚恐的表情,眼鏡後面那雙無神的眼睛還沒有閉上,全身發青,在手電光柱的照射下,更增添了幾分悽慘與詭異。

陳教授被山口中吹出的冷風一激,清醒了過來,掙扎着撲到郝愛國的屍體上泣不成聲,我把教授扶了起來,人死不能復生,想勸他節哀,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我和郝愛國相處了快一個月,平時喜歡開玩笑管他叫“老古董”,很喜歡他那直來直去、快言快語的性格,今日卻……想到這裡忍不住心中發酸,哪還勸得了旁人。

其餘的人也各自黯然落淚,這時候,遠方的天邊裂開了一條暗紅色的縫隙,太陽終於要出來了,我們不由自主地都向東方望去。

那光芒慢慢又轉爲玫瑰色、血紅色,最後化作萬道金光,太陽的弧頂露了出來,這一刻,無邊的沙海像是變成了上帝熔爐中的黃金。

就在這如黃金熔漿般的沙漠中,一座龐大的城市展現在衆人面前,無數斷壁殘垣,磚木土石的各種房屋建築,城中塔樓無數,最突出的,是一座已經傾斜了的黑色石塔,靜靜地聳立在城中。

與Shirley楊手中那張黑白照片的場景一比,完全一樣。時隔兩千年,精絕古城的遺蹟果真還存在於沙漠的最深處。

這座精絕城的規模,足可以居住五六萬人,當年如樓蘭等名城,鼎盛時期,也不過是一兩萬人的居民、三千餘人的軍隊。

城市大體已經毀壞,埋在沙漠中不下千年,有些部分很難分清是沙丘還是堡壘,大多數塔樓都已經坍塌風化,饒是如此,也能夠想象出當年的壯觀雄偉。

這裡有巨大的磁場,飛機很難飛臨上空,又地處沙漠腹地,估計很少有人能找到這裡。不知道在我們之前,有多少探險者和迷路的人們,曾經來到過這傳說中的古城,唯一可以確認的一點就是,他們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永遠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故鄉了。

陳教授把郝愛國躺在地上的屍體扶了起來,顫抖地指着精絕古城,用嘶啞的嗓音說道:“你看看啊……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這座神秘的古城嗎……你快睜眼看看,咱們終於找到了。”

我心道不好,老頭子傷心過度,是不是神智不清了?忙過去把陳教授從郝愛國身邊拉開:“教授,郝老師已經走了,讓他安息吧。可惜他最後都沒看到這座奇蹟般保存下來的古城,他的心願還要靠您來完成,您可千萬要振作一些。”

Shirley楊和幾個學生也過來勸慰,我便把教授交給他們,心中覺得對郝愛國的死過意不去,又對Shirley楊心存感激,便對Shirley楊說:“剛纔救命之恩,我就不言謝了,算我欠你一條命……不過一碼是一碼,咱們已經到了精絕,按先前合同上的約定,兩萬美金。”

胖子一聽說到了錢,趕緊湊過來補充道:“一人兩萬,一共四萬美金,現金結算。”

Shirley楊白了我們倆一眼,咬了咬嘴脣說:“你們放心,錢一分都少不了,回去之後馬上給你們。”

我心想剛纔提錢的事確實不太合適,當時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還是趕緊把話岔開爲好,但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張口結舌地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城市……規模不小……”

Shirley楊盯着我的臉說:“經過這些時日的接觸,我看你們兩個都是身手非俗,經歷也是不凡,想不到你們就認識錢,看來我對你們的第一印象沒有錯。我勸你們一句,生活中除了金錢還有很多寶貴的東西。”

我無話可說,胖子接口道:“楊大小姐,你是居住在美利堅合衆國的星條旗下,你爹又是華爾街的巨頭,我想你吃飯肯定沒用過糧票,小時候肯定也沒經歷過節糧度荒,所以你不瞭解我們生存的環境,沒有資格評論我們的價值觀。還有你也別一口一個生活生活地教育我們,窮人沒有生活,窮人活着只是生存。反正這些道理,跟你們有錢人說了,你們也理解不了。今天我是實在忍不住了,你要是不愛聽,就算我沒說,咱們現在找到精絕城了,接下來怎麼辦,您儘管吩咐。”

胖子剛開始說得理直氣壯,說到後邊想起來Shirley楊是掌櫃的幹活,擔心把她說急了不給錢,話鋒一轉,又變成了苦力的幹活。

我對她說道:“郝老師的事……我已經盡力了,對不起。”

Shirley楊衝我點點頭,不再理睬胖子,拿出水壺喂陳教授和葉亦心喝水,陳教授被郝愛國的死刺激得不清,喝了些清水方纔漸漸好轉。衆人商量了幾句,決定把郝愛國埋在山口的沙漠中,他畢生的追求就是研究西域文化,葬在這裡,永遠陪伴着這座神秘的古城,想必他也一定希望我們這樣做。

我們在黃沙中深深地挖了個坑,用毯子捲起他的屍體,就地掩埋了,最後我把一支工兵剷倒插在他的墳前,算是給郝愛國留下個墓碑吧。

剩下的八個人,肅立在郝愛國的墳前默哀良久,這才離去。

逝者已去,我們還要救活着的人,必須馬上進城尋找水源,否則第二個被埋在沙漠裡的人,就是患有嚴重脫水症的葉亦心了。

當下衆人收拾裝備,便準備出發進城,終於抵達目的地了,希望別再出什麼岔子,要是再有人出現意外,就算這筆錢我賺到手了,又如何花得出去。

見大家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問Shirley楊是否可以動身了。

出發在即,Shirley楊有些激動,身體微微抖動,不過看不出來她是害怕,是緊張,還是興奮,只見她取出一個十字架低聲禱告了一番,隨後平靜地對我們說道:“咱們走吧。”

誰知這時安力滿老漢卻忽然變了卦,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什麼也不肯進精絕古城的遺蹟。他說在沙漠裡死了同伴,是不祥的徵兆,更何況郝愛國是被魔鬼的使者毒蛇咬死的。

我們無奈,只好重新安排了一下,讓他在山口紮下營地,看管駱駝和輜重。

我本想讓胖子也留下來盯着他,萬一這老頭臨陣脫逃,把我們晾在這……他跑了不要緊,沒有駱駝,我們就要一路開着十一號回去,這十一號能在沙漠中開多遠,實在難說。

又轉念一想,安力滿應該不會獨自逃跑,畢竟一路走到現在,何況他做嚮導的那份工錢還沒拿到手,那不是小數目,足夠他後半生衣食無憂。

不過我因爲太大意,吃過不少次虧了,這時必須多長個心眼兒,於是我一把拉住安力滿老漢的手問道:“老爺子,胡大怎麼懲罰說謊和背信棄義的人?”

安力滿道:“這個嘛,會讓他家的錢嘛變成沙子,連他的鹽巴嘛,也一起變成沙子的嘛,最後活活餓死的嘛,像死在黑沙漠裡一個樣的嘛,死後也要下到熱沙地獄,遭受一千八百種折磨的嘛。”

我見他說得鄭重,便把心放下了,他的信仰讓我認定他不敢做太對不起天理良心的事。

這下進入古城的只有七個人了,其中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葉亦心,由楚健揹着她,剩下五個人要攜帶一些器材和武器,再加上食物和水壺,每個人身上的負重都不小。

在部隊裡有一句名言:是兵不是兵,身上四十斤。就是說軍隊裡的軍官和士兵,行軍的時候,身上最少是四十斤的裝備,還有些人要攜帶機槍、火焰噴射器或者反坦克裝備之類的步兵重武器,那就更沉了。

我在野戰軍混了十年,背上大量裝備倒不覺得什麼,陳教授他們可吃不消了,最後不得不盡量輕裝。

從山口到古城距離很近,一頓飯的工夫就到了城門前,那城門早就坍塌得不成樣子,城前的壕溝也被黃沙填平了,我們從城牆殘破處進入城內,四周的廢墟中一片死寂。

這和我先前想象的差距可太大了,不由得大失所望,城中的街道和房屋不是坍塌,就是破敗,在遠處看覺得還行,頗有些規模氣勢,到跟前進裡面一看,什麼都沒有,全是沙子和爛木頭、碎石頭,哪有什麼金銀財寶。

只有若干殘破不堪朱漆早已剝落的巨大木柱房樑,還能窺得幾分昔日城中豪華的氣象。

我們想進城門口的幾間破屋裡瞧瞧,卻發現破房子雖然大半露在沙漠外邊,而屋中的黃沙卻是堆到房頂。

傳說這座城曾經毀於戰火,聯軍攻進了王宮,就在戰鬥接近尾聲的時候,黑沙暴把精絕國連同城中的居民軍隊,無差別地一起埋在了黃沙深處。直到十九世紀,沙漠的移動才使它重見天日。

在現場看來,基本上和那傳說吻合,只是並沒有見到乾屍,想必都埋在沙子裡了。

我瞧得索然無味,然而陳教授他們卻好像對古城中的所有事物都感興趣,就連一堵破牆都能看半天。

我只得提醒他們,葉亦心這小姑娘還病着呢,救人是最要緊的事,看來這城中居民區都被黃沙填滿了,連口水井都找不到,咱們不如到王宮裡看看,那裡說不定有水源。

陳教授一拍自己的腦袋:“哎,老糊塗了,救小葉要緊,咱們快去王宮。這沙漠中的王國,都是修在地下河接近地面的地方,有的地宮裡就有河流經過。王宮一般都在城市的正中。”

衆人在廢墟中尋着方向,前往古城的中部,胖子對我說:“老胡,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吃什麼嗎?我最想吃哈密瓜和馬奶子葡萄,有塊西瓜也行啊,唉……不說了,越說越渴,嗓子都他媽冒煙兒了,找到地下河我得先跳下去洗個澡。”

我對胖子說道:“這精絕女王生前的生活很奢侈,肯定經常享用冰涼的地下河水中浸泡出來的冰鎮西瓜,不過那西瓜就算保存到現在,多半變成西瓜石了,葡萄可能也變葡萄乾了。”

胖子抱怨道:“這他媽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想象不出以前還有人居住,下回別說給兩萬美子了,金山銀山堆到我眼前,老子也不進沙漠了。這世界上的死法,最難受的肯定就是活活渴死。”

一提到死,我就想起了郝愛國,被那怪蛇咬死,雖然死得快,卻不知臨死時有多痛苦,那蛇的模樣也怪,頭上有個黑色肉瘤,裡面全是黑水,砍成兩段還能飛起傷人,這種蛇連Shirley楊也沒見過,不知這城中有沒有。

第十七章 白眼翁(2)第十二章 逃命(4)第十一章 月牙缺口第四十章 由眼而生 由眼而亡第六章 懸掛在天空的仙女之潮第九章 航海禁忌(下)第八章 冥殿第十八章 畫壁(1)第五十一章 炸雷第五十一章 數字第十四章 妖奴第六章 送屍術第十八章 屍有不朽者(下)第二十五章 通天大佛寺第三章 龍火(上)第十一章 詭絲(2)第七章 荒山老屍(2)第十一章 六道輪迴(4)第六十三章 沉默的朋友第十章 戚繼光墓(4)第十三章 金毗盧水神炮(下)第五章 火瓢蟲第三十五章 血祭第二十六章 撫仙毒蠱(2)第三章 發丘印第十九章 鬼角(6)第二章 龍藏浦第二章 賊頭(3)第二章 酉水墓(4)第一章 翡翠雙篆梅花箋(2)第二十章 楊二皮(3)第二十章 地覺(1)第三十章 黃金大道(2)第十六章 突圍(2)第二十八章 太陽神廟(1)第六章 五尺道第十八章 觀龍圖(下)第三十二章 藏寶盒(上)第二十六章 撫仙毒蠱(4)第五章 食人蟻(6)第二十五章 天龍出水(4)第二十二章 祭湖神(2)第二十三章 裁雞令第五章 打神金鞭(4)第十九章 鬼角(5)第八章 古平崗老宅(3)第二十四章 神仙果(2)第七章 荒山老屍(4)第二十章 無間得脫第三十六章 死水不藏龍第三章 桫欏食人樹(1)第十四章 風雲再起(2)第五十二章 生離死別第十八章 野人的葬禮(2)第四十二章 還願第二章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第二十五章 陰魂不散第二十五章 天龍出水(4)第十九章 冥須溝(1)第二十章 巴山猿狖(中)第十一章 六道輪迴(4)第三十章 鬧鬼(上)第十二章 逃命(1)第十二章 無頭之王第十三章 溶化(上)第三十三章 大王烏賊(上)第二十八章 屍香魔芋第二十六章 十八亂葬第二十七章 擊雷山第四十四章 棺山相宅圖第二十二章 摸金墓(2)第九章 內藏眢第三十三章 大王烏賊(上)第十四章 密室卷軸(1)第一章 翻身鳳凰(2)第二十四章 地中有山第七章 起死回生(4)第四章 紅白石道(4)第九章 鬼打牆(4)第十四章 消失的貨箱(3)第二十四章 黑塔第七章 海中古玉(上)第一章 翻身鳳凰(1)第二十二章 祭湖神(3)第三章 龍火(上)第三章 發丘印第六十八章 帳薄之金盆洗手第四章 林家草堂(3)第二十六章 白骨第三十一章 毀滅(2)第八章 深海龍頭(4)第十八章 野人的葬禮(3)第十三章 死者——身份不明第三十二章 生死籤第十三章 印加公主(2)第十三章 黃皮子(2)第二十二章 祭湖神(1)第五十三章 絕境第二十五章 滇王墓(3)
第十七章 白眼翁(2)第十二章 逃命(4)第十一章 月牙缺口第四十章 由眼而生 由眼而亡第六章 懸掛在天空的仙女之潮第九章 航海禁忌(下)第八章 冥殿第十八章 畫壁(1)第五十一章 炸雷第五十一章 數字第十四章 妖奴第六章 送屍術第十八章 屍有不朽者(下)第二十五章 通天大佛寺第三章 龍火(上)第十一章 詭絲(2)第七章 荒山老屍(2)第十一章 六道輪迴(4)第六十三章 沉默的朋友第十章 戚繼光墓(4)第十三章 金毗盧水神炮(下)第五章 火瓢蟲第三十五章 血祭第二十六章 撫仙毒蠱(2)第三章 發丘印第十九章 鬼角(6)第二章 龍藏浦第二章 賊頭(3)第二章 酉水墓(4)第一章 翡翠雙篆梅花箋(2)第二十章 楊二皮(3)第二十章 地覺(1)第三十章 黃金大道(2)第十六章 突圍(2)第二十八章 太陽神廟(1)第六章 五尺道第十八章 觀龍圖(下)第三十二章 藏寶盒(上)第二十六章 撫仙毒蠱(4)第五章 食人蟻(6)第二十五章 天龍出水(4)第二十二章 祭湖神(2)第二十三章 裁雞令第五章 打神金鞭(4)第十九章 鬼角(5)第八章 古平崗老宅(3)第二十四章 神仙果(2)第七章 荒山老屍(4)第二十章 無間得脫第三十六章 死水不藏龍第三章 桫欏食人樹(1)第十四章 風雲再起(2)第五十二章 生離死別第十八章 野人的葬禮(2)第四十二章 還願第二章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第二十五章 陰魂不散第二十五章 天龍出水(4)第十九章 冥須溝(1)第二十章 巴山猿狖(中)第十一章 六道輪迴(4)第三十章 鬧鬼(上)第十二章 逃命(1)第十二章 無頭之王第十三章 溶化(上)第三十三章 大王烏賊(上)第二十八章 屍香魔芋第二十六章 十八亂葬第二十七章 擊雷山第四十四章 棺山相宅圖第二十二章 摸金墓(2)第九章 內藏眢第三十三章 大王烏賊(上)第十四章 密室卷軸(1)第一章 翻身鳳凰(2)第二十四章 地中有山第七章 起死回生(4)第四章 紅白石道(4)第九章 鬼打牆(4)第十四章 消失的貨箱(3)第二十四章 黑塔第七章 海中古玉(上)第一章 翻身鳳凰(1)第二十二章 祭湖神(3)第三章 龍火(上)第三章 發丘印第六十八章 帳薄之金盆洗手第四章 林家草堂(3)第二十六章 白骨第三十一章 毀滅(2)第八章 深海龍頭(4)第十八章 野人的葬禮(3)第十三章 死者——身份不明第三十二章 生死籤第十三章 印加公主(2)第十三章 黃皮子(2)第二十二章 祭湖神(1)第五十三章 絕境第二十五章 滇王墓(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