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天。
媧皇宮。
白藥站在宮外，俯瞰下方玄之又玄的慄廣之野。
相較於前世想象中的廣袤澤原，真實的慄廣之野由一重又一重的幻境組成。
輪迴之景在其中演化，人族氣運縹緲氤氳，墜落其中，心智不堅者將永恆沉淪。
微微仰頭遠眺，可看到漆黑無盡的混沌，與幾顆紅芒滲人的災星。
洪荒的星辰，基本都在三十三重天外，一般都是緊貼着三十三重天，多不勝數，渺茫無盡。
即便是這樣，也比上古時期的星辰數量少了很多。
巫妖大戰，周天星斗大陣崩塌，星斗旗幾近損毀，與之毀滅的還有相應的星辰。
至於混沌外的那些星辰。
白藥只有一個評價。
——沒有一顆是友善的。
皆是混沌孕育而出的“活物”，日日夜夜都盼着力之大道消失，衝進洪荒中大快朵頤。
“揚眉呢？”
等待女媧閉關的白藥，望着混沌不禁感到疑惑。
他完全釋放了自身的氣息，此地已經不在洪荒範疇內，按理說即便揚眉沒有能力直接從媧皇宮將他擄走，也應該會發現他的存在。
可在這裡站了大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
指不定憋什麼壞呢。
白藥對聖人的揣測，往往懷揣着惡意。
特別是對他動過手的聖人，不管當下的局勢如何，在心底都完全當成了死敵。
“叮鈴鈴——”
如若仙樂般的悅耳鈴鐺聲在身後響起。
白藥剛轉身，磅礴的聖潔金光將整個太素天照的亮如金日。
千萬縷五色流光匯聚成河，自媧皇宮之上傾瀉而下。
各種聲音爭先恐後的響起。
女子歌舞、嬰孩哭泣、男人大笑……
除了紅塵百態，還有大道天音，萬千規則化作金紅相間的鯉魚，在流光之河中爭躍龍門。
緊接着所有異象統統消失。
一切規則，化作了一道紫色規則。
——天命！
媧皇宮變得無比虛幻，片刻後直接消失。
女媧萬丈真身屹立於慄廣之野，紫眸散發無比聖威。
她凝望天命，先天太陰一炁在周身化爲寒意十足的陰雲。
其內炸響雷電。
其外聖光四溢。
“諸天世界，唯吾獨尊。”
女媧脣齒輕啓，威儀的聲音激盪整片太素天。
話音迴盪，天命規則從高空落下！
“嗡——”
偌大的號角聲吹響，女媧動用空之真意，身形淡化融入虛無。
她要以空，來包容天。
璀璨的光芒爆發，便是掌握了天人合一的白藥，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麼。
忽然，一切光芒消逝。
緊接着，他聽到了古老的壎聲，伴隨着蒼茫的氣息從遠方傳來。
隨後黑暗彷彿一層厚重的大幕被揭開。
映入白藥眼眸中的，是遠古巍峨高大的不周仙山。
山後是層層纏裹的仙雲，綿延千萬裡。
忽有玉手撥開雲霧。
巨大的女媧真身，展現在他的面前。
不周山和此刻的女媧相比，宛若玩具般渺小。
她的身軀，要比完整的不周山還要高大千倍萬倍。
天道的一切規則被她的空所吸收，令她達到了一個嶄新的層次。
忽然，一切煙消雲散。
白藥眼神模糊了一下。
再清晰時，發現女媧正站在媧皇宮大門外。
“娘娘。”
他微微頷首。
女媧曾經隱隱約約出現的冰冷無情已經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祥和的聖母光輝。
“大道已成，本座看到了全新的路。”
億萬載的求道，今日終於踏出了新路，她內心感慨萬分。
她喚出了山河社稷圖，端詳片刻後，直接將法寶抹去元神印記，送給了白藥，並說道：
“原來當年鴻鈞將法寶全部分發，是因到了這種層次。”
白藥接過山河社稷圖，收起後問道：
“何種層次？聖人是混元大羅金仙，再往上是混元無極大羅金仙？”
女媧搖搖頭：
“莫說無極和混元，便是這大羅金仙果位，本座也覺得配不上人天大道。”
白藥笑了笑，女媧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了。
一直沒有告知神話大羅的事，是因爲沒有完成人天合一的女媧，有一半是完全聽從天道的。
於是，他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道果之事，幾乎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女媧。
沒有隱瞞的必要，女媧成聖之基的鴻蒙紫氣，已然被她的空吞噬，融爲大道的基石。
她的天道聖人果位，煙消雲散了。
洪荒現在下起了一場大雨，聖人缺一位，又沒有多的鴻蒙紫氣，天道受損。
各處都是雷暴，靈氣變得有些駁雜。
若沒有力之大道的阻擋，混沌氣早已衝了進來。
不過三清、西方二聖、鴻鈞都還在，且三清只是斬掉了天道束縛，所以天道勉強能夠維持正常運行。
可女媧的人天合一，依然對天道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打擊。
…
不多時，白藥將神話大羅之事告知了女媧。
原本實力今非昔比的女媧聽完，面露凝重：
“便是現在的本座，對神話大羅來說，也是螻蟻？”
她的眼中閃過不敢置信。
多年來，她就差這道天命規則，便能邁出那一步。
可在神話大羅前卻依舊如同螻蟻？
白藥沉吟一下，認真道：
“螻蟻或許還說強了，在神話大羅面前，力量的多寡並無意義，就算我們掌控了力之大道，神話大羅能像寫字般輕易的改寫我們的概念，是生是死皆在其一念之間。”
“一切時間空間永恆唯一，不過是神話大羅最表面的形容罷了，鴻鈞和天道所孕育的，也不過是最初的雛形，當然，雛形這件事是后土告訴我的。”
神話大羅的消息無異於是爆炸性的，女媧沉思了許久，纔出言道：
“一切時空永恆的話，那便代表有其它時空存在？”
白藥點頭，並強調道：
“神話大羅，需做到過去現在未來皆是大羅，成道無法阻止，所有時空的自己盡皆歸於一體。”
“但未來的我們，和未來的鴻鈞都不曾出現在這個時空，代表我們將是神話大羅的開創者，時空還未被收束……亦或是道果終將被混沌毀滅。”
女媧沒有遲疑，眼眸中出現時溪除妖的景象，“必須承接道果，人道的延續至關重要。”
白藥愣了一下，人道的延續？
他看向女媧。
女媧對他笑了笑。
人道中的位置，不分高下，各司其職。
當然，太上除外，他只有教會白藥天人合一的職責，是個圈外人。
身爲人道至尊，此刻不再受天道束縛的女媧，自然能得知許多事情。
比如人道的未來已經沒了。
所謂末法時代，只是代表修行路斷絕，靈氣消失，天道規則歸於物理宇宙。
但如女媧這種能夠挺過無量量劫的人道至尊，是不會死的。
或許，還會超脫於維度之上，成爲真正意義上的“媧皇大天尊”。不過這種結局已經沒了。
“你已天人合一，且本身便是空，人天合一對你來說沒有難度。”
女媧話裡的信息量很大，除了人道未來之事，她甚至知曉了白藥的來歷。
此刻起，白藥才完全信任了女媧，不同於和后土、通天的合作。
他心裡生出一種終於有戰友的感覺。
他垂眸道：
“娘娘，我會找到方法的，我們將延續人道，否定天道結局，一切將由我們來定義。”
女媧沒有多說，輕輕揮手。
周圍變成了美輪美奐的不周仙山，鳥語花香，只有一些人畜無害的小麒麟在山石間嬉鬧。
白藥腦海裡出現了人天合一的方法以及最直接、完全的感悟。
在遠古靈氣的滋養下，他在山腰盤坐，紫色天命規則被棋盤復刻而出，懸於高空。
因爲他不需要做什麼準備工作，天人合一後已經瞭然一切規則，所以時間流速被女媧調到了極致。
不管他人天合一的進程有多久，外界也只會過去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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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之境被女媧隱藏了起來。
媧皇宮外，她的聖識直接穿過了太素天，無視三十三重天之間的恐怖距離，掃遍洪荒大地。
看到準提和接引後，她冷哼一聲。
現在的洪荒依舊歸天道管轄，她斬去自身天道聖人果位，已經讓洪荒動盪不安。
要是殺了西方二聖，天道恐怕會因無法維持完善的規則而崩塌。
最好的情況，也是直接退回遠古時代。
屆時，混沌氣倒灌，揚眉大概率會直接進入洪荒展開大戰。
“揚眉…且讓本座試探你一番。”
女媧右手虛按地面，宛若鏡子般光滑的地板上，倒映出她的身形。
隨後，鏡子裡的她顯化在現實中。
這是一具擁有本體八成實力的分身。
太上有一氣化三清，她也有類似的術法。
深居媧皇宮多年，她並沒有放棄過對大道的追求，所以人天合一的進度纔會這麼快。
實力極端強大，已然超脫了天地人。
分身衝出太素天，朝着混沌而去。
白藥沒發現揚眉，不代表她沒發現。
…
片刻後，女媧在洪荒外找到了那株楊柳樹。
揚眉擡眼，凝視着億萬裡之外的女媧。
過了一會兒，才起身道：
“小瞧伱了。”
女媧聖威浩蕩無窮，眼神淡漠道：
“多說無益。”
言畢，金色的造化之海咆哮混沌。
海內，頓時浮現出無數星辰。
她心念一動，神華瀰漫，仙氣蒸騰，瞳孔中日月星辰輪轉。
所有星辰如玉雕般散發魔幻的光澤。
“轟！轟隆！轟隆隆！”
星辰們活了過來，在造化之海中激盪，席捲着混沌能量砸向了揚眉！
揚眉無所畏懼，負手而立，睥睨洪荒一切。
眸光深邃，開闔間光芒萬丈。
“嘭——”
星辰被他完全擋下，剛到千萬裡之外便全部解體，他甚至手指都沒動一下。
他的本體，是混沌空心楊柳樹。
自他成聖起，便證得萬法不侵之身。
能直接傷害到他的，唯有力之大道！
“再走出新路，你依然是在洪荒的庇佑下成長，如何敵得過貧道？”
揚眉五指揚起，所立浮島之上，颳起混沌狂風。
眨眼間，數不清的柳葉，裹挾大道之威，要鎮殺女媧！
“哼，大言不慚！”
女媧毫不畏懼，單指一劃，兩人之間頓時出現了一道真正的星河！
身爲人道至尊，她掌握的便是造化之力。
人道便是通過她造化生生萬物的力量，來進行以空化實的提前準備，以至尊的出現，來鋪墊大祝的出現。
柳葉落入了星河，陷入了時間的輪迴，剎那百萬年。
普通的天道聖人，已經能夠輕易毀滅洪荒。
像女媧和太上這種既沒有束縛，又走出新路的聖人，在這個時空動用時間之力，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沒多久，那些被切斷聯繫的柳葉，在星河漫長的時間中，衰敗枯萎。
氣勢不弱，可女媧心中卻如臨大敵。
揚眉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這不過是揚眉的隨手一擊，她便得調動時間之力來解決。
“你與太上一起來貧道也無懼。”
揚眉淡然說道，在混沌證的聖人果位，用混沌洗禮的自身大道，豈是女媧之類的洪荒聖人可比？
都是些溫室花朵罷了。
女媧通過剛纔的攻擊，以及分析星河內的柳葉，得出了剛纔的星辰攻擊爲何會對揚眉無用。
一切術法，都不能傷害到他。
唯有絕對的力量，才能攻破他的本體防禦。
而且揚眉還沒有動用空間大道的妙法。
差距不小。
女媧本就是來試探一二的，既然目的達到了，沒必要戰鬥下去。
這具分身，不要也就不要了。
她眼中閃過冷意，全力爆發力量出現在浮島萬里之內。
還未等揚眉說話，她便將這具分身引爆。
“轟——隆——”
足以將洪荒一個方向全部炸成基本元素的自爆，席捲了揚眉的浮島。
恐怖的衝擊波傳回洪荒，甚至激起了力之大道的防禦。
爆炸中心的揚眉，卻連防守的動作有沒有。
一層薄薄的空間膜，形成一個圓包裹了浮島，成爲了爆炸不可逾越的距離。
他沒成聖時便能躲開盤古斧的斬擊，更何況是現在？
柳樹安然無恙，衣角不曾動彈。
揚眉看向太素天方向，沒有多言。
…
媧皇宮外，女媧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在慢慢凝聚，面無表情。
她需要好好想想應對揚眉的辦法。
萬法不侵之身太不講道理了。
上次來洪荒，揚眉定然藏拙，加上太上、天道的驅趕，他才離開。
忽然，她打開不周山之境。
完成人天合一的白藥，渾身大道氣息瀰漫，修爲已經超過了大羅金仙的水準，神色卻極其凝重。
他拿出天道方碑，開始切換世界。
方碑上，恐怖到極致的業力瀰漫，再無一絲佛法氣息。
這令他心中的危機感大作。
神話和末法大道都在警告他，千萬不能讓業獸在接近洪荒的範圍出現，否則就是他身死之時！
眨眼間，他去往了煞氣星辰。
地面，出現了一具赤裸的身體，正是和屍體只差一線的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