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路燈的街頭，左芊芊微微帶着些醉酒的凌亂步伐在街頭走着。寧凡與提着燈籠在她身後，腰間別着一把朴刀！
因爲天氣尚未變得十分溫暖，夜裡的揚州街頭除了偶爾擺一些熟食燒酒攤的燈火之外，還沒有多少人會到街頭來。
“慢點走，小心摔着......”寧凡與神色沉靜的站在左芊芊的身後，眼神溫和。
“放心...我還沒醉呢。”左芊芊嘟嚷道，但走出去的步子卻是斜的，吸引了路邊一個熟食攤老闆奇異的目光，但卻不敢多事。
女人夜半還在街頭拋頭露面已是不該，更何況是飲醉了酒，就連清樓的女子，也沒有敢這麼放-蕩的。
寧凡與知道那人的目光帶着鄙夷，不禁狠狠的瞪了過去，凌厲的氣勢瞬間迫的那人不得不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就這樣，慢悠悠的兩人來到一處幽靜的小園外，裡面則是左芊芊的居所，但左芊芊卻似乎清醒了一些，不願意進門去，而是就在小園外的一塊石畔坐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方，讓寧凡與陪她說說話。
寧凡與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喜歡宋易，爲什麼不說出來？”
左芊芊怔了一下，猛然轉過臉去驚奇的看着寧凡與，在她印象中向來不算最靈活的那個那個寧凡與，忽然就不像過去的那個寧凡與了。
半晌，她神色淡淡的嘆道，“你胡說什麼呢...”
寧凡與笑了笑，語氣平靜的說道，“我們這羣人，從小玩到大，心目中最敬佩怎樣的人，在小時候不就都知道了麼？宋易出現之後，七皇子變了許多，大家也都變了，只有你看似不變的大氣不羈......但這不變，難道不是因爲宋易是你小時候仰慕的那種文武雙全的男子麼？”
左芊芊的臉一直是紅的，因爲她飲了許多酒，此時也看不出來她是否因爲這番話而害羞，但她的眼色卻顯得失落而無措...
“可就算他是，這天底下不缺文武雙全的人，我什麼時候表現出我喜歡他了？”左芊芊低着頭說道，語氣裡分不清帶着怎樣的情緒，只讓人覺得她的話空空的。
寧凡與長嘆着說道，“人都是這樣，見過最好的了，哪裡還能看得進那些次一些的？我從前當然還不能確定，總以爲你只是喜歡玩而已，但是越來越發現，你沉靜的時候藏着心事！直到上一次你非要帶着宋易去參加詩會......還有今晚，你看着柳青瓷的肚子又大了，喝了這許多酒，想必你是苦惱的......”
左芊芊低着頭，許久沒有說話，忽然之間擡起頭時的臉上竟然掛了淚。
寧凡與慌亂起來，不知所措在自己身上尋找，卻發現自己從軍以來，竟然再也沒在身上帶過手帕之類的東西了...
左芊芊雖然流出了眼淚，但卻沒有哭泣，只是神色微微有些悵然的嘆道，“我總以爲我們這羣人中，七皇子最聰明！但現在看來...無論是趙敏或是你，都不輸於七皇子，而我纔是最笨的那個人......若不是當初在大天龍寺遇見他，我也不會這麼累了。”
寧凡與見她情緒還算正常，乾脆放棄了尋找，只是自嘲的笑了笑，坐在她身旁傾聽起來。
左芊芊伸手擦了擦自己情不自禁的眼淚，表情迷茫的說道，“如果我膽子大一些，那時候表明心跡，或許能得到父親的許可，得到皇上的賜婚......可現在卻不成了，左家沒落了，他卻成爲了萬人敬仰的燕雲王......”
寧凡與嘆道，“你是擔心，你現在去表明心跡，除了被別人笑話之外，或許宋易也看不上你吧？呵呵......他的夫人，從前或許身世不能比你，但美貌卻絕不輸於你，你是怯懦了吧？”
左芊芊想了想，聲音低落道，“自然是怯懦的！他那麼顯赫，而我越來越卑微，連七皇子現在都隱隱尊他爲師，我與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所以你眼看着他的女人越來越多，就難免愁苦了麼？”寧凡與出神的嘆道。
左芊芊苦澀一笑，沉默卻是默認。
寧凡與神色複雜的說道，“我想，你讓宋易爲你出頭去打擊張賀的時候，本來會做些什麼的，可你後來竟什麼也沒做...”
左芊芊苦笑道，“那時候黃鶯也在，和她比起來，我發覺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底氣，所以只能......唉！”
寧凡與看了左芊芊一言，欲言又止。
左芊芊沒有注意到寧凡與的神色，只是奇怪的問道，“是我今晚喝多了些，特別明顯麼？”
寧凡與笑了一下說道，“是你向她索要詩詞的時候，更像是面對情人的那種眼神......”
左芊芊疑惑道，“怎麼可能？我自己並不知道，而其他人也沒看出來啊！”
寧凡與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能說......只因爲他最在乎她麼？
其實，寧凡與的成長卻是無人可知的因爲左芊芊而受到影響。寧凡與喜歡左芊芊是從很小就開始的。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這本是天造地設的金玉良緣，可是記得在十四歲那年，一羣剛剛懂得一些男女感情的少年在大天龍寺的後山說起希望中的意中人的樣子...寧凡與唯獨記住的是左芊芊當時雙眼出神的說出她必定要嫁給一個當朝上將軍嶽武那樣文武雙全的大人物。
那時候，寧凡與只是笑了笑，心中不覺得這會成爲現實，因爲大趙只有一個嶽武，也不可能有第二個...
但接下去的這些年，寧凡與有意無意的讓自己看上去有才華，只是他卻發現左芊芊始終沒有對他有過特殊一些的目光和態度！甚至，左芊芊的目光，永遠不會在他身上停留超過三秒。他那時候想，莫非左芊芊心中的意中人真的是要文武雙全？
於是在一個特殊的時間，他向一羣小夥伴們宣佈自己未來的志向是要成爲嶽武麾下的戰士！
那一次，雖然迎來了衆人的不解，但讓寧凡與記得深刻的是左芊芊當時表現得十分贊同，目光落在他身上比平時多了那麼幾秒。
如果那時，寧凡與說到就去做，他不知道現在左芊芊會不會改變？
可惜的是，他雖然那麼說了，卻沒有那麼去做，並不是因爲家裡不贊同，也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每一次在決定之前，他都覺得離開這羣小夥伴，要很長時間見不到左芊芊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這樣持續着，直到宋易出現，直到宋易成爲燕雲王，直到左芊芊在一羣人相聚時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宋易的身上，他最終恍然明白-似乎晚了！
晚了，便是錯過。
就如此時左芊芊傷感的那樣，左芊芊錯過了在合適的時候在宋易面前表露自己的愛意，而寧凡與也同樣的在本該有機會的時候錯過了爭取的權利。
現在，剩下的只能是那種在心頭的苦！
左芊芊沒有得到寧凡與的迴應，奇怪的伸手在他面前晃動着奇怪道，“你想什麼這麼出神呢？我問你呢！”
寧凡與笑道，“誰說沒人看出來，或許青煙就看出了啊，她在心中防備着你也不一定，我見她有時在你纏着宋易的時候眼神微微不同呢。”
“啊......那我在青煙姐心目中豈不是成了狐狸精？”左芊芊驚呼着跳起來，神情不安起來。
“你想多了！其實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又非他不嫁，那你至少應該讓他知道！”
“算了吧，他的眼中從來沒有我！”左芊芊嘆口氣頹然道。
寧凡與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知爲何心情反而微微的感到一絲欣慰，下意識的笑着說道，“既然那樣，那你還是喜歡別人吧。”
左芊芊似乎又清醒了一些，眼神微微閃動了幾下，忽然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嘆道，“還是不說這個了！我本來想和你說話是想問你，你覺得琴方最近是不是變化太大了？”
寧凡與微微皺眉說道，“他是皇子，現在成熟起來，做事自然不同，怎麼了？”
左芊芊蹙着眉頭說道，“我只是覺得琴方最近的氣勢變得越來越凌厲了啊，和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七皇子是不同的！而他總這樣對待曹炳言，和宋易的作風已經有些像了......可我覺得似乎不太好。”
寧凡與神色複雜的說道，“這些事，你就別管了.......你也知道七皇子和京城那邊，是不同的。”
左芊芊點了點頭，卻發現周圍忽然間靜的可怕，也不知是不是太夜了，她竟然覺得自己家的小園中的燈火都顯得很黯淡。
“好了...我這就進去了，你也回去吧！”左芊芊顯然酒意去了不少，又和寧凡與說了那麼久的話，心中雖然感到羞窘，卻總比只有一個人壓抑的時候舒服多了。
寧凡與點了點頭，看着左芊芊走回了小園，將腰間的朴刀撥了撥，轉身正準備離開，忽然間聽到一聲無比驚恐的驚叫聲從小園深處傳來，劃破了寧夜的寂靜！
寧凡與猛然轉身，瞬間抽出了腰間的朴刀，神色焦躁的朝着小園中衝去-
同一時刻，揚州知府府內一片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