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對悠然等人的到來,趙氏顯得很驚訝。又是喊邱海棠,又是親自迎悠然進屋。
猛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高香葉、高香草顯得十分拘束,一左一右緊緊拉着悠然的手,不放開。
悠然也覺得陌生。
在邱菊花留下的記憶中,她有近七年不曾來過這裡。
被高家休棄趕出家門時,她是回來過,只不過那時前腳剛進門,後腳便被趙氏掂着掃把打了出去。在原主留下的記憶中,只有趙氏的咒罵聲與孩子們的哭泣聲。
邱海棠慢吞吞的從西廂出來,很難得的衝悠然一笑,喊了一聲大姐。
悠然點頭,以示回禮。
兩方人馬各自說了幾句,趙氏便帶着悠然去看邱阿泰。
正好,邱阿泰剛睡醒,細細觀之,臉色還略略透着紅潤。可見那藥是見效的。
“大姐。”
邱阿泰看見悠然進來,感覺十分意外。這聲大姐喊的十分欣喜。
悠然笑着上前,在炕沿上坐下,“阿泰,你感覺怎樣?”
“大姐,我感覺好多了!”
邱阿泰兩眼炯炯有神,忽而想到什麼似的,雙眸突然一暗,隨後小心問道:“大姐,你今天回家,是專門來看我的嗎?”
“當然!否則呢?”
“大姐……”
邱阿泰顯得很高興。
悠然轉身,望向趙氏,“娘,馬車裡有我給阿泰買的烏雞,還有一些糕點,你把烏雞燉了,給阿泰補補身子吧。”
趙氏眉開眼笑,口裡又說悠然費心,笑着出門了。
這邊,邱阿泰靠牆坐直身子,望了望高香葉、高香草兩個孩子。笑道:“葉兒,草兒,來,到小舅這裡……”
兩個娃子並未動。
什麼小舅?高香葉犯嘀咕。一個貪吃鬼而已。上回去我家喝肉湯,比妹妹還能吃,比妹妹的吃相還要狼狽!
邱阿泰突然面色尷尬,漲的通紅。又不知所措,以前他每次想向大姐示好。卻總是得不到迴應。上回好不容易真心幫大姐出氣,結果卻因爲自己的娘粗鄙的行徑,被掃地出門。這件事,他懊惱許久。
而現在,兩個外甥女又這般。十三歲的少年心裡,第一次覺得丟人二字,何意。
爲掩飾自己,他笑道:“還是別來了,當心把病氣過給你們。”
悠然訝然,這孩子。真的是邱阿泰麼?怎麼看都不像當日那個不顧形象狼吞虎嚥的人。怎會有這樣的改變?
邱阿泰笑笑,又看向悠然,“大姐,聽娘說,我這次看病抓藥都是你出的錢,謝謝大姐!我以後長大掙錢,一定會還給大姐的!”
不知不覺中,悠然的眼睛亮了三分。
在趙氏的荼毒下,這孩子還有幾分這樣的氣性,實屬難得。
“那好!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長大了努力掙錢。還給我!”
這回答讓邱阿泰有些意外。只是片刻,便鄭重點頭,說一定。
悠然笑了。
秋海棠突然走了進來,冷哼一聲。又走了出去。悠然猜測,估計是個聽牆角的,便沒管她。
又與邱阿泰說了會子話,便起身要走。
邱阿泰立刻留她,“大姐,外面天冷。你吃了飯再走啊!”
悠然笑着搖頭,說聲事兒多,便告辭,
趙氏聽說悠然要走,立刻奔出小廚房,留她。
看得出,是真留。
悠然也不覺得奇怪,拿了自己那麼多銀子,任誰都會好好表現一番,更何況是整日摳算的趙氏?
悠然推辭,領着孩子們與穩婆離開。
然後出了上山村,卻直接吩咐周叔,去縣城。
周叔沒問原因,只點頭答應,擡頭看看天,又道:“東家怎麼不在家吃了飯再走?”
“沒胃口。”
周叔聽完一怔,乾澀笑了笑,趕馬車。
進入縣城,馬車直奔順和堂。
進去之後,一個藥童模樣的小子迎她。
“我找你們坐診大夫。”
“您裡面請。我們李大夫正在裡面坐診。”
到了後廳,有人在面診,悠然等了一會兒,才進去。
“您是……邱,啊,高太太!”
一聲驚呼。
悠然嚇了一跳,笑道:“李大夫知道我?”
“壽安縣,誰不知大名鼎鼎的邱,高太太!”
二人寒暄一番,悠然直接說明來意。
“李大夫,三日前,家弟邱阿泰得了急症,吃了你們和順堂的出診大夫開的藥,如今大好,我今日特來拜謝!”
“哦?”李大夫眼睛眨了兩下,觀悠然神情,頓時明白,這位太太並不像是來拜謝,倒是來確認此事。
便轉身問一旁的助藥,“三日前張大夫都去了哪裡出診?”
助藥將出診大夫的出診記錄翻出,稍許,卻道:“三日前,張大夫並未診治一個叫邱阿泰的人。那天,張大夫只是在城裡出診了兩家,並未出城。”
“怎會這樣?”悠然面露疑惑,報出孃家具體地址。
助藥又將前後幾天張大夫出診記錄翻一翻,仍搖頭。
李大夫鬼精的站起來,笑道:“許是高太太的孃家人弄錯了也說不定。”
悠然點點頭,道一聲打擾,便離去。
“菊花兒,怎樣?”
悠然剛一上馬車,穩婆便急急問道。
見悠然搖頭,頓時破口大罵,“黑心的婦人,竟是一點好心都不見!爲了銀子,竟拿孩子的身體作砝碼,也不怕遭報應!”
穩婆氣急,看向悠然,“菊花兒,剛開始你要來這和順堂,我還覺得你多想!”
“也沒啥,只是見阿泰不像大病初癒的模樣,面色微潤,中氣十足,精神也佳。吃了三天藥能到這程度,那他不是遇醫,是遇仙了!”
中醫講究慢養,再說,這裡的醫療條件很差勁,正常情況下,得了趙氏口中的急症,沒個十天半月的細心調養,是絕對不會有這般效果的。
“看來,他只是小着涼。”
說這些,悠然語氣平靜。
“那咋辦?”
穩婆問道。
“就這樣吧。”
悠然話一出,穩婆直皺眉,“菊花兒,那可是十兩銀子!也不是銀子的問題,阿泰若是真病了,用了就用了,可是,現在,那趙氏,純屬騙錢!”
“算了,那錢我不要了。看在阿泰,還有爹的份兒上。”
穩婆嘆了口氣,給都給了,咋要回?說不定又要鬧一場,又得讓菊花兒鬧心。
“你爹今年回家過年嗎?”穩婆想到邱鐵匠,突然道。
“娘,我想外祖!”高香葉聽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見阿婆突然提到外祖,插話。
悠然撫了撫娃子的腦袋,笑道:“有可能回來!畢竟南疆的仗歇了,鐵匠鋪應該也歇。”
兩個娃子聽後很開心。
穩婆點點頭,又俯身過來,對悠然輕道:“那就把趙氏的行徑告訴你爹!錢不要可以,卻不能這樣不明不白,不然,她會越發得寸進尺!”
有道理!悠然點頭,本身,她也是這樣打算的。
既然生在這樣一個世界,基本大綱還是要遵守的。她一個外來人,都在遵守男尊女卑的規則裡尋找漏洞,像趙氏這樣赤果果的愚夫欺女的行徑,太作妖。
太作妖!最終,天都不容!
如此看來,她倒像是穿越過來的。
悠然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