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後，趙檉先去方翰的樞密院領了印信，又去範全的殿帥府分配人馬去營中點齊，隨即回家，等待明日正式上任。
宅內，姚平仲弄馬，黃孤舞劍。
趙檉站那看了一會兒黃孤的劍法，道：“這不是清幽拳嗎？”
黃孤邊舞邊道：“主人，正是清幽拳，眼下改叫清幽劍了。”
趙檉看黃孤的劍越舞越慢，皺眉道：“怎麼還慢下來了，早上沒吃飽飯拿不動玄鐵劍了？”
黃孤訕訕地收了劍，低聲道：“主人，我在研究破刀式……”
“破刀式？”趙檉冷笑一聲：“去年看你搞出來個破鞭式，也沒瞧多厲害，這又研究上破刀式了？”
黃孤有些難爲情地笑道：“用鞭的人少，想找對手演練都難，用刀的最多，好研究一些。”
趙檉道：“豈不是用的人越多，破起來越難越複雜？”
黃孤道：“主人，倒也不是，刀這種兵器，雖然比鞭變化多點，可翻來覆去也就那幾樣，砍、抹、削、挑……”
麗雅娜扎換了身鮮豔的裙裝，頭上戴了銀飾，穿雙白色軟皮小靴子，易容雖然沒改過來，但氣質清冷，身材窈窕有致，亭亭玉立。
還有就是忠心的問題，哪怕人現在他手下，但是忠於大宋，還是忠於他齊王趙檉，並不一樣，在茫茫不可知的未來，這點至關重要。
趙檉道：“正是壽州，本來今年要升壽春府，復淮西首府的位置，結果王慶做亂，將這事給耽擱了。”
趙檉道：“李助雖然武藝超凡，但又怎能決定戰場勝負？而且我也未必會和他真的交手，此番進廬州不過是要找個機會，如今你的位置比我好，居然掌管一處城門，王慶將如此重事交付，卻是我有沒料到的。”
黑汗就是喀喇汗國，與回鶻關係極差，如水火不兩立，幾年前曾被回鶻大敗，不過並不認輸，每年邊境上依舊有小規模戰爭發生。
麗雅娜扎道：“我說你爲何來廬州擂，原來是奔着這個打算。”
他手指劃到一個位置，道：“行軍至此處，便是壽州廬州距離的分界，大軍會轉頭急行，直撲壽州，用最短的時間拿下壽州城。”
麗雅娜扎道：“不過我聽聞淮西戰況，似乎你們東京的禁軍遠不如西軍善戰？”
姚平仲嘟囔道：“誰讓你上次嘲諷我這馬是汗血馬的血統……”
趙檉臉上笑意更濃，麗雅娜扎道：“你，你還看……”
麗雅娜扎顰眉看他，片刻道：“李飛，你不是很有謀略嗎，爲何要冒此險？這廬州城尋常人潛入還好，以你的身份，一但有紕漏，豈不……”
趙檉笑道：“上官將軍在擔心我？”
趙檉聞言眼睛一亮，開始上下看麗雅娜扎。
否則豈不是沒對方力量大，亦或沒對方速度快，那直接認輸就得了，也不用再打。
麗雅娜紮緊盯着桌上水點道：“李飛你的意思是，大軍壓境廬州是假，其實是要去打壽州？”
他倒不是不相信劉錡和折可存，這兩人從根本上來說，軍事底子是要強過書生出身的宗澤，而且二人戰陣經驗豐富，都是名將的苗子。
趙檉摸了摸下巴再不言語，背手走進中堂。
迪婭道：“大個子，真擅長烤羊？莫不是吹牛！”
趙檉笑道：“王慶是一定要剿滅的，不過……”
黃孤道：“以劍破劍，就如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這要如何破呢？”
麗雅娜扎似是想到什麼，哼道：“隴右那時就使陰謀詭計，不然以那些蕃兵隊伍，又怎是我本部人馬對手！”
趙檉愣了愣，笑道：“有這手段，倒也不是普通的兄弟姐妹了。”
“破劍？”黃孤聞言頓時一臉苦澀，道：“主人，破不得劍！”
隨後，他看向麗雅娜扎。
迪婭道：“大個子，你在說我是馬嗎？”
趙檉道：“如何破不得劍？”
見趙檉目光望來，姚平仲立刻屁顛屁顛上前，道：“二位將軍，這種事小人也擅長，倒能幫忙。”
姚平仲道：“沒什麼意思，屬實顏色相像啊！”
“正是如此……”黃孤道。
姚平仲道：“這等小事，有甚吹噓，且看我手段就是。”
“你的意思是同樣的兵器互破不了，只能見招拆招，正常應戰？”趙檉道。
趙檉點了點頭，微微垂了目光，瞅向麗雅娜扎的小白靴子，忽地想起隴右廢城裡的一幕，不由感慨時間飛快，距離去隴右時也快兩年光景了。
趙檉笑了笑，麗雅娜扎立刻往回收了收小靴子，道：“羊在後面，迪婭會弄，不過最好有人幫忙。”
怎麼打壽州，用多少時間，拿下之後如何謀算廬州，他將這些事統統都交給了宗澤。
趙檉隨麗雅娜扎回到前方中堂，關好房門後，只聽麗雅娜扎道：“李飛，那宋國大軍……”
這也是趙檉離開濠州前，最後的交代，至於接下去如何做，戰場瞬息萬變，已經無法有效預判，就全看宗澤如何佈置安排了。
趙檉回頭看瞅了眼姚平仲和黃孤，黃孤不說，姚平仲倒應該是此中好手，西軍裡應該沒有不會烤羊的。
他邊喝邊琢磨李助在朝堂上的話，暗想倘是自家以那七種槍法拒敵，對手用劍的話該如何抵擋，想來想去覺得須是快劍一道。
“什麼時候能破劍？”趙檉打斷他的話道。
但正因爲如此，沒法擇二取一，統籌全局的事還不如讓宗澤負責。
麗雅娜扎看忙活開來，道：“李將軍，請屋裡去坐，在下有些事情討教。”
趙檉道：“蒙上官將軍邀約，李飛來遲了。”
他一壺茶喝完，外面傳來姚平仲的聲音：“小迪婭，來找我家主人啊？”
迪婭瞅瞅四周，小聲道：“是一家人的兄弟姐妹送上來的。”
至於招數是什麼？招數就是破除快道的手段！
招數精妙，可以遏制對方的快道，可以彌補自家速度的不足，可以……殺人！
至於以精妙招數對上無堅不摧的力道，同是如此。
麗雅娜扎道：“十人之中，只有我最沒破綻，女子做奸細本就稀罕，且我來自西北宋境之外，此事又不作假，更何況……我本來就不是奸細！”
迪婭道：“大個子，伱甚麼意思？”
趙檉繼續在桌上點了點：“眼下緩慢行軍，不過是迷惑王慶，待到這裡時……”
黃孤沒事，姚平仲把馬好一頓安置，兩人這才隨趙檉出門。
趙檉瞪了一眼姚平仲，道：“迪婭，上官將軍有事？”
姚平仲眼睛發亮，道：“好大的肥羊，如今城內這種羊倒是罕見了。”
趙檉笑道：“說得也是，若是我爲王慶，當也信任你勝過那些小寨寨主。”
麗雅娜扎的劍走的是快道，鍾靈熙的圓月刀走的也是快道。
趙檉思索了半天，他沒見過李助出手，無法判斷對方究竟快到何等程度，覺得要找杜壆問問，畢竟杜壆和李助交手過，知道對方的出劍速度。
麗雅娜扎搖頭：“你在說我實力不濟，是那小馬嗎？卻不知河中亦是兇險，同樣有猛獸存在，又怎能以高低判定能否過河？”
迪婭跑過來道：“李將軍，姚猛他欺負我！”
大抵馬上重力，馬下重快，招數在其中起的作用卻相同，遏力制快。
麗雅娜扎道：“所以大軍壓境廬州是假，其實是要去取壽州？”
“叨擾李將軍了，在下從未接觸過軍兵，有些事情不太明白，請李將軍過來求教，實屬在下魯莽。”麗雅娜扎不動聲色地道。
他說着撿起旁邊工具，便向肥羊走去，邊走邊道：“我去宰羊，黃勝挖個坑來，再弄些樹枝炭火，小迪婭把鹽巴香料都取過來，對了，有菜油也拿一些。”
趙檉想了想，道：“誰說一定是向廬州壓進？你且來看。”
他說着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點了三個距離差不多的點，指着最上面的一個道：“這裡是濠州。”
迪婭道：“將軍說帶兵的事情不太明白，請李將軍過去請教，還說晚上請李將軍吃烤羊，讓姚猛他們過去幫忙。”
麗雅娜扎見狀道：“李將軍，你看甚麼呢？”
趙檉眼睛撩了撩麗雅娜扎的小靴子，想了想道：“冒險這種事，不過在於實力大小，小馬看大馬過河，覺得冒險，卻不知河水只到大馬腰間。”
兩人聞言，都走去照辦。
麗雅娜扎道：“與你隴右打得算少，除了那些小國，就是黑汗西夏亦數次交鋒。”
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畢竟宅子不大，在院內的話，牆外有人，就極可能會聽到。
而劉錡、折可存這些又是西軍將領，有自家的勢力地盤，牽扯不少利益關係，想要收爲己用，並不是短時間就能做到。
趙檉點頭：“你和黃勝準備一下，一起過去。”
趙檉道：“我帶來的。”
麗雅娜扎望向桌面水點，喃喃道：“淮西路的地圖我看過，另外那個點是……壽州？”
麗雅娜扎道：“你打算如何做？大軍緩緩壓上廬州，莫非直面攻打？”
趙檉哈哈道：“那計卻不是我出的，而且那計也就只能用在隴右軍城那種小地方，大一點的地界都未必成功！”
趙檉點頭道：“不錯，所以打廬州，要先拿下壽州，不收復壽州，便難打廬州！”
趙檉現在只恨手下能用的人太少，尤其懂軍事，能夠統帥一軍的人物。
隔壁府內同樣素淨，除了麗雅娜扎主僕再無他人。
中堂屋內並沒有什麼擺設裝飾，府宅住進來時就是個空架子，值錢有用的東西都被原主人搬掉，趙檉瞅了眼四周，也沒喊兩人，自家動手去後面燒水煮了壺茶。
麗雅娜扎道：“懶得管你，莫非你覺得自家能打過那金劍先生李助？”
接着又指了下面的點道：“這裡是廬州。”
所以招數也很重要。
姚平仲道：“我可沒有，誰讓你總穿一身黃衣服，我馬的顏色又改不了，你這衣服卻是可以換的！”
與他有所淵源的一些人還沒成長起來，比如岳飛、張憲。
迪婭道：“李將軍過去就能看到，好大的一隻羊，我要先回去準備準備。”
麗雅娜扎疑惑道：“若不是直面攻打，爲何還要向廬州壓進？”
她說完告辭離開，姚平仲見她走遠湊上來道：“主人，有烤羊吃了？”
接着是迪婭的聲音：“將軍要我過來請李將軍，說有軍情請教。”
趙檉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劃了一下，道：“濠州和壽州廬州乃是個三角地形，彼此距離差不太多，濠州在最上面，壽州西南偏下，廬州正下，你說大軍倘若直打廬州會如何？”
麗雅娜扎這時看着桌面三個水點，道：“當該先取壽州，隨後便可兵分三路包抄廬州，中路僞裝主力，右翼佈置重兵，右翼之外一路側軍可以繼續向西埋伏，伏擊光州、舒州支援的軍隊！”
趙檉嘿嘿笑了聲，沒有言語。
聽着兩人要吵起來，趙檉走出門外，看向兩人皺了皺眉。
麗雅娜扎自十三歲時便統領一部，與西域諸國，乃至喀喇汗國大小几十戰，對軍事自然頗有見識，瞬間便反應過來，道：“壽州必然出兵，與廬州前後夾擊宋軍！”
其實大部分短兵走的都是快道，因爲刀劍鉤尺之類，本身的重量不夠，大都是鋒刃傷敵，所以便須求個快字。
趙檉點了點頭，眼下距離廬州擂已過幾日，與對方同殿稱臣又住隔壁，來往倒屬正常，他笑道：“整隻的羊如今可不好買，你家將軍倒有些手段。”
“你！”迪婭氣道：“我喜歡穿什麼顏色衣服要你管！”
幾人來到後院，這裡原是座花園，但自王慶打淮西，之前的主人就舉家逃走，這花園便荒蕪了，如今雜草叢生，野花遍地，一隻肥羊拴在棵小樹上，正低頭大啃下面綠草。
姚平仲笑道：“小迪婭，我才發現，你這身衣服和我這馬顏色差不多，都是杏黃色啊！”
趙檉搖頭：“這怎可能，若是那樣，我又何必潛進廬州，直接衝過來攻城就是了。”
麗雅娜扎被他看得不自然，道：“李飛，你看甚麼？”
趙檉道：“只知你有本部人馬，別的倒不曉得，莫非在回鶻時經常打仗？”
趙檉瞧她顏色如春花好看，又是嬌羞無限，忽地握過來纖纖素手，道：“好看爲何不看？”
麗雅娜扎頓覺手上溫暖，心頭一蕩，呢喃道：“怕不是見到美麗女子都會這般言語……”
趙檉搖了搖頭，笑道：“旁人又與我何干，莫不是以爲偷香小郎君真個兒要踏夜去偷嗎？”
麗雅娜扎聞言低頭不語，睫毛微閃，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