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陽光從葉縫中穿過,門前什麼也見不着,起着厚厚的一層霧,也許只有這種脫離塵世的感覺,對於她來說是舒適的。
“陳奶奶,我是文學社的學生,學校讓我來採訪您。”這是今年的第32個了,之前來的記者或學生都被拒絕了,不是她清高,而是她習慣了這六十幾年的孤獨,那無盡的孤獨感。
“陳奶奶,今天又來了一個,我們見不見?”
“這是第幾個了?”
“今年的第32個了。”
“32?這個數字好幾年都沒仔細的聽過了,當年他還趾高氣揚的和我說他的座號是32,我的座號就在他的後面,成績也差他一分,當時挺生氣的,現在…….把他請進來吧。”
進門後,映入眼簾的是如五柳先生的詩句一般的桃園美景,院子裡的菊花和桃花,還有圈圈流水,不知怎麼形容這種脫俗的美。
“奶奶,我常常看見您寫的文章在學校被貼出,我很喜歡你在裡面說的話,但是有一些遺憾,就是你文章裡面的那個他,爲什麼沒有音訊了,爲什麼後面的文章都沒關於他的一切了呢?”這位學生一臉疑惑。
奶奶聽到這個問題很真誠的回答道: 曾經我一直以爲孤獨並不可怕,甚至覺得那些自認爲孤獨的人很可笑,可是在我的歲月裡面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孤獨的,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完成自己的作業,甚至連想出門都不知道該找誰陪我,當一個人孤獨上了癮,就會反而討厭熱鬧。我曾經也很想能夠成爲羣星,但卻只能成爲月亮,在碩大的太陽系中,只有我一顆衛星,度過孤獨無奈的歲月之後,我才慢慢的發現因爲我獨特所以我才感覺到孤獨了,我記得蘇格拉底曾說過“孤獨的人才是最強大的人。”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他讓我明白了這一切。我是一個標準的文科生,在我的生活中,孤獨反而是一種生活的詩意,但是這樣並不快樂,他是唯一一個能讓我保持孤獨又能快樂的人。
“陳奶奶,您和那個男孩還有聯繫嗎,您是不是喜歡他呀?”
“這位小同學我問問你,如果你在青春正盛的時光裡,遇見一個可以把太陽給你的男生,你會放棄嗎?”
“奶奶我懂你的意思了,那你們爲什麼沒有在一起呢,因爲家庭,還是因爲意外?”
意外這個詞,也好幾年沒有聽到了,連陳蕭自己都沒有想到過,她喜歡的人會因爲意外而離開他,因此每每聽到意外這個詞眼淚就有些止不住了,因爲意外他們相遇,因爲意外他們分別,好像每一次意外都是蓄謀已久,好像每一次相見都是處心積慮,就爲了在回憶裡烙下一個印記,不,是傷疤。
過了許久陳奶奶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學生知道這個問題爲難奶奶了,便轉移了話題。
“陳奶奶,您在其中一篇文章裡寫道了您的一位朋友,好像是叫做王海傑對吧,您和他還有聯繫嗎?”
“海傑呀,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獨特的男孩,他不喜歡和男孩子玩,反而跟我們女孩子玩的不亦樂乎,我和他在正值青春的這段歲月裡玩的愉悅,也曾和他互換過小秘密,也誤解過他,甚至猜忌過他,現在想起來也很對不起他。”
“所以他現在還在世嗎?”
“不在了,他因爲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他,而傷心,那個男孩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傷害海傑,海傑性格像女孩子,受不住這些傷害他……自殺了,當時我哭的很慘,沒過多久他喜歡的那個男孩羅錫也自殺了,遺書上說自己發現喜歡上了海傑,表示對之前做的事情深感抱歉,自己愛的太卑微,太容易被外界干擾了,他希望自己能在天堂好好愛着海傑,我當時很難理解他們,如今我很佩服他們。”
“男孩?原來是這樣。那爲什麼要佩服他們呢?”
“因爲海傑死了,羅錫能夠放下所有去找海傑,而他死了,我卻不能放下所有去找他。”陳蕭在心裡說着,她不敢和別人說這件往事,怕所有人都怪他對塵世太眷戀,把愛情的忠貞拋在腦後。
……
“今天我們的問題就到這了,謝謝陳奶奶今天的招待。”這人道別之後便從桃園仙境一般的地兒離開了,離開時她回眸了好幾眼這個讓她覺得親切的地方,也不知爲什麼她是流着淚離開的。
陳蕭結束了採訪後,站了起來打開窗,搬來靠椅,坐到了上面,慢慢的睡着了,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那場夢讓她明白她終於可以走了,終於可以像羅錫一樣勇敢了,只是時間長了點,但想見的人,終於可以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