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零星的響着鞭炮的聲音,不時的“噼裡啪啦”一下,讓這除夕的年味更濃了些。
大街上孩子們穿着新衣裳奔跑,臉蛋上紅彤彤的兩塊,似乎搽了胭脂,有些孩子手裡拿着點燃的線香蹲了下來,捂了一隻耳朵,把線香朝爆竹的引線上邊湊,見着冒了火星,趕緊拔腿就跑,看着那引線慢慢燃燒,然後“砰”的一聲,震耳欲聾。
木材公司的職工宿舍小區裡,也是一片喜氣洋洋過大年的模樣,家家戶戶的玻璃上貼了紅色的福字和窗花,大門上倒貼的福字,寄託着人們對新年的嚮往,門邊的大紅對聯也是紅彤彤的映着人的笑容,顯示出一副祥和安寧的氣氛。
自從改革開放以來,人們的生活逐漸有了變化,手裡的錢開始多起來,買東西也鬆活了,以前過年才能吃上的糖果,平常偶爾也能吃到。孩子們不用眼巴巴的望着那個空空的果盤盼着過年了,家裡有閒錢的偶爾也會擺上一把瓜子花生什麼的,讓家裡人也嚐嚐零食的滋味。
一棟一零一的客廳裡,王月芽端了個盤子放到了方桌上,桌子上頭蓋着一塊粗的線毯,暗紅顏色,橫着一條黑色的條紋,桌子下邊生了盆火,伸了手腳進去,暖烘烘的。
盤子裡放了花生瓜子鹽水豆,糖果不只是水果糖,還放了酥糖和奶糖,看着五顏六色的挺好看。熊芬伸手抓了一塊奶糖,剝開糖紙,“嘎巴嘎巴”嚼了兩下,奶糖變成了碎片,她砸吧砸吧嘴,覺得味道真好,甜蜜蜜的。
環視四顧,熊芬呵呵的笑了起來:“爹,娘,你們這套房的堂屋咋這麼小哩,還沒我們租的房一半大。唉,難怪只要這麼一點錢就能買一套房,原來是太小了啊。”
楊國平把這房子給了楊寧馨,熊芬心裡頭一直不舒服,看到這房間有些小,她這才高興一點點。在鄉下住大房間住慣了,乍一看到小小的客廳,心裡頭就嫌擠得慌。一想到原來楊寧馨也不算得了天大的好處,她心裡舒坦了不少。
這樣小的房間,請她來住她都不想來哩。
今天過除夕,平常都是在一起吃團年飯,雖然分家了,按着規矩也還是要團年的,楊國平和王月芽搬到X縣來了,所以楊水生楊土生兩家也得進城來陪着兩位老人過年。
楊樹生的家就在樓上,下來很方便,楊水生在縣城裡租了房子,一家子過來也簡單,而楊土生就麻煩了,得要從鄉下跑到城裡來,好在楊樹生給他們安排了一下,把自己客廳提供出來,放了一張簡易的行軍牀,再搬幾條靠椅挨着,也給弄出了一張“雙人牀”,楊土生和劉玲玲就暫時到那裡住兩個晚上,大柱二柱和三柱就睡在楊國平他們那一套房間的另外一件臥室裡,牀窄,三兄弟睡着有些擠,晚上大柱揹着被窩打了個地鋪,湊合着睡。
熊芬和楊水生過來的時候,雖然已經收拾好了,看不出擁擠的樣子,可是在兩套房裡轉了轉,還是能看出房間小,容量不大。想到自己在縣城裡租的那三間房寬敞得很,熊芬有些得意:“玲玲啊,你幹嘛不住到我們那邊去,雖然說只有三間房,可房間大,比這兩套房不會小,你們家五個人住進來都不會嫌擠!”
劉玲玲尷尬的笑了笑:“二嫂,我們這一大家子去你那裡打擾,不太好吧。”
她知道熊芬也是嘴裡說說,要是她真的和土生帶了孩子們去熊芬那邊,她保證會甩臉子不樂意,鬼知道到時候她又會說些啥難聽的話。
“有什麼不好的,只管去住!”熊芬很得意的挺了挺胸,這讓她顯得塊頭更大了。
“那好那好,我爹孃過去就行,大哥也去,二嬸那邊房子大,你去也能住下的。”二柱笑嘻嘻的看了一眼熊芬:“二嬸在縣城裡做生意發財咯,說話都有底氣多了!”
熊芬被二柱這話堵了嘴,一臉的暗紅顏色:“過除夕不該是陪着家裡大人守歲?過了十二點哪裡還有精力去搬鋪蓋?今天晚上肯定是去不成。”
“那明天晚上再去唄。”二柱朝大柱擠了擠眼:“你和大哥去擠一張牀,二嬸家牀鋪肯定也比這邊的大,能睡得下。”
“……明天也不行啊,我們家沒這麼多鋪蓋,等到以後置辦齊全了再說吧。”
熊芬氣得牙癢癢,自己不過是說句客氣話,那個二柱還當了真,一個勁追着問,問啥問啊,還真能讓他家住進來?
“咱們就到這裡擠一擠吧,搬來搬去的也麻煩。”劉玲玲看了一眼二柱:“大人說話小孩子聽,別插嘴。”
王月芽指了指桌子上的果盤:“吃點東西吧,這些可是小六和二柱買回來的,他們寒假做了兩趟生意,掙了些錢,說要孝敬我和爺爺,特地幫我們買了些年貨。”
“啥?掙錢?”熊芬聽到這兩個字,眼睛掙得銅鈴大:“咋不喊上牛蛋哩,這些天他在家裡都沒事情做,我瞧着他那樣子就心裡頭煩,老是捧着一本破書看個不停,有啥好看的?還不如出去尋點事情做。”
“娘……”牛蛋的臉憋得通紅,都快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中專裡邊有這麼多們功課要學,上學期有九門功課考試,其中有兩門他沒有十足的把握,生怕考砸了沒及格,回學校得要補考,趕緊趁着寒假多看看書。
可沒想到這事情被他娘熊芬這麼拎着到桌面上講,這讓他心裡頭實在不好受,低着頭坐在那裡,手腳都不知道朝哪兒擱。
“二嬸,看書是好事啊,現在逢着年關,哪裡還要人幹活?”楊寧馨笑着打圓場:“我和三哥掙錢也沒多少,而且還是跟別人合夥乾的,要是四哥願意,以後放假咱們一起做點小生意掙幾個零花錢。”
聽到楊寧馨說沒掙多少錢,熊芬這才恢復了平靜:“我說呢,這時候能掙多少錢,還不是小打小鬧的,你們啊,可要學着你們大哥一點,那可是掙錢的一把好手!千萬別以爲買了一盤子年貨就是掙到錢了,眼光要放遠一點!”
楊寧馨點了點頭:“二嬸教導得是!我們記住了,以後可千萬不能目光狹窄,一定要看遠一點!”
熊芬覺得扳回了一局,高興的昂着腦袋,左看右看。
“誰說小六他們只掙了一盤子年貨?”楊國平冷冷的哼了一句。
他在旁邊聽着熊芬的話就不舒服,他心愛的孫女兒怎麼能被熊芬教訓呢?
“小六和二柱這個寒假掙了好幾百塊,前些天小六還去人民醫院骨科問了一下,請他們幫我訂一部輪椅,年後就能到了。”
“輪椅?”熊芬睜大了眼睛:“不是說很貴的嗎?”
早些年楊國平出院的時候,醫生就建議他買一部輪椅,方便到處走動,可問了下價格說要兩百多,楊國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實在太貴了。
當年兩百多,現在至少也得三四百了吧?小六他們幹啥掙了這麼多錢?
“小六,你這就不地道了,這麼掙錢的好路子,咋就不和二嬸說呢?錢你一個人掙怎麼行,要大家一起掙啊。”熊芬急紅了眼:“你說說,是哪一行當?”
“二嬸,最開始我們是掙了點錢,後來這門生意讓人家知道了,做的多了就掙得少啦。我們最後那幾十件貨,都只掙了幾毛錢一件就着急賣了好多年哩。”
楊寧馨和二柱賣衣裳一直賣到十二月二十八,中間有一段時間比較低迷,因爲做這生意的競爭對手又多了幾個,賣出去的衣裳價格被壓到只有一塊多錢的利潤。看着旁邊攤位爭先恐後的降價,楊寧馨堅決不降太多,二柱和唐美麗有些不理解,爲啥不早點賣完早點收手。
“他們一個二個的降價,咱們跟着降,怎麼也跟不上人家的速度,不如就按正常價格賣,只說一分錢一分貨,少了沒利潤。”
隔壁攤位的貨確實比不得他們家的好,那些攤主恐怕也是第一次去廣州進貨,只是揀着便宜的拿,現在看到做這生意的人多了,都搶着想要把貨給甩了,所以價格極低也賣。可是楊寧馨他們這邊不能和他們打價格戰,他們進的貨略微貴一點,跟着降價就會吃虧。
一零一廠的年輕人不少人還是有點眼光,幾個攤位比較下來,儘管楊寧馨攤位上的貨物賣得貴,可依舊還是有人來買。
“就看中款式和質量了,那邊的衣裳拿到手裡都覺得薄,有什麼好買的。”
等到二十七二十八那兩天,不少攤販都收工回家準備過年了,只有楊寧馨他們堅持依舊出攤,獨門生意就是好做,而且大家也着急想買新衣裳穿着過大年,所以生意又一次興隆,這兩天裡頭賣的東西比前邊五天賣得還多。
當然,好掙錢不能告訴熊芬,只能把做生意的風險告訴她,萬一她腦子熱了想跟着做服裝生意,虧了本肯定會來找麻煩,先給她打點預防針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