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些許,生如一問:“我還能幫你做些什麼?”
莊一念淺笑搖頭:“王爺將我從火刑柱上救了下來,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
“我應該早點到的,若非是那禁衛前去御書房說了此事,恐怕我與皇上現下還不知何時會知此事,那些妃嬪竟然敢在宮中如此……”
莊一念不願再多提這件事,只說:“若是王爺真的還想要幫助琅環,那就代琅環說服皇上,讓琅環出宮吧。”
莊一念說着起身打開了櫃子,從合歡的繡框中拿了一把剪刀出來。
生如一見了一驚,一步上前將剪刀從她的手中奪了下來,緊張問:“你要做什麼?”
莊一念看着空空的手清淺淡笑:“王爺以爲,琅環要自裁?”
生如一皺眉,雖然面前的莊一念至始至終都是淡笑着,也不曾見她有何不妥之處,但是如此反而讓他更加擔憂不已。
“髮尾被燒焦了,琅環只是想要剪掉而已。”莊一念伸手跟他要剪刀。
生如一猶豫些許:“你自行不便,我幫你。”
莊一念也並未拒絕,起身坐到了妝鏡前。
生如一哪裡做過這種事情,站在莊一念的身後握着剪刀不知如何下手:“不如待會兒命內務府派侍婢來。”
莊一念說:“不拘着長短,將那些燒焦了的部份剪下去就好。”
生如一掬起她的長髮,又猶豫了些許:“若是剪得不好,可不要怪我?”
莊一念鏡中笑着頷首:“不怪你、”
得了莊一念的鼓勵,生如一一剪刀下去,齊腰的長髮頓時短了許多。
莊一念將長髮撩到眼下看了看:“終是乾淨了些。”
而生如一還握着那一把長髮不知如何是好。
“莫姑娘在嗎?”殿外突然傳來聲響。
生如一說:“我去看看。”
殿門外,內務府總管王榮帶着四名侍婢四名內侍候在廊下。
生如一開了殿門,王榮等人驚訝一瞬,遂即見禮:“奴才們不知承親王在此,失禮了。”
“何事?”
“回承親王的話,皇上命奴才從內務府調撥了八名奴才,來伺候莫姑娘。”王榮低身回道。
生如一淡掃了一眼那幾個奴才頷首問:“皇上現在何處?”
“回王爺,皇上現在御書房中。”
話必,王榮上前兩步,對生如一低聲道:“皇上以宮中妄言巫卜之罪,已將珍婕妤賜死了。”
“哦?。其他涉事之人?”
王榮回道:“都被送回了各自宮中,皇上說,待皇后醒來,再行處置……莫姑娘。”
生如一回身,見莊一念換了一身簡素的常服緩步而來:“皇后娘娘怎麼,還沒有醒來?”
面對莊一念,王榮不敢怠慢:“回莫姑娘的話,皇后娘娘依舊在昏迷之中。”
“御醫可說什麼了。”莊一念看似閒閒的問。
王榮說:“不曾,宮中的御醫都診治過,卻並未發現病症,皇后娘娘的脈象也是平穩。”
“呵,那還真是古怪呢。”
一聲冷笑,王榮覺得背脊一寒,身子更低了些。
“王總管來此所爲何事?”莊一念也並未爲難他。
王榮當即道:“回莫姑娘,皇上知姑娘這裡人手不足,命奴才調來八名奴才供姑娘差遣。”
“代我多謝皇上厚愛。”
四名內侍四名侍婢依次上前報上了姓名,莊一念淡淡頷首並未有何表示,旋身回了寢殿之中。
從方纔將她從火刑柱上救下,她便一直彷彿對任何事情都抱着極爲淡漠的態度,好似再沒有任何人與事能令她喜,更沒有任何事與人能讓她憂。
……
御書房中。
生玄隱伏案硃批,沉聲問生如一:“她如何。”
“御醫已診過,只是手掌有些許擦傷,其他並未傷到。”
聞言,生玄隱擡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生如一猜到他心中所想:“不但皇上您驚訝,御醫與侄兒也很是驚訝。”
“如此,也好。”總好過她受傷。
“皇上,侄兒……”生如一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生如一頷首道:“本是內宮之事侄兒不便過問,但此事實在……令人驚愕,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當時生玄隱與生如一二人正在御書房議事,禁衛忽然來稟莊一念之事,二人聞言無不震驚,因爲任何人都未曾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皇宮之中,難道那些後宮妃嬪是瘋魔了不成?似乎也只有這個解釋能夠說得通。
“她可曾說了什麼?”生玄隱不答反問。
“未曾,回宮後,琅環有些奇怪。”
“奇怪?”
“是,但侄兒也說不出究竟奇怪在何處,總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怎麼說?”
“琅環她,似乎無喜無怒。”
生玄隱沉吟。
“皇上,還有一件事。”
“說。”
生如一斟酌了一下說:“琅環,想要出宮。”
生玄隱眉心緊蹙,未語。
生如一猜不透此時生玄隱心中在想什麼,但話一出口自無法收回,索性繼而道:“她說,她只離開皇宮,並不會離開洛陽,即便只是暫時也好,只要……不留在這皇宮之中。”
“啪”的一聲輕響,生玄隱手中的御筆被生生折成了兩截。
“不準!”語聲沉沉。
若是以往,生如一必定不會再多言,但是……
方纔在皇后宮中那一幕,至今還在眼前,莊一念被綁在火刑柱上即將被火焰吞噬的場景,至今想起依舊心有餘悸,那是生如一所見過的最爲恐怖的場景……
即便是對待獄中的大奸大惡之人,也不過是斬首示衆而已,而她卻差一點,被活活燒死在這皇宮內院之中。
不但可怕,更爲可笑。
“皇上,恕侄兒多言,琅環性子倔強不肯在人前示弱,但是她方歷經險境劫後餘生,恐怕即便面上無事卻也心中難安,不如讓她暫時離開冷靜一下也好。”
生玄隱聞言未語。他沒有當即拒絕,顯然是在考慮。
生如一答應了莊一念會盡力而爲:“皇上,若是執意將琅環留在宮中,她恐怕對皇上也會漸生敵意,雖然放出宮去,也是同在洛陽城中皇上可隨時傳召,亦可隨時出宮前去探望,如此一段時間過後她漸漸淡忘了這件事,也就好了。”
生玄隱想起,他欲要扶着莊一念手臂時,莊一念的抗拒之色。
她是在怪自己吧,怪自己沒有護好她,怪自己去的遲了嗎……
“也罷,命人在洛陽城中準備一座清靜些的宅子……”
生玄隱終於鬆了口。
……
從御書房出來,生如一當即又折回了莊一念的寢宮,立刻與她說了這個好消息。
“皇上當真答應了?”莊一念不無驚訝,未曾想過會這麼順利。
生如一頷首道:“這兩日你先好生休息,過兩日將宅子安置好了入宮來接你。你需要什麼一併與我說,我好命人準備。”
“多謝王爺。琅環沒什麼想要的,只要能暫時離開這裡就好……”
莊一念略展顏,這麼久,終於有一件能夠順着心意的事情了,而且出乎意料的順利。
很快能夠出宮,且不必擔心生玄隱在找她的麻煩,這讓莊一念的心情稍好。好似被圈養許久的鳥兒,終於被放飛回了空中,雖然不定何時還要回到這籠子裡,但那時,是否要再次回到籠子裡,便是她自己做主了。
翌日。
莊一念起身,便見合歡帶着兩名侍婢入內伺候她洗漱。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人囑咐了你好生休息。”莊一念拉過合歡的手。
合歡一臉期期艾艾之色,眉心緊蹙咬着下脣不言語。
“怎麼了?可是傷到了哪裡還疼着?”對於當日合歡的忠心相護,莊一念記在心上。
合歡咬着脣搖了搖頭,擡首望着莊一念的雙眼紅腫滿是淚光:“姑娘,奴婢無用,奴婢沒有保護好姑娘,讓姑娘受苦了。”
話說着,合歡“砰”的一聲跪在了莊一念的面前。
莊一念只當合歡因着昨日受了委屈而憋屈,卻不想她是因爲沒有保護好自己而難過。
暖心一笑,將她扶起:“傻丫頭。”
莊一念安慰了合歡好一會兒,她才終於止住了淚,一邊伺候着莊一念梳妝,一邊時不時的嘟噥道:“她們實在是欺人太甚,怎麼敢光天化日之下,罔顧皇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事情來……”
莊一念的手中把玩着玉鐲子,聽着合歡念念叨叨的也不嫌煩,另兩名侍婢也聽聞了昨日之事,心中駭然這會兒聽了也不敢插話,低眉斂目的做着自己的差事。
須臾,合歡爲莊一念梳好了髮髻。
莊一念忽然一笑道:“整日裡圈在這裡也是無聊,待會兒用了早膳,咱們出去走走。”
合歡對昨日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姑娘……”
但莊一念去是興致勃勃,似乎想到了什麼很開心的事情,吩咐合歡:“去準備早膳吧。”
經過昨日之事,見莊一念難得一展歡顏,合歡便將心中憂慮都咽回了肚子裡,笑着頷首:“喏,奴婢這就去。”
手中一直把玩的玉鐲子帶在了手腕上,鏡前她清淺淡笑,眼中有着狡黠與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