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事情果然不出笑怡所料,下午她“強撐着”去拜會宮中各位阿哥時,收到了一大堆同情的眼神。而四阿哥半邊赤紅的臉,更是坐實了宮中的傳聞。

給各位年長的點了煙,弟弟們也都送了禮,笑怡坐在四阿哥身後,她旁邊就是三福晉。廷芳還是跟前世一樣,整個人神采奕奕的。

可不能這樣麼,榮妃自康熙六年到康熙十六年,總共生育了五子一女,到現在活下來的只有三阿哥和榮憲公主。對於這一雙兒女,她向來是當眼珠子疼愛的。公主今年六月已經遠嫁漠南,皇上爲了彌補榮妃,特意給把本屆最優秀的秀女指給她所出的三阿哥做嫡福晉。

笑怡與廷芳自幼就相識,她很清楚她不僅樣貌嬌美,而且性格討喜,既繼承了滿蒙貴女的爽朗,又粗中有細。這樣的兒媳婦,榮妃怎麼可能不喜歡。

與兄弟寒暄的胤禛,眼角餘光一直注意着這邊。他心中感嘆着,前世福晉也經常這樣看着三嫂,只是他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後來死後,靈魂在後宮飄了無數年,見慣了後宮中的悲歡離合,他終於明白了那是羨慕。

怕是今早額孃的事,給福晉不小的打擊吧。可他也沒辦法,畢竟孝大於天。若是額娘生氣說些什麼,最受傷的肯定還是福晉。而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可能自己承擔責任。

胤禛百轉千回的心思,笑怡一點都沒感受到。嫁進來之前她已經想得很清楚,她和胤禛是利益共同體,雖然他不會保護她,但也不會去算計她。前世種種,愛已消散恨也決定遺忘,他們現在只是相敬如賓的夫妻罷了。

“你沒事吧?”

看着廷芳關心的眼神,笑怡心裡暖暖的,搖搖頭擺擺手。

“嚇死我了,還是我們額娘好,第一日我剛夾了一筷子菜,額娘就讓我坐下了。”

前面三阿哥咳嗽一聲,廷芳立馬意識到,自己現在這樣說,不是往笑怡傷口上撒鹽麼。

上首的太子聞聲往這邊一瞥,就什麼都明白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都驚動了太醫院,這事在後宮中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了。太子作爲元后嫡出的,對皇阿瑪的妃子們顯然不會有什麼好感。剛纔跟皇阿瑪共進午膳時,他聽李德全說起這件事,

“四弟現在也不知怎樣了?兒子去看看他。”

康熙止住了要站起來的胤礽,眼中的滿意卻是更濃了,“把西域送來的九珍白玉膏送到阿哥所,讓四阿哥跟四福晉好好養着。”

因爲關心兄弟,太子本人也得了一塊上好的徽墨。雖然他不缺這玩意,但皇阿瑪的賞賜可是無上的榮耀。所以雖然四弟這幾個月來,對他不像以前那樣殷勤,但現在太子對這個弟弟還是很滿意的,所以他難得寬慰起來,

“四弟切莫放在心上。”

胤禛有些受用,太子一直人不錯,而且很關心弟弟。而且這時候,大哥和太子的關係,還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他們兄弟間還是團結友愛的。

但是想起後來,兄弟反目,他手上更是沾滿了鮮血。但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且不說弘曆敗光了國庫,再看看後來,不過兩百年,那羣洋鬼子還是衝進了紫禁城。他們鄙夷了幾千年的蠻夷,曾被成吉思汗打得望風而逃的孬種,竟然踏足了這片土地。他已經能想象,後世之人會怎麼戳愛新覺羅家的脊樑骨。

痛心疾首之下,他有了新的目標。這輩子他不想再爭了,兄弟們都是有才能的,誰當皇帝都差不多。他要把目光投向更廣闊的天地,中原不能葬送在愛新覺羅家手上,他要找出其中的根源,讓那些洋鬼子嚐到後果。所以重生後,在關注福晉的同時,他更是秘密培養了心腹,派他們去了廣東十三行,密切關注那些洋人的動靜。

“四弟別傷心了,這是你大嫂孃家的秘藥,專門治傷的。”

大阿哥粗啦啦的走過來,將一瓶藥扔到胤禛手裡。胤禛回過頭,才發現他被人認爲傷心了。想起額娘始終如一的態度,他決定將計就計。

“多謝大哥。”

大阿哥帶頭了,其餘人也不甘示弱,沒有秘藥可以送補品啊。於是這日下午,笑怡收到了一堆千年人蔘鹿茸靈芝雪蓮之類的。看這藥材,似乎她和胤禛病入膏肓,需要吊命了。

宮裡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康熙,見兒子們兄友弟恭,他這個做阿瑪的也驕傲。只是德妃那裡,怎麼今日總是出狀況?雖然他知道德妃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可她人長得漂亮又伺候的舒服,加上老六死後身子一直不好,他也不介意多寵寵。只是這幾年,她似乎越來越不知所謂了!

正在沉思,李德全端着綠頭牌子進來了,最前面的赫然是德妃。康熙想都沒想,撿了後面的一個牌子,“就景仁宮。”

傳旨的太監來時,笑怡和胤禛正在景仁宮。剛成婚,高位分的妃子總要拜訪一遍的。重新來一遍,宮中每個人的喜好她都明白。爲表心誠,她親自選擇名貴的面料,着以金銀線給各宮主位每人做了兩件衣裳。

“你們能來看我就很好了,還帶什麼東西,這衣裳真好看,快坐。”

愨惠貴妃仍如前世那般,叫宮人端上標配的點心瓜子和茶水,然後當場換上了坎肩,“來嚐嚐,我這瓜子可是特意吩咐廣儲司做的,宮裡宮外獨一份,就連太后和皇上都很喜歡。這衣裳真合身,老四家的就是手巧。”

聽她一口一個“我”,而不是冷冰冰的“本宮”,笑怡漸漸有了前世的感覺。這位貴妃是個萬事不管的,可今上優待母家,單憑她是宮裡唯一一位姓佟佳的妃子,就有無數人想巴結着她。如此她也放鬆下來,抓起瓜子剝開。

“貴額娘喜歡就好。”

“還是老四家的痛快,老四你快吃啊。今個兒你們來了,剛好陪我打兩把。”

愨惠貴妃變戲法般的,從身後拿出一副華貴異常的葉子牌。迫不及待的脫掉手上的甲套,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兩人坐過去。胤禛皺皺眉,笑怡看向他。

“貴額娘……”

“恭喜貴妃娘娘!”

笑怡明顯覺得胤禛鬆了一口氣,掃了一眼他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但她確定剛纔不是自己的錯覺。心裡暗暗點頭,四爺還是不想與貴妃走得太近。但這輩子,我不會因爲您,就失去一個朋友般的長輩。

“皇上翻了貴妃娘娘的牌子,過會晚膳來這裡用。”

這可是喜事,笑怡由衷的恭喜着面帶喜色的愨惠貴妃,而後識趣的告辭了。從景仁宮出來,她朝東北方的永和宮微微勾起嘴角,今日宮裡怕是要少一批瓷器了吧。

德妃也收到了這消息,她再也忍不住,手中那條被折騰了一天的帕子刺啦一聲,被尖利的甲套從中間撕開。她知道這是皇上給她的警告,只是她也有些想不清,自己向來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和縝密的心思,怎麼今日會屢次忍不住而且授人把柄。

“主子,喝口茶消消氣。”

德妃灌下一肚子涼茶,揉着太陽穴整個人冷靜下來。想起今日的種種,所有的問題都出現在老四福晉身上。

“可惡,當年……,現在還娶個福晉膈應我。”

德妃再也忍不住,手中的元青花茶杯趴一下,直直的扔出去,剛好砸到斷水進來的宮女頭上。哐當,小丫鬟應聲倒地,撞在了永和宮的博古架上,幾件有年份的古董掉在地上。

“蠢貨……”

“娘娘消消氣,”德妃的貼身嬤嬤,朝宮女使了個眼色。

“嬤嬤,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我可憐的小六啊……”

永和宮裡只餘下德妃的哀嚎,勞累了一天的笑怡和胤禛回阿哥所,剛想準備洗個澡,卻看到了正房門口的兩尊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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