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肺腑之言
茜女在心裡也是直偷笑,沒有想到吧,她的師父張勝豐,可是神一樣的人物,她這張臉都能改造了,還治標不治本的不改變胳膊的麼?以爲她那麼粗枝大葉?呵呵,這可是她人生頭一回大賭注!
老實說,其實她原本對胳膊上這塊比平常皮膚白一些的一塊記,也沒有太大的印象,反而是師父當時提醒她,既然想跟過去告別,就要徹徹底底。於是,師父用藥物將她身上的各種記號都移了位,記是用藥消除了,就連細微到針眼的痣,也改了位置。如果一個人身上無一絲瑕疵,也會顯得太假。
於是她從臉到腳,真的都換成了另一副皮襄。於是,她現在真的可以不承認她是馬茜女,她是新的女主角,她爲師父而生,她叫張蘭。一個全新的靈與肉的新人。
所以,面對衆人她一點也不心虛,面對“父母”她不再有感情。起初她剛來時,還曾對父母寄予了希望,特別是生母,結果相處之下只發現她只是他們升官發財享受榮華的籌碼,是他們的搖錢樹。
這輩子,她並不想當棵樹,當棵植物。
於是坦坦然的將袖子放下,看向馬氏夫妻,“看到了嗎?我可不是你們的女兒。師父說,我的父母早就死了,我的親人只有師父。”
馬氏夫婦也嚇壞了,兩人萬般不解的互相遞了個眼色,分明是說,怎麼回事?怎麼會不是茜兒呢?這相貌這形體姿態根本就是茜兒啊,難道這世上有這麼相像的人?那他們的茜兒是真的死了嗎?
想到這兒,蘇鶯鶯突然的還有些難受,於是垂下頭去,哽咽着抹了兩滴淚。“茜茜……她不是茜茜,我的茜茜去哪兒了……”
聽到蘇鶯鶯這麼哭,秦太后的心更冷了,連生身父母都認不出她,難道真這樣算了嗎?狠狠的瞪向茜女,她滿腔怒火在胸口憋悶,沒想到此女這麼狡詐!
“不對!蘇姨娘,你再仔細想想,可是你記錯了?!”太后不甘心,提着嗓子逼迫蘇鶯鶯,“你再想想,你女兒馬茜女可還有別的印記?你想想!還有什麼能證明她是你的女兒的?你想想,一定會有的!”
她不能就這樣饒過這死丫頭,讓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鑽空子!雖然她不知道爲什麼她連身上的印記都弄掉了,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她就不信,她竟是沒一處露出馬腳!
茜女看着太后喪心病狂的樣兒,忍不住笑了,乾脆爽朗朗地說:“太后若實在是不放心,不如,臣妾就在這裡將衣服脫光了,好讓這婦人看個仔細?”
這話一說,頓時將衆人的臉都嚇綠了!馬向嵐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真的是老花眼了,他家女兒雖然只是庶女,可也是他精心教養,怎麼會大言不慚的說出如此放蕩的話呢?
這女子肯定不是他家女兒,她定是個瘋子。
特別是納蘭滄海,氣的一把拉過茜女的胳膊,嗔怪道:“你是未來的皇后,金枝玉葉,怎可那般暴露?”
茜女望着他,滿臉委屈地道:“那怎麼辦?聽太后的意思,定是要將我全身查個遍才罷休?”
“你……你一個女子說那般狂肆的話!還怪上哀家了!你……真是可惡之極!”秦太后氣的語無論次。“沒一點大家閨秀之風,憑何做皇后?”
茜女連忙斂目垂頭,溫順乖巧地道:“是臣妾說錯話了,還望太后原諒。”
“哼。”太后扭開頭去,眉頭緊鎖,胸口重重起伏,似極努力的壓抑着情緒。她現在是難辦了,若是非讓蘇姨娘再看,就好似在逼她張蘭失了大家閨秀之風,倒像是她的錯了。
見太后生悶氣無可奈何,納蘭滄海和茜女都心裡歡喜,心有靈犀的互遞了個眼神。
“好了,現在此事已昭然若揭,蘭兒就只是蘭兒,並非馬氏之女。此事就議到此吧,朕不想再節外生枝。”納蘭滄海連忙做了事後總結,想盡快讓母后的搗亂結束。他看向馬向嵐,收斂龍顏嚴厲地叮囑:“你等二人聽好,今日你們入官只爲公事,絕對與你們的女兒和朕的皇后無關。”
“卑職……明白!”馬向嵐帶着滿腔的疑惑惶恐,挺直身板,嚴肅的領命。此時他來不及細想,只能聽皇上安排。此事十分棘手,他現在能保全自己已是萬幸,且不敢再做他想。
“嗯,你們下去吧。”納蘭滄海揮了下袖,轉過臉來,不再理會旁人,只輕輕笑着看着茜女。
茜女的餘光瞥着父親孃親灰溜溜的退出客堂,心裡有那麼一絲絲彆扭,但很快,便在納蘭滄海柔軟的目光中甜蜜。今日有驚無險,總算逃過一劫。相信現在太后,應該沒有別的法子了吧。
納蘭滄海捏着她的小手,滿眼的歡喜,擡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雖然在任何人眼裡,茜女剛纔說的話都略有……放蕩,可是聽得他耳裡,卻是說不出的純真狡猾呢。因爲他知道,這便是茜女呀,茜女常常不着調的,茜女本來就是很狡猾的,聽着直來直去的話,反倒以退爲進,將太后拉入了圈套。
“蘭兒,天色不早了,你也先回東華宮等朕,朕再勸勸母后,一會兒就回宮陪你。”溫柔的對她說了幾句,納蘭滄海滿眼的寵溺,滿臉的滿意,也滿身的胸有成竹。
茜女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自然也是滿意的,於是屈膝翩翩行禮,“是,皇上,太后,臣妾告退。”說完,衝着納蘭滄海嫵媚一笑,轉身,扭着她脆弱的腰肢,一搖一擺的走了。
納蘭滄海望着茜女離去的背影,淡淡消失在晚霞籠罩的殿門口,那五彩斑斕的霞光映在她素色的衣服上,整個人就像生了光,那麼美,那麼幻。就好像她不在這個世界,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
“滄海!”太后見自己的皇兒如此癡迷的盯着那女人的背影,不由悲憤交加,生出些傷心來,痛心疾首的吼了句。
納蘭滄海連忙收了心緒,回頭,靜靜的看了太后一眼,然後,在太后焦急複雜的眼神裡,突然的,鄭重而且執着的一撩龍袍,雙膝跪地。
秦太后驚的從椅子上差點兒跳起來。
不是身爲皇帝的兒子沒給她跪過,而是她知道,兒子這一跪,是爲那女人而跪。如此鄭重其事,想來是逼她到極致了。
“滄海……”她真的好痛心,好無奈啊!“爲什麼?你這是幹什麼?”
“母后。”納蘭滄海擡起頭,神情平靜溫和的看着她,他的身材挺的筆直,態度完全不卑微,卻又十分的誠懇。“請允許皇兒跟您說幾句肺腑之言。”
秦太后心裡的絕望將痛淹沒,她失魂落魄的坐回椅子,扭開臉去,冷冷的應:“說。”
“母后。不管張蘭此女她來路如何,她身份如何,皇兒只知道,皇兒需要她。”納蘭滄海說起茜女,臉上浮出溫柔,眼神變得纏綿。“現在朕已不糾結,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心愛之人馬茜女,朕現在卻只想和她在一起,讓她做朕的妻子。此生,將再無遺憾。母后從小對皇兒愛護如命,這一生一世皇兒都是母后的命根子,皇兒知道,母后一切都是顧及皇家的顏面和皇兒的安危,但是,母后,皇兒的幸福最重要,是不是?皇兒就算爲着母后,也不會至自己的安危於不顧,所以皇兒跟母后保證,蘭兒她絕不會傷害皇兒,也不會禍亂後宮,更不會擾亂朝廷。”
“你說的好聽!李美人之事如何作答?”太后氣呼呼地反問。
“母后也知道皇兒並不喜歡刁鑽的李美人,還有茹貴妃和宋昭儀等,皇兒閉上眼睛,都根本記不想她們的模樣。母后……您難道願意讓這樣毫無份量的女子做皇兒的枕邊人嗎?那樣皇兒與行屍走肉有什麼分別?蘭兒她只是身份低微一些,與皇兒的幸福相比,何足掛齒?”納蘭滄海從未這麼語重心長掏心掏肺的跟母后乞求過。他以前常常都是哄着母后,依順着母后,爲着母后順心委屈自己也是常有的。
秦太后的眉頭皺的更高了,再看向納蘭滄海的目光也變得更復雜。皇兒居然爲了她,如此屈求?她當真是皇兒心中一道過不去的坎了嗎?
只是這些理由,固然是明面上的障礙,可是、可是還有……
納蘭滄海何其聰明,眼見秦太后也是有些心軟和動搖,再一見她愁容爲難,擔心,心疼,這種屬於“母親”的表情,他自然是知道爲着什麼。自然,是爲了他那個親哥哥。
“母后還是怕我搶了璞玉的心上人嗎?”
秦太后抿了抿嘴,快速看了他一眼,顯得有些心虛不寧。
納蘭滄海只輕輕一笑,道:“母后多心了。就算蘭兒是茜女,也是傷不了璞玉的心,因爲璞玉早就不在意她。”
秦太后微驚的看住她,“你說什麼?”
“母后想,她當時懷着孩子臨近臨盆,璞玉都做了些什麼?他越來越淡漠茜女,反倒親近幽青,而且,皇兒還收到過茜女的信條,說璞玉跟她已不如以前。”納蘭滄海幽幽嘆了口氣,仿若無奈提起往事般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