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呢?”華鬘回頭,一把將我拽到身邊,“顧保田的目標,就是聞廷緒啊!”
“不好!”我額頭“唰”的出了一頭冷汗,“他來這裡做什麼?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他就是當年考古隊殺人越貨的主謀,而聞廷緒公佈的就是他當年的罪行啊!”
“糟糕!”林瑛也失聲喊道,“馬上就要到發佈會了,快快快!”
她們兩個帶頭衝向電梯,我落在後面,邊跑邊給聞廷緒打電話。就在我跳進電梯的那一剎那,手機被人接通了。
“喂!”我大聲喊着。但隨着電梯門的關閉,信號被“及時”截斷了。
“別打了,就在二層,眨眼就看着本尊了。”林瑛對我說。
樓梯打開,我第一個跳出門外。正在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
林瑛還在找會議廳,華鬘卻聞着味兒直奔而去——一天內又動用了兩種異能,看來對她來說,今天享受美食又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了。
我接通手機,手機裡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竟然是柏芽兒打過來的。
“聞廷緒呢!”
“聞總他在化妝間,馬上要上臺了。”
“叫他別上臺,有危險,有人要刺殺他!”我對着話筒嘶吼。
“啊,來不及了,他已經出場了……”
柏芽兒還愣在話筒裡,華鬘已經衝到大廳門口,她一把推開會議室大門。我遠遠望見門裡面一片閃光燈亮起來,不用說,聞廷緒此時此刻已經站到了發佈臺上。
“首先,我先給大家道個歉。爲了我家的一點點私事,居然屢次三番驚動諸位。不過,我也相信,這絕不是區區一家人的私事,更關係到某種舉世共知的道理,那就是真相可以被誤解埋沒,但絕不應該被人爲掩蓋……”
屋裡已經圍滿了各種媒體,我在記者羣的長槍短炮中朝前走着。
“對不起,請讓一下。”
我在衆人中穿行着,望見柏芽兒有些不安地走上臺來,她低聲跟聞廷緒耳語些什麼,但他卻直接搖頭。
這個傢伙天不怕地不怕,大學時候他就這樣,他想要去做的事,就會咬緊牙關、排除萬難去完成它,現在不用說也知道,他肯定拒絕了善意的提醒。
“下面的時間,由我向大家先行報告兩件關於西夜遺址的新發現。”聞廷緒朝後臺招招手,很快有兩個人擡着一個木箱走了上來。他們剛把箱子放在講臺桌子上,就聽下面一片譁然。
“別跑!”是華鬘的聲音。
人羣中一陣騷動,我頓時急了,肯定是華鬘發現了顧保田!
我不顧一切地推開前面擋着的人,拼命往講臺的方向擠過去。但就在我剛擠出人羣的時候,只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就衝到了臺上!
那個人正是顧保田!他不知何時穿上了一身西裝,打扮成了記者的樣子,他像一枚炮彈似的撞倒了一羣人,手裡舉着一把生鏽的匕首,直衝聞廷緒而去!
“危險!”我朝聞廷緒大喊一聲。
林瑛這時候也從另一個方向衝來,但華鬘已經一躍而起,她在衆目睽睽之下,連續踩着幾個椅子背跳到了臺上。
就在她要伸手抓住顧保田的時候,顧保田居然捧着那把匕首,撲通一聲跪在了聞廷緒的面前!
“您是聞教授的兒子吧?我就是九三年西夜考古隊的雲疆!也是當時見財起意、頭腦發昏搶劫了文物,還把聞教授丟在了萬丈深淵裡面的人……我罪行累累,我願意把真相講出來,替聞教授洗冤,替聞家人贖罪……”
顧保田邊喊邊用力磕頭,他像狗似的匍匐在地上,不停地嗚咽着。
華鬘已經跳了過來,她一把將顧保田按在地上。
顧保田的臉頰着地,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喊着。
“我要說話,我要發言,要老老實實把真相告訴大家,真相不應該被掩蓋啊!我利慾薰心,我罪該萬死啊!”
此時我跟林瑛也衝到臺上,顧保田被架了起來,拖着往外走去。
“等等!”聞廷緒從後面叫住我們,“請等一下!既然人家都來了,而且想要公開懺悔,爲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你們難道還要隱瞞真相嗎?”
“他是個危險人物,而且可能也面臨着危險!”我回頭朝這位老同學大喊道。
“什麼危險?你們總是這樣害怕真相,難道是不想承擔原來錯判案件的過失嗎?所謂的面子,真的比事實更重要嗎?大家說,對不對?!”
被他這樣一鼓譟,記者席頓時喧譁起來,那些長槍短炮齊刷刷轉過來,一個個對準我們,閃光燈此起彼伏,我相信自己五分鐘之後必上熱搜。
“他們就是調查無臉男的特別組的人!”人羣中間突然傳來一聲高喊。
“我擦,查案不行,搗亂在行!”
“對!庸才只會掩蓋事實!”
“有本事去抓無臉男啊!”
“抓什麼抓,上次在濱川酒吧街,突然就開了火,差點兒把河對岸鎮子給炸平了,結果一個無臉男也沒抓到!”
“窩囊廢!蠢!”
“我們要真相,我們要事實!”聞廷緒帶頭大喊起來。
我遠遠看着站在臺上的聞廷緒,忽然覺得這位老同學開始陌生起來。雖然自從他留學回來就性情大變,不過只有我能看出,他的社交屬性是努力裝出來的——他越努力,越讓人覺得可憐。
但如今變了,他已經能嫺熟地鼓動輿論,駕馭人羣的情緒,以此來反對他所反對的,支持他所支持的東西。
他不再是那個有阿斯伯格傾向的聞廷緒了。爲了復仇,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我跟林瑛對望。的確,現在這種情況,雖然直接把顧保田帶走是最好的選擇,但魏陽市整個脆弱的輿情也會更加對警方不利。
而如果把顧保田留在這裡,讓他講述當年的經歷,那我們的安保也比較脆弱,如果無臉男突然出手來刺殺顧保田,那一切就更加無法收拾。
華鬘這時開了口。
“我們保護他,不就是想讓他把真相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嘛——你們不要怕,有我在他身邊,什麼樣的危險也不可能威脅到他。”
“沈老師,你有把握嗎?”
“試試吧。”華鬘說,“真相早一刻說出來,我們就多十五分鐘改變事態的機會,別再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