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終章!

楚地,

郢城;

一輛馬車,緩緩地駛至一家名叫“醉生樓”的酒樓前。

這家酒樓不是什麼老字號,但近些年來,在郢城卻很是有名。

醉生樓的“醉”字,其意是裡頭的醉蝦醉蟹可謂一絕,吸引食客前來,近外老饕,更是絡繹不絕。

“阿爺,阿奶,到了。”

一童子小心翼翼地掀開車簾稟道。

馬車內,

坐着一男一女,都是中年已過,模樣卻還不及老的年紀。

女的保養很好,脣下有痣,氣色卻很紅潤,着一件紅色的襖子,看起來很是喜慶。

男的披着一件狼皮外袍,髮式梳得嚴謹,可其中卻有半數是白髮。

童子殷勤地先行下車,在下面擺好踏腳凳,先攙扶自家阿爺下了車,要攙扶阿奶時,阿奶擺手笑着說不用,隨即卻又接過阿爺的手,攙扶着下來。

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彼此眼角之間,都有着相濡以沫的痕跡。

“是這兒了麼?”婦人問道。

“是這兒了。”男人回答道。

酒樓門口,掛着白燈籠,披着黑紗。

今日酒樓裡的生意,也比往日少了兩三成。

同樣的情況,可不僅僅是這座“醉生樓”,街面上所有的酒樓茶社基本都是這個情況。

皇帝駕崩的消息,傳至郢城,昔日的郢都全城縞素。

郢城內的官員和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很自覺地禁了不必要的活動,市面上,自然也就因此冷清了不少。

就在這時,一隊巡城司甲士從這裡經過,似是在沿街檢查商戶的門口“國孝”規制,行至醉生樓前時,停了下來。

倒不是說醉生樓前的佈置有什麼疏漏,而是爲首的巡城司校尉看見了站在門口馬車旁的夫妻二人。

女子身上着的襖,是燕地女子冬日最流行的樣式,照應燕地女子體格大的特性,外加不似乾楚樣式那般呆板,更適合勞作活動。

男子的髮式,對於這位校尉而言,可謂極其親切。

燕人不重發式這不假,尤其是打從晉東流行起寸頭之後,燕地兒郎普遍喜歡這種精神頭十足的髮式,但燕地老人,卻會在上了年紀後,重新蓄一點發。

對於他這個在昔日楚國國都當差的人而言,平日裡看得最多的就是楚人的兩鬢髮式,再見這種燕地老者髮式,讓他下意識地想到了遠在三石郡的父親。

只是,當其想上前攀談時,卻有一人橫身於其前,持一塊令牌。

這名燕人校尉看了一眼令牌,默默地退下,沒有上前打招呼。

陸冰收回令牌,回到男人身邊。

當年,四大國並立時,撇開三晉之地早已分家不談,大燕的密諜司只能排乾國銀甲衛以及楚國鳳巢內衛之後。

現在,大燕密諜司是排第一了,當之無愧的第一,因爲乾楚,已經被大燕的鐵騎給滅了。

不過,作爲密諜司資歷最高的活化石,陸冰自然是看見了先前那名燕人校尉的目光到底是在哪裡徘徊。

“爺,楚人的髮式……”

男人擡起手,打斷了他的話。

陸冰馬上閉嘴。

正欲往裡走時,男人卻又停下腳步,看向陸冰;

他是自己父皇的奶兄弟,按輩分,自己得喊他一聲叔。

臨了到頭,於情於理,也該與他多說些什麼。

“變髮式易,變人心難,這些年來,很多大臣都向朕上過摺子,意思是乾楚之地,要剃髮易服,一應仿我大燕制式,方纔能收人心,定社稷。

朕一直壓着,沒準。

其實就是我大燕的發服以及各種風俗時節,又哪裡算得上是原汁原味呢?

晉東之風興起,迅速風靡三晉之地,再外延至老燕地。

禮數禮教這種東西,平時拿起來當場面話說說這沒事兒,可卻不能硬往裡頭套。

大燕朝,不是一種燕人的大燕朝,朕,也沒興趣做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燕皇帝。

你覺得楚人髮式奇怪,看着不舒服,這很正常,可你爲何覺得你陸家那些個小子從軍時留個寸頭卻又沒什麼好說頭的?

看不順眼的,不是髮式,也不是衣服,而是人心。

天下凝一,凝的是人心,而不是凝的衣服,凝的髮式。

有些話,臣子可以提,臣子沒錯。

但皇帝,卻不能真的往這裡頭去想。

乾人的文華,可以拿來用;

楚人的禮,也能拿來用;

大燕的軍制,可以繼續繼承。

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爲君者,合該有如此大氣魄。”

陸冰默默地彎腰,他知道,這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該說的,朕之前都說過了,該寫下的,朕也寫下了,臨了入這門前,朕還能再說個幾句。

不是放不下這天下,也不是放不下這江山,

純粹是放不下我那個兒子。

先前的話,原封不動,說與新君聽。”

“臣遵旨。”

姬成玦轉身,牽起何思思的手,夫妻倆,一同步入了酒樓。

“來了,客官,您點些啥?”

酒樓小二馬上上前詢問。

過了門檻的姬成玦與何思思面向門外站着的陸冰等一衆人,

向陸冰揮了揮手:

“叔,就送到這兒了,您回。”

陸冰等眼裡噙着淚,轉身,離開。包括那小孫子,一邊回身一邊直接哭了出來。

姬成玦的目光,則落在酒樓門檻上;

這一刻,其身旁的何思思,昔日的大燕皇后娘娘,感覺自己的丈夫,彷彿一下子又年輕了二十歲。

大燕皇帝龍體不適,得疾駕崩,皇太子姬傳業,以太子之身,奉遺詔,入繼大寶。

三日後,皇后思念成疾,追隨先帝薨逝。

國喪的消息,纔剛剛傳到郢城,可誰又能曉得,正讓整個諸夏哀悼的大燕先皇和先皇后,此時卻好生生地,站在這兒。

姬成玦伸手,很是親暱地摟住何思思的肩,

不顧什麼禮儀以及大衆之下,

對着媳婦兒的耳垂就是一咬,

道:

“媳婦兒啊,過了這道門檻,咱就算徹底安生了。”

“怎麼,你還怕你親兒子不會放過你?”

“不要以常理去揣摩皇帝,現如今,他先是皇帝,再纔是我兒子。”

有一句話,

姬成玦沒說,

因爲當年,就是他親手,將匕首扎進自己父皇胸膛的。

而當時,

傳業,

也在陸家。

自己提前以“假駕崩”得以悠閒,算是給他提前讓路了,可等到他真的坐上龍椅後,再回念自己這個父親,保不齊某個夜裡,忽然做一個夢,就會覺得不安生。

傳業,

姬成玦是信得過的,

他信不過的,

是皇帝。

好在,

普天之下,

還是有一個地方,

能夠讓自己這個“太上皇”得以無憂無慮地安享餘生。

“二位客官,您們是吃飯還是住店?”

店小二再次陪着笑臉問道。

“吃飯,也是住店。”

“得嘞二位貴人要點啥,本家的醉蝦醉蟹可是……”

“半隻烤鴨,配半鍋燒貼玉米餅子,佐大澤香舌去膩。”

“這……”

“吩咐下去就是。”姬成玦擺擺手。

“是,是,二位貴人稍等。”

小二下去傳菜了。

姬成玦與何思思一起坐下。

左手邊桌上,坐着一羣江湖遊俠一般的人物,男女都佩劍;

只不過,他們每一把劍的劍鞘尾端,都掛着一條紫色的彩穗。

當世江湖,

也是四大劍客並立。

乾地陳大俠雖已半歸隱,可現如今,早就取代百里劍,成爲乾人心目中的某種象徵;

乾國滅是滅了,可乾人依舊是能吹。

另外,還有一姓袁名魚的女子,早年間名不見經傳,後來一出世就即巔峰。

最後兩位,

身份地位極高,

卻又讓人不得不佩服,甚至還得感慨當年那位戰場上無敵的攝政王,就是在後代上,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那就是王府的長公主,

以及,

當代攝政王本人。

大燕向來不注重規矩,亦或者說,到了一定高度與層次後,是規矩爲自己服務而不再是爲規矩去遷就。

先王於一統天下五年後因老傷復發亡故後,皇帝並未撤其攝政王號,而是直接地將攝政王作爲一種爵位傳承給了下一代,以表彰先王爲大燕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畢竟,相似的事兒,當年燕國不是沒有,又有哪個國家在很長時間裡,連親王都得向侯爺下跪行禮的?

沒人會懷疑這份劍客排位有什麼水分,

因爲那位長公主,曾親自前往南海,一人一劍,挑滅所謂的南海七十二洞,這是實打實的戰績。

且就算是在大燕,攝政王府簡直就是和姬家並立,但在南海,王府的勢力還是無法觸及與深入的。

至於當代攝政王本人,本來沒多少人知道他居然也是一名劍客的,而原本的四大劍客裡,前三位沒變,另一位,則是趙地一名獨眼劍客。

其人曾與陳大俠切磋一整日,不落下風,自此躋身四大劍客的行列。

隨後,廣發英雄帖,開宗立派。

而在立派那一日,

衆目睽睽之下,

原本稍微動一下就能夠牽動整個天下風雲的大燕攝政王,

竟孤身一人來到了趙地,

用一把劍鞘上掛着紫穗的劍,

一劍,

直接將那位剛位列四大劍客不久的獨眼劍客,釘死在了門派匾額上。

自此,

江湖四大劍客位置,徹底定型。

且大傢伙發現,連那位大燕王爺在內,其餘三大劍客所用的劍,劍鞘上都掛着紫穗。

也因此,

一直流傳着卻沒有被定論的說法終於被證實,

那就是當世四大劍客,

全是一個人的徒弟,那就是……晉地劍聖。

在上一個時代,劍聖虞化平以一己之力,幾乎碾壓了同輩,立起劍道標杆。

在下一個時代,

則是他四個徒弟,完全立成了一片天。

見到這紫穗,

姬成玦就想笑,

他是知道鄭凡那兒子性格到底有多桀驁的,讓他穿着蟒袍,像是一個莽夫一樣,跑去江湖門派裡殺一個人,真是難爲他了。

這世上,皇帝的旨意,他可以不聽,可他大姐的話,他得聽。

這時,何思思小聲道:

“夫君,他們說要去大澤求機緣哩。”

“哦?”

姬成玦留意聽了一下他們的談話,這才得知他們準備去大澤深處的一個秘境求機緣,相傳那秘境極爲兇險,靠近的人,十之八九沒辦法活着出來。

極個別的倖存者也都幾乎發了失心瘋,嘴裡瘋瘋癲癲地喊着在裡頭看見了墓,好多好多墓。

故而,那塊位於大澤深處的秘境,在江湖上又有一個稱謂,叫“神墓”。

都說,那裡頭藏着大機緣,武功秘籍,神兵利器之類的。

可姬成玦卻清楚,

那裡頭壓根就是空的!

姓鄭的他們原本以爲自己要死了,就給自己挖了墓,然後其身邊的王妃以及一衆先生們,是準備殉葬的,可結果姓鄭的沒死成,那墓就放那兒了。

可問題是姓鄭的那傢伙缺德不缺德,人沒埋在那兒,可陣法卻早就佈置好一直在運行,這些年來,也不曉得吸引了多少江湖兒女跑裡頭爲了一個空蕩蕩的墓地送了命。

十一年前,

在姓鄭的還沒死的時候,身爲皇帝的他再度東巡,拿這事兒問過姓鄭的,你他孃的這樣做到底虧心不虧心?

姓鄭的不以爲意地說:他就是喜歡看這一批又一批的天之驕子有去無回,真遇到絕對天驕了,褪了一層皮沒死成,也別想好事兒過了難關考驗就有機緣,就是讓他看見空蕩蕩的墓地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耍了,這才過癮。

嘖,

旁邊這一桌,

怕又是一羣帶着夢想與探險精神去送的。

姬成玦有些想笑,

因爲他們要去的地方,人家墓主人就在這裡。

這時,

對面角落裡一個楚地狂士打扮的男子,手裡拿着一隻醉蟹腿,開始吟誦自己的悲涼詩篇。

如今的楚國,早就不在了,楚皇也變成了楚王,移居到了燕京。

楚人,只能以這種方式,在曾經的楚辭之中緬懷昔日的大楚。

見到這一幕,

姬成玦情不自禁的想起,他曾問過姓鄭的,熊老四臨死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皇的死,是擊垮楚國抵抗的最後一根稻草。

燕人以弒父的名義,逼問當時楚國的監國太子,太子百口莫辯,因爲他父皇,真的不見了。

後燕人又拿出楚皇遺旨,

裡頭講述得很詳細,

對自己母后,對自己妹妹,對熊氏,對大楚,對大楚子民,全都做了告述,希望不要再生靈塗炭,希望兵戈止歇。

最後,太子被罷黜。

那位被送到攝政王府當質子還沒滿一年的楚國皇子被送回郢都,繼任新君,然後在楚人貴族、地方各大勢力默許之下,宣佈大楚降國格,向大燕請求內附。

自此,天下在實質性上,完成了統一。

那份遺旨,姬成玦自然也是看了的,怎麼說呢,同樣作爲皇帝,他覺得這遺旨裡說的話,很符合一個皇帝的身份,可問題就在於姬成玦是知道茗寨那一日發生的事兒的,所以,他就感覺熊老四這話,說得似乎有點多了……

姓鄭的面對這個問題,對他翻了個白眼兒,很直白道:

“糊弄我媳婦兒的。”

楚國公主,是姓鄭的媳婦兒,爲其生下一女,乃是如今名震天下江湖諸多年輕男女俠客愛慕崇仰的對象。

事實情況是,

當時場面很混亂,

鄭凡下達了“一個不留”的命令。

魔王們也都殺瘋了,

連那位大夏天子都沒能留下什麼遺言做過多的展示,

更別提那會兒早就病怏怏的大舅哥了。

也不曉得哪個魔王下手的餘波,沒注意到,直接給大舅哥碾碎。

打完之後,

大傢伙也沒心情去在意那位楚國皇帝人在哪裡,或者屍骨在哪裡,很大可能……是屍骨無存了。

所以,

與其說那封僞造出來的遺旨,是爲了讓楚國有臺階地放下最後抵抗,倒不如說本來是鄭凡拿出來糊弄自己二老婆交差用的。

“今我大楚,興我大楚,我大楚……”

狂士被醉蟹弄醉了,開始口不擇言起來,其他客人,則完全將其當一個樂子看。

攝政王是在十年前走了,可大燕下一代的將領,卻無縫銜接地頂了上來。

他們是被攝政王親自調教出來的,在攝政王之後,重新接過鎮壓天下的責任。

陳仙霸三徵西南土人,這位土人女婿,幾乎成了土人的夢魘,現如今,朝廷已經在乾地西南與西北,對土人和北羌實行改土歸流之策。

靖南王世子則是專司負責鎮壓楚地叛亂,他親爹燒了楚國國都,他爹掘了楚國貴族的祖墳,現在輪到他,對那些敢於造次的楚地叛亂,一向是以雷霆之勢打擊。

曾經與他們三人之間站着的那位前攝政王的蠻族義子,原本負責鎮壓雪原之事,卻在攝政王死後,被調到了北封郡。

總之,

不到二十年的時間,想要天下完全安定,這是不可能的。

但至少,世人都相信,大燕的武德,還足以繼續鎮壓天下很長時間,接下來,就看歷任皇帝如何去治理這天下了。

至於那座依舊矗立在晉東的攝政王府,似乎成了天下人隱隱期盼的禍亂根源,但只要它一日不反,這天下就得一日繼續掛黑龍旗。

等了許久,

要的菜還沒上來。

姬成玦急了,

這姓鄭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老子來了不親自出門迎迎就算了,

竟然還擺譜擺了這麼久!

“先帝”很生氣,

起身,

直接闖入酒樓後院兒。

看見一鐵塔般的漢子,抱着木柴走了過來,喊道:“讓讓!”

看見一身穿着夜禮服的男子拿着酒鬥從酒窖裡走出,身上帶着微醺的酒香;

看見二樓靠窗位置,一美豔女子帶着幾個女子一起在打竹牌,聲音脆響;

看見一個精壯漢子正在從池塘裡挖泥,池邊還蹲着一個盲者不住地說他辛苦了,來,吃個橘子。

最後,

姬成玦才捨得看院子正中央,

那躺在靠椅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慢慢搖的身影。

姬成玦走過去,

而靠椅上的那個人,也在此時睜開了眼,

道:

“擋光了啊。”

姬成玦大怒,

伸手直接掐住靠椅上那人的脖子,

罵道:

“姓鄭的,老子頭髮都白了,你他孃的怎麼一點都沒老!”

二人撕扯了好久,

最終,

先帝爺到底上了年紀,不是中年漢子的對手,率先敗下陣來。

“妹妹,上來打牌,隨他們鬧去。”

二樓窗戶那兒,四娘招呼着何思思上來。

被如此年輕的四娘這般喊妹妹,已經當幾個孩子奶奶的何思思還真有些覺得怪怪的,但還是笑着主動走了上去。

“你他孃的,好意思麼,死這麼早。”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唉,本來想再挺幾年,好歹來一場西征,但在得知荒漠以西那個蠻族新建立起來的國家居然也用的是黑龍旗後,

我就知道,不用西征了,可以歇歇了。

他要是哪天回來了,會先來找我,喝杯酒吃個饅頭的。”

“我呢?我呢?你知道我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麼?你他孃的玩兒膩了說放下就放下了,老子還得繼續苦撐着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大一統局面。

你到底有沒有爲我考慮過?”

“有啊。”

“在哪裡?”

“你瞧,那邊不是正在挖泥麼?”

鄭凡指了指正在池塘挖泥的樑程,

姬成玦看得有些疑惑。

這時,一臉上帶疤的男子趕着馬車從後門進來,

不住罵罵咧咧:“哪個事兒逼客人特意跑咱醉生樓吃烤鴨,害得我大下午的還得特意再跑一趟坊市給他買鴨子!”

刀疤臉瞧見院子裡的人,

仔細瞅了瞅,

打了個嗝兒,

笑着喊道:

“喲,您來了,狗子給您見禮,狗子給您洗鴨子去。”

緊接着,先前引着自己進來的店小二,脫去衣服,丟掉腳下高蹺,露出侏儒的模樣,手裡還拿着一張圖紙,不住地顛着樂道:

“來來來,阿程趕緊挖,趕緊挖,我這烤爐早就設計好了,咱連夜砌起來,保管好用,瞎子你在旁邊看着幹啥,跟我一起清廚房去,沒瞧見人烤鴨師傅都來了麼?”

鄭凡伸手,

搭住姬成玦的肩膀,

道:

“瞧見了沒,趕明兒起,咱這醉生樓就要多一道主打菜……正宗燕京烤鴨。”

……

……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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