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在首都最神秘的住宅府邸，王老爺子正端坐在雅間裡雙手握着龍頭柺杖。
旁邊站着幾個穿着軍裝的中年人在交談，他們說着自己這邊的近況，分析一些事情，王老爺子一句話不說坐在那聽着，時不時點點頭或是皺一下眉。
每當皺眉，正在開口的那個人便心下一緊；而當王老爺子不着痕跡地點頭時，他們則會在心裡鬆一口氣。
這都是王老爺子這輩子帶出來的親信和下屬，不少人都跟老爺子共事過許多年，對老爺子的微表情可太瞭解了。
“總共就這麼些事？”
等所有人說完了話，老爺子睥睨着衆人，然後微微闔上眼睛，閉目養神。
於是他們就懂了，恭恭敬敬退去，告辭離開。
老爺子已經這個年紀了，平日裡沒什麼事都是在姑蘇養老，既然有必須來首都的理由，自然來了就得處理事情，過段時間還得三天兩次地去開會，所以最開始幾天還挺忙的。
揉了揉眼角，閉眼的時候聽見房間裡有人推門進來。
王老爺子擡眼一看，原來是跟自己來的老管家。
“是秦無相的事？”
“是的老爺。”
“說說吧，怎麼回事。”老爺子說道：“原以爲他來了首都能先安分幾天，這纔剛到就開始見人了？”
“他去見了電視臺的綜藝部門負責人，叫李鳴，跟仁貴是老同學。”
這老管家也算是看着王家幾個兄弟長大的，其他人斷然不敢在老爺子面前直呼兄弟們的名字，都是叫老大老二或是大公子，足以說明他在王老爺子身邊的地位了。
王老爺子先是微微蹙眉，然後搖了搖頭：“電視臺？總是往這種地方鑽難成大器……不過也罷，也沒指望他能成什麼大器，多關注關注私生活。”
“今晚他們是在西山酒莊吃的飯，李鳴帶了他的親外甥女，比較……開放。”
老管家畢竟上了年紀，這樣來形容年輕人尤其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具體什麼情況王老爺子已經懂了。
“然後呢？”
“吃過了飯，李鳴二人已經離開了，秦無相還在酒莊。”
王老爺子哼聲道：“我諒他不敢剛到首都就在我眼皮底下沾花惹草，不然把我當成什麼了？！”
老管家拱手道：“我看秦無相也算聰明人。”
“是個聰明人，但老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王老爺子起身準備去休息了，上了年紀熬不得夜：“多觀察觀察，如果真是個僞君子，早晚要露出馬腳的。”
老管家點了點頭，跟在老爺子身後但沒去扶他，老爺子犟得很，傲氣着呢，讓人扶着不就跟服老一樣嗎？
這世界上也就寶貝孫女王安若敢上去扶他，老爺子還滿臉高興了。
“對了老爺，仁偉他們倆也在打聽關於秦無相的事情，該怎麼辦？”
王老爺子關注秦風完全是出於對這臭小子的人品考量，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自己孫女。
至於王老大和王老二，則完全把秦風當成了利益相關的工具，一個擔心影響自己仕途，另一個看中秦風的價值，心眼都多得很。
王老爺子回頭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打聽去唄，管他倆作甚？嘴長在他倆身上，我這個當爹的又管不着……年紀大了也不想管了，管管我寶貝孫女就行。”
一聽到王安若，王老爺子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下來：“安若在泉城還住的慣嗎？聽說那邊熱得很。”
“老爺，現在已經深秋了，就算泉城也熱不到哪去，小姐的毛衣秋裝走的時候也都裝上了……是老二媳婦幫忙收拾的。”
王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輕嘆一口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拍完戲再見到寶貝孫女。
“再去盯着姓秦的，不要干預他的任何事情，順其自然讓他暴露本性就好。”王老爺子吩咐道：“另外如果他敢偷着跑出首都去見安若，你就直接跟他說讓他不用回來了，滾回觀海，別再進咱家的門！”
“我知道了，老爺。”
——
西山酒莊，一間十分偏僻的雅間裡，秦風饒有興致地繞着屋裡參觀。
不大的小房間裡有足足四排書架，上面放滿了古今中外的各種名著。
跟秦風的書架不同，周公子的書架上除了小說、散文、文人自傳等等，還有一些技術類的書籍，比如編程、金融管理等。
越看越像是分門別類整理的圖書館。
秦風坐回桌旁，少年給他沏了茶，很有禮貌地遞到手裡。
“謝謝。”秦風接過茶杯呷了一口：“看得出來你真的很喜歡清淨，你這房間連外面走動的聲音都聽不到。”
進了屋子彷彿有種換了個世界似的，門一關，外面的聲響頓時少一大半。
“我還不知道伱叫什麼。”
“我叫周瑾。”
“很好聽的名字。”
秦風看着周瑾，開口問道：“你特意等我吃完飯，帶我來參觀你的書房，是有什麼事嗎？”
周瑾十分認真地看着秦風，“我想請教你關於寫書的事。”
“你想讓我教你寫作？”秦風一愣。
“我從小就喜歡文學，看書慢慢成了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大事，跟吃飯睡覺一樣。”周瑾解釋道：“從十歲那年我就不滿足於只是讀書了。”
秦風點頭表示理解：“看書看得多了便想着自己也動手去寫，據統計世界上八成的人都萌生過寫小說的想法，有些人則付諸了行動。”
“但我寫不好。”周瑾輕嘆一聲：“眼高手低，寫出來的文字跟書上的大相徑庭，味同嚼蠟……所以我就想着找個人請教。”
他看向秦風的眼神裡多了些希冀，這人生的清秀，但眉宇之間又有英氣，想來家教很好，不然這樣的氣質是需要時間堆砌的。
“方便看看你以前寫的文章嗎？”秦風笑道：“我是個小說作家，談不上文學性，跟那些近代的文壇大家比起來差得遠。”
“自己不滿意就全都撕掉了，沒留下什麼。”周瑾搖頭。
“這樣啊……”秦風思索片刻，說道：“你爲什麼覺得我能教你？”
“在姑蘇的時候，你一句話就讓我明白寫作並不是辭藻越華麗文筆就越好，文字還是讓人有代入感和激發想象最重要。”
周瑾說道：“而且你還是秦無相，如果你教不了我，這個世界上就沒其他人能教我了。”
這評價很高了，網絡上對於秦無相討論最多的除了他沾花惹草的私生活之外，就是一個聞名遐邇的科幻小說作家，到底具不具備文學性，跟那老牌的傳統作家、甚至是拿過國際大獎的文學家比起來，到底孰強孰弱。
秦風一直不太關注這些，雖然比起賺錢和國際名氣，自己肯定是全國第一，對於娛樂圈的影響力也比那些老牌作家厲害，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誰也沒辦法蓋棺定論。
眼前的周瑾則可以說是秦風現實中遇見過對自己最有信心的粉絲了。
於是沉思一會，秦風望着他笑道：“先說好了，我沒教過學生，寫的也並非傳統文學，能不能學到東西可不敢保證。”
“您同意了？”周瑾很高興。
秦風卻是搖頭：“可以教你，但得等些時日。我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得忙完這一陣。”
重要到有生命危險，秦風決不能辜負王安若的感情，但也得考慮點數的事情。
光是這一件事，就夠他近期忙活的了。
周瑾很懂事，點了點頭：“應該的，既然是我請教您，當然以您爲準。”
秦風望着他臉上閃過的一絲失落，微微一笑問道：“先別急着沮喪，如果你能幫我，說不定明天就可以開始。”
“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周瑾問道，他不確定秦風是不是瞭解了他的家庭背景纔開的口：“如果不會讓我爲難的話，我願意幫你。”
“託你打聽個事情。”秦風正色道：“對我很重要。首都最近有沒有什麼政策扶持傳統文化？比如打算着重宣傳某個景區，文旅局打算搞旅遊恢復之類。”
這幾年經濟不太好，好不容易大家熬了過去，秦風是知道現在大力支持旅遊的。
但他空有一身名氣，在首都毫無人脈，想了解這種信息就只能靠社交了。
“只是問這個嗎？”周瑾一愣，不懂爲什麼秦無相要了解這種東西。
秦風點了點頭：“如果有詳細信息，具體到扶持的部門和部門的聯繫方式就更好了。”
這是思考了一下午，他想到的最好的途徑了。
王安若跟他說過，爺爺年紀大了，老人都喜歡傳統文化，有愛國情懷和文化認同感。會因爲文物保存在異國他鄉而氣憤到吃不好睡不好，會因爲出土了證明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的證據而高興，會因爲祖國強盛而由衷自豪。
這就是一個“退伍老兵”最純粹的情懷。
自己寫書再出名在老爺子眼裡也不過是個小說家，但如果能在傳統文化上做做文章，起碼老爺子會覺得自己有一顆赤誠之心。
秦風沒辦法自稱自己不是一個濫交的人，不過這印象分拉上去了，自己再安分守己，起碼比在首都無所事事待上個把月要好。
周瑾想了想，出門打了個電話，回來之後便把自己打聽到的都告訴了秦風。
“博物館最近有個扶持，撥了很多的錢做旅遊宣傳，負責的人正在到處尋找平臺合作。”
秦風一聽，還真有這種扶持，心裡頓時長出一口氣。
果然人生地不熟的，多交一個朋友就多一點輕鬆。
“博物館，是國博嗎？”
“嗯，國博。想聊一聊的話，我可以幫忙約個時間。”周瑾笑道：“館長算是我親戚的門生。只是見個人，還是不麻煩的。”
又不是需要花費人情的大事，只是秦無相想見一見館長的話，就算自己不幫忙，無非花時間去大費周章聯繫的問題。
這一句話讓秦風在心中對眼前這個少年的背景又多了幾分更深的猜測，在西山有一片屬於自己的酒莊不說，國博館長都是親戚的門生，果然首都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
“我想盡快，最好是明天。”秦風誠懇道。
“我儘量。”
周瑾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秦風的眼神中，希冀更多了幾分：“我能叫你一聲先生嗎？”
“先生？”
“我上學的時候，學校裡的老師們教我各種知識，我見了要尊一聲老師。您願意教我我喜歡的東西，我想把您跟他們區分開。”
周瑾抿了抿脣，“老師可以有很多，但先生我還從來沒叫過。書中教我尊師重道。”
秦風笑了笑，越發覺得這個孩子有趣了。
自己不過比他大個七八歲，居然都當上先生了。
“隨你喜歡吧，前不久還說要叫我秦無相來着的。”
周瑾恭恭敬敬給秦風上茶，叫了聲先生。
秦風覺得這種感覺很奇妙，自己出入那些高端場所，是個服務員見了都叫一聲先生您好，但從周瑾嘴裡念出來，就是不一樣。
直到被周瑾安排人開着那輛賓利送回酒店，洗漱過後躺在牀上了，秦風仍在回味。
微信視頻電話的聲音想起來，秦風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拿來手機接通，入眼的是王安若的一頭秀髮。
她應該是正在書桌前，把手機放在桌上，然後探着身子在拿什麼東西，離着攝像頭便近了許多。
秀髮垂下之間，秦風還能隱約看到雪白的鎖骨。
“這位小姐是不是要注意一下形象，都走光了。”秦風輕咳一聲。
鏡頭一陣晃動，王安若將手機固定好，端坐在桌前。
秦風並沒有看到想象中王安若嬌呼一聲害羞的捂着胸口的情形，反而她非常淡定地低頭看了眼，便整理了一下領口。
“怎麼可能，衣服都是柳姨幫我精心挑選過的，俯下身子從正面看也不會走光。”
王安若眯着眼睛，一臉屑意地看着某個撒謊的人：“我每天去的地方攝像機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倒是你，分開才幾天，就學會撒謊了？！”
“我有理由懷疑你在騙我。”秦風假裝不懂地問道：“那你家裡的衣服怎麼全都是寬鬆的款式？平日裡我見你穿的裙子，那袖口大到都……”
“閉嘴！”
王安若惡狠狠地警告他不準再說了，心虛地看了看門口，害怕被柳姨聽見。
再回頭的時候就看見秦風的壞笑，便紅了臉。
“對，就是這個表情。”秦風笑的更壞了，“那你在家裡穿的衣服怎麼就……”
王安若恨恨咬牙，輕啐了他一句：“明知故問。”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什麼！”
“今天拍戲還順利嗎？”秦風跟她分享着一天的見聞：“我今天去見了王叔給介紹的人，算是在首都有個關係在了……另外我還收了個徒。”
“收徒？”
“嗯，得叫你師孃那種。”
“口氣不小呢，已經想好了怎麼過我爺爺那關了？”
王安若本打算小小地敲打一下秦風，讓他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還不是板上釘釘，還有個最大的阻礙在，不要太無所事事了。
結果秦風一臉認真地點頭：“已經有辦法了。”
王安若一愣，有些驚訝，轉念一想問道：“跟你在各個平臺開通的個人賬號有關係？”
“那只是第一步。”秦風笑着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那些平臺開通了賬號？應該也就半天不到的事情……不會吧，你不會天天閒沒事就在網絡上高強度搜索我吧？”
“你這種自戀狂以前是怎麼有女人看上你的？”王安若略有嬌意，蹙着眉趕緊反駁：“是柳姨告訴我的。”
“原來是柳姨高強度搜索我啊。”
“沒個正經，再這樣我可掛視頻了。”
“你不捨得掛。”秦風一臉有恃無恐的得意。
五秒鐘後，他狼狽的給王安若打了回去。
“還有什麼要說的？”王安若氣勢洶洶逼問，“剛纔不是挺猖狂嘛？”
秦風笑道：“想你了，思來想去得讓你知道這件事，不然今晚睡不好的。”
“誰睡不好？”
“當然是我了，因爲是我想你。”
王安若聞言臉頰紅了紅，輕聲點了點頭。
“嗯。”
“只有一個嗯？”秦風很期待什麼。
“想你的話我就不天天說了。”王安若看着秦風，輕聲道：“反正你心裡知道的……我心裡也知道。”
“那……晚安。”秦風有些不捨，這次輪到他不想掛電話了。
王安若見他眉宇間的樣子，有些心疼，一個人待在首都飽受異地戀的痛苦，自己身邊起碼還有柳姨陪着，還有事業忙起來也就忘了其他。
“我拍完戲就去找你，之前這段時間呢，你就先在首都先逛逛好玩的地方，找找好吃的店。等我去了要是你敢領着我踩雷，你就等死吧！”
眯着眼睛甜甜地威脅了一頓，王安若突然湊近屏幕，輕輕啵了一聲。
大概是太害羞了，這種大膽的舉動跟自己端莊穩重的人設不服，親過之後她迅速說了句晚安便掛了視頻。
秦風嘆了口氣，心想等不到你拍完戲了，點數結算時間已經只剩不到一個月了。
以他對系統的瞭解，異地戀的話是不會隔空出現臨時任務的，而自己又不能出首都，王安若還有戲要拍不能離開泉城……
秦風不會做對不起安若的事，但異地又不會觸發臨時任務，似乎局面陷入了僵局。
不過自己計劃順利的話，剩下的點數秦風已經知道怎麼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