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們的世界(萬字大章)

雲昭終於要成親了!

這是藍田縣最大的盛事。

雲娘甚至霸道的讓藍田縣所屬休憩一天,且着爲永例。

所謂的休憩一天,不僅僅是官府停止辦公,學堂停止授課,還包括工廠要停工一天,市場要停止交易一日,就連勤勞的農夫,也會在這一天換上新衣,不再照看農田裡的寶貝。

所以,在前一天,人們就大量的涌進來玉山城。

雲福,雲虎,雲豹,雲蛟,雲霄這些長輩忙碌的不可開交,家裡的姐妹們也充斥了內宅,很自然的分成兩撥人,一幫去了馮英的房間,一幫去了錢多多的房間。

雲娘高座在大堂,接待數不清的貴客。

如今的關中,能讓雲娘來到門口迎接的人幾乎不存在,哪怕是她的父親,雲昭的外公秦培亮到來了,也是雲福接待,他身爲男子想要進入內宅去看自己閨女,那也要等到婚禮大典結束之後。

這樣做是非常不合常理的。

不過,當秦培亮被雲福接引進了花廳,被迎到上座上,他就有些惴惴不安。

因爲,坐在他下手的人正是秦郡王朱存極!

在朱存極下首分別坐着布政使,按察使與都指揮使,至於陝西巡撫劉玉堂只能坐在左手位置上。

這些人見了秦培亮紛紛起身祝賀,秦培亮也就順勢安坐在主人位置上與人寒暄。

秦培亮整個過程暈陶陶的,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話,只記得每一個都離開座位向他祝賀,只記得每一個人都祝賀他有一個才華無雙的外孫。

錢少少坐在窗戶上瞅着姐姐修飾自己的妝容,這個過程已經足足半個時辰了,姐姐依舊在化妝。

何常氏在錢多多背後幫她整理繁瑣至極的髮式,頭髮上的每一處裝飾都要做到盡善盡美。

“忙完了沒有?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拜堂成親了。”

錢少少眼看着錢多多咬了一口口媒子之後,覺得不滿意又擦掉重來,終於忍耐不住了。

何常氏笑眯眯的道:“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怎麼裝扮都不爲過。”

錢少少皺眉道:“你裝扮的太漂亮了,顯得人家馮英才是那個有才的。”

錢多多哼了一聲道:“我就算是不裝扮,馮英看起來也是那個有才的,這方面你姐姐沒有優勢。

所以吶,纔要打扮的美美的,就算別人認爲我是靠美色事人,看過我之後,也要讓他們覺得阿昭娶我還是賺到了。”

相比錢多多的自信,馮英就差了好多,她的嫁衣是普通式樣的,就連頭面首飾也不如錢多多。

再加上錢多多有何常氏這種高級專業人士在幫她打理妝容,她身邊只有小楚跟雲春,雲花這兩個棒槌。

馮英挽了一個高高的髮髻,插上一枝雲娘送給她的金步搖,眉心點了花黃,咬了一口口媒子,就覺得自己已經裝扮好了。

剛纔偷偷去看錢多多的雲春回來了,瞅着馮英的妝容嘆口氣道:“錢多多的眼角都畫了線,眼睛看起來有雞蛋大。”

馮英笑了,擡手按按自己眉間的火焰紋花黃道:“多多的美是天生的,沒人比得了。”

“那也要相差不遠才成啊,我可不想你們拜天地的時候,你看起來像是一個陪嫁的丫鬟。”

小楚在一邊憤憤不平。

馮英嘆口氣道:“我穿鎧甲的樣子纔是最好看的。”

小楚咬咬嘴脣道:“那就穿鎧甲……”

雲昭收拾起來就很簡單了。

洗了澡,塗抹了一些油脂,婆子又給他撲了一些白粉,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白淨,穿上大紅的喜服,戴上三樑進賢冠,腰畔掛上白玉佩,就算完事了。

徐五想左右上下打量一下雲昭道:“服飾就這樣了,問題是你今晚先跟誰睡,這可是一個大問題,我勸你早早想好。

新婚之夜,大被同眠不好吧?”

對於徐五想戲謔話,雲昭早就免疫了,他覺得這個醜逼在嫉妒自己。

“跟馮英睡!”雲昭不介意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讓這傢伙再嫉妒一下。

“哇哇哇,你攤上事情了,錢多多能撕裂你。

雲昭整理一下脖領子道:“你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我有話語權嗎?”

徐五想哦了一聲道:“原來你纔是被挑選的那個。”

“等你成親的時候,希望你也有這樣的豔福。”

徐五想道:“現在是戰亂的年月,男丁不足,我可以娶多個老婆吧?這不違揹我們的律法吧?”

雲昭看了徐五想一眼道:“你想好了再做,我們可是廢除了妾室的,凡是娶進門的女子一樣大,你要是願意我們自然沒話說。”

徐五想吧嗒一下嘴巴道:“那就娶兩個漂亮的。”

雲楊進門的時候,雲昭已經等候他很長時間了,這傢伙在藍田城遭了災,現在整個人看起來瘦峭的厲害。

不論多麼強大的英雄好漢,也經不起鬧一個月的肚子。

今天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

“撐得住嗎?”雲昭連忙問道。

“我現在能赤手空拳打死一頭老虎。”雲楊晃晃自己碩大的拳頭表示自己很強壯。

禿腦殼的雲楊收拾起來更加的容易,只是禿腦殼上沒法子插花,只好別在耳朵上,穿好紅色的暗紅色的喜服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很像是一個採花賊。

“你家大門外非常的熱鬧,廣場上,小巷子裡,村子裡,山坡上到處都是人,你家在大宴賓客,雲家莊子在大宴天下,我爹粗略的算了一下,今日進城的人超過了兩萬人。

不過,你放心,全是有根腳的人,今後三天,只有老藍田縣人才能進城,出城。

護衛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雲昭回頭看着徐五想道:“你們今天沒有利用我的婚事引誘刺客吧?”

徐五想搖頭道:“沒有,我們只想讓你熱熱鬧鬧的成親,沒有做別的安排。”

雲昭點頭道:“如果有,就撤掉,否則我不會原諒你們。”

說完話,雲昭就在喜娘的催促下離開了自己的臥房,騎上一匹白馬去玉山書院迎接兩位新娘。

從雲氏莊子,直到玉山書院,整條路都被藍田縣人擠得滿滿的,雲昭看見很多熟悉的面孔就站在人羣裡朝他招手。

有年老力衰的盜賊,有缺胳膊少腿的盜賊,有少了一隻或者兩隻眼睛的盜賊……他們或者坐在人羣中,或者趴在人羣中,或者站在高處,拼命地揮手,只希望雲昭能看過來。

他們的家就在這條路的兩邊,這條路兩邊的莊稼地是藍田縣最好的莊稼地,灌溉方便,收割方便,且土地肥沃。

十年時間,雲昭不知道自己到底損失了多少部屬,有多少人因爲他一聲令下就無畏的衝向敵人……

活着成了殘廢的人沒有人怨恨他,據他們說,那些戰死沙場的人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他,最多喊一句——老子運氣不好。

看到這些人,雲昭緊繃着的身體立刻就鬆弛下來,他覺得有這些人在,自己的安全無虞!

自己或許不是一個好的領導人,但是,自己絕對是一個對他們有益的領導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現在看來,他們似乎也明白這一點,他們付出了,也獲得了,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雲昭自忖做到了兩不相欠。

如果說還有別的,那都是雲昭賺到的,歷史學家們一般把這樣的東西稱之爲——民心!

每個人的生活看起來似乎都不錯,那個沒了雙腿的傢伙雖然趴在地上,他身下的平板小車看起來也似乎價值不菲,雲昭看的很清楚,這傢伙在小車上鑲嵌了一顆明晃晃的珠子……

雲昭娶走了玉山書院師生心中的掌上明珠,自然沒有那麼容易進入玉山書院。

好在,雲楊的身體恢復了,他一人頂着一羣年幼的師弟師妹們,且讓他們節節敗退。

雲昭下了馬,雲楊推開多遠,他就走多遠,偶爾會停下來,認真的瞅瞅眼前的這些小王八蛋。

還不錯,沒有當初那一批人的窮酸怪相,沒有人抱着他的腿喊他主人,然後伸手要吃的。

他們有自尊的多,同時也漂亮的多……

徐五想在一邊道:“他們可不是你買來的,人家都是正兒八經的學生,是他們爹孃花錢送進來的。

不像我們,你用了一點糜子就給換回來了。

不過,就用功程度來看,他們還比不上最早的那幾批人。

都是一羣生於安樂,將來也會死於安樂的混蛋。”

雲昭根本就沒有聽徐五想的嘮叨,他的目光穿過人羣,已經看到了豔光四射的錢多多。

雖然馮英此時也非常的美麗,可是,只要錢多多站在那裡,別人就很難把目光落在別處。

更別說馮英還很守規矩的蒙上了蓋頭,錢多多則沒有,她就那麼驕傲的站在一座學舍的門前笑吟吟的瞅着站在人羣裡的雲昭。

憤怒的小楚從另一座學舍門前跑出來,擠開那羣孩子,粗暴的將紅綢的一段綁在雲昭的手腕上,雲昭輕輕一拉,馮英就在雲花的攙扶下緩緩走來。

“我要你揹我下去!“

錢多多驕傲的如同一隻金燦燦的鳳凰,畢竟,她的嫁衣華貴至極,除過紅色,就是黃燦燦的金色。

“你該我來背的!”

錢少少從姐姐身後轉過來,蹲在姐姐前邊,二話不說就背起錢多多朝雲昭走了過來。

看見新人們已經被紅綢拴在一起,那些神憎鬼厭的小孩子們頓時就散開了,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個花籃,不斷地朝他們三人頭上拋灑花瓣。

“關中的主人,主祝福你的婚姻,雖然你一次娶了兩個並不符合主的意願,主,還是願意祝福你。”

雲昭大聲朝湯若望喊道:“謝謝你,也謝謝你的主!”

鄧玉函大聲道:“藍田縣的主人啊,你如今大婚,是一個幸福的時刻,這個時候,你難道沒有大赦關中的意願嗎?

你難道沒有放我們這些可憐的異鄉人回到故鄉的意願嗎?

求求你,慈悲,慈悲吧。”

雲昭大聲道:“你已經老了,不能再奔波了,你會死在漫長的歸鄉道路上的。”

羅雅谷趁機道:“迷途的羔羊只要找到回家的道路,是不會在意道路有多漫長的,只要回到家鄉,再喝一口家中的清泉,就算是即刻死去,也是幸福的。”

雲昭大笑道:“早我需要的大炮沒有出現之前,你們不能回去,你這個該死的異鄉人,拿出你的契約精神,你們不能享受了我提供的精美的生活,又想着回到你們那個骯髒,污穢,野蠻,黑暗的家鄉。”

“主啊,可憐可憐你的僕人吧,請賜予這個吝嗇的領主一絲一毫的仁慈之心吧……”

馮英很大方的沿着紅綢走過來,順勢挽住了雲昭的一條臂膀,錢多多趴在弟弟背上,好幾次想要去抓雲昭都被錢少少給破壞了,所以她就開始在錢少少的背上踢騰。

好不容易到了馬車處,雲昭將馮英抱上了馬車,錢多多也被弟弟送上了同一輛馬車,歡樂的喜娘還把湯若望他們合資打造的兩個金蘋果放在兩個新娘子的手中。

看的出來,錢多多很不滿,只是被馮英挾持住了,沒法子動彈。

一聲嗩吶響,便是山高水長,前路漫漫……

一聲蘆笙響,便是數不盡的溫柔意……

一聲長笛響……那個破壞場景的長髮少女便被一羣人捉住手腳給丟了出去……

一個瘸着一條腿的精瘦,乾枯的老漢,張開滿是黑牙的嘴巴撕心裂肺的唱着關中的土味情歌。

三隻只蝴蝶撲棱棱飛,三隻只花朵兒親嘴嘴。三隻只櫃子三隻只箱,三個凳子成一個圈。三隻只枕頭花頂頂,三條條棉氈對棱棱……

“這歌詞明顯是現改的,該是一對對纔好,三隻只花朵兒怎麼親嘴?”

學識淵博的徐五想自然是一個有錯必糾的人,他很想把那個丟人現眼的老強盜一腳踢到旁邊的深溝裡去。

雲楊的光頭從一邊探過來,鄙夷的瞅着徐五想道:“三個人就不能親嘴了?少見多怪!”

徐五想冷笑着拱手道:“未請教!”

雲楊道:“今天婚事畢了,哥哥帶你去明月樓,莫說三人親嘴,再多些也不是不成,只要你舌頭夠長……”

徐五想拂拂袖子道:“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視……”

“我掏錢!”

雲楊說着話又習慣性的往雲昭袖袋裡摸。

“今天穿的是喜服,沒裝錢袋。”

錢少少在一邊低聲道:“好久沒有搶劫明月樓了,我們只要搶一次不就有錢去明月樓了嗎?”

雲楊立刻捨棄了雲昭湊到錢少少身邊道:“未請教!”

“老招數,我點火,你搶劫……”

雲昭嘆口氣道:“大喜的日子……”

錢少少低聲道:“就是因爲是大喜的日子我纔會下手,只要能搶劫明月樓,我就是愉快的。”

“帶上小楚!”

坐在馬車裡豎起耳朵聽他們談話的錢多多立刻給弟弟發號施令。

馮英輕笑一聲,馬上就閉上了嘴巴,因爲她看見錢多多那雙大眼睛正惡狠狠地盯着她。

“我要重新猜拳!”

坐正了身子的錢多多認真的對馮英道。

馮英搖搖頭道:“這是上蒼的安排,此時此刻老天最大,你休想改變天意。”

錢多多從懷裡掏出一本小書遞給馮英,可以壓低了聲音道:“你沒有做好準備呢。”

馮英翻了翻小書,就還給錢多多,同樣壓低了聲音道:“我從小在民風開放的石柱長大,你覺得我會不知道這些男女之事?另外,我還給人接生過兩次。”

錢多多怒哼一聲道:“我從小在……”

話說了一半自覺失言,就連忙閉上了嘴巴。

馮英嘆口氣道:“我們姐妹都沒有過過什麼太好的日子……我小時候過的日子未必就比你好多少,不過,以後會好起來的。”

錢多多也跟着嘆息一聲,拉過馮英的手,將一個晶瑩璀璨寶光四射的玉鐲過給了馮英。

還取出手帕擦掉了馮英畫的不怎麼好的眉毛,重新給她畫眉,最後還在馮英的嘴上啄了一下,搖搖頭道:“口媒子也不好,用這個,桂花味道的還添加了一絲絲蜜糖,阿昭最是喜歡。”

馮英並沒有拒絕錢多多釋放的好意,雖然話裡話外的總是刺激她,她還是任由錢多多在她臉上施爲。

她相信,不管錢多多心裡有多不滿,今天,她一定不會讓雲昭難堪的,這不是錢多多的作風。

回到家中,最重要的禮儀便是拜天地,新媳婦給雲娘敬茶,聽雲娘解說家規。

這一套禮儀過後,雲昭三人就被喜娘們簇擁着去了後宅。

後宅的大門也隨之關閉,雲昭沒有任何心情去陪外邊的人飲酒作樂……

後宅的大門關閉了,院子裡除過雲昭夫婦三人之外,就剩下,小楚,雲花,雲春,以及何常氏。

喧鬧被關在門外,小楚大馬金刀的坐在院子中央的一張椅子上,手邊放着兩柄短銃,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偷偷地聽新房裡面的動靜。

雲春推了小楚的腦袋一下道:“現在天剛黑,少爺沒有那麼急色。”

小楚擺弄一下手邊的短火銃道:“只要你家少爺敢從我家小姐的屋子裡跑出來,我就拿火銃轟他。”

雲花笑道:“咦?你跟你家小姐很好嘛?她都不讓你吃飽。”

小楚道:“她是我唯一的親人,爲了她,我命都可以不要。”

雲春一腳踢飛了小楚的火銃道:“在這個院子裡除過三個主家,我最大,你以後也要聽我的。”

小楚瞅瞅雲花道:“你會幫她嗎?”

雲花搖搖頭道:“你要是能打得過她,我沒意見,當初她當老大,就是因爲我打不過她。”

何常氏走過來擺着手對鬥雞一樣的小楚跟雲春道:“要打架也別在今天打啊。

另外,你們三個沒腦子的哪一個都不能當頭頭,少爺已經說過了,以後啊,這院子裡的人都要聽我安排。

我纔是院子裡的管事嬤嬤!”

不知爲何,平日很熟悉的三個人枯坐在屋子裡卻顯得很尷尬。

沒有一個人出聲。

院子裡爭吵的聲音落在三人耳朵裡反倒化解了屋子裡的尷尬氣氛。

“你要急着跟她睡?”

錢多多拔掉插在頭髮上的沉重的金首飾,看似毫不在意的問道。

雲昭瞅瞅馮英,指着桌子上的酒菜道:“你們難道不餓嗎?”

錢多多摸摸小肚子道:“四更天就起牀了,折騰到現在就吃了一點半生不熟的餛飩。”

雲昭笑着把筷子分別塞進馮英跟錢多多的手裡道:“我也是大半天粒米未進,我們先吃飽,再喝酒,今天不醉不歸。”

錢多多警惕的瞅着雲昭道:“你休想把我們兩個灌醉,然後搬到一張牀上去。”

馮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錢多多道:“他的酒量未必能有我們好。”

錢多多也跟着笑了,三人都很餓了,立刻開始埋頭大吃,轉盤子送碗的吃的極爲滿意。

很快就吃了一個杯盤狼藉,何常氏帶着三個丫鬟進來伺候的時候,對於他們三人的食量很是驚訝。

錢多多一邊剔牙一邊吩咐何常氏道:“撤掉,再上幾樣精緻小菜,我們要喝酒!”

雲昭朝雲春擠擠眼睛道:“拿酒罈子,三個,不夠再拿。”

不大功夫,小菜重新佈置停當,雲昭坐在中央笑道:“被人都說嫁給我是你們的榮耀,其實,這話需要反過來說,能娶到你們兩個遠遠超過了我的期望。

我小的時候早慧,卻不願意說話,讓人家以爲我是一個傻子。

其實呢,我並不是傻子,只是不知怎麼的腦袋裡總有一個人在跟我說話,他與我見過的所有大明人都不同……有時候,我以爲他是一個遊魂……又像是我的上一世,是沒有喝孟婆湯的漏網之魚。

人怪了一點,你們千萬莫要嫌棄,不過,此生啊,我應該只有你們兩個了,沒打算弄什麼三宮六院,即便是我們的事業成功了,這輩子就我們三個湊合着過。

今天行了結髮禮,雖然是三人一起結的,這有些不像話,我還是非常認真地,在心裡向神靈發了誓言,準備此生不離不棄,你們以爲如何?”

錢多多衝着雲昭笑了,笑容燦爛的如同百花盛開,將頭靠在雲昭的肩頭道:“那就說好了,不離不棄!”

馮英自然不甘示弱,靠在雲昭的另外一個肩頭道:“不離不棄!”

雲昭左右瞅瞅低聲道:“雲楊說三個人也可以親嘴的。”

錢多多,馮英同時起身推開雲昭,抱着酒罈子道:“爲不離不棄,幹!”

雲昭哭笑不得的舉起酒罈子跟她們的酒罈子碰一下道:“這是成親,我怎麼覺得我們三個在義結金蘭!”

話匣子打開了,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七月的關中地氣蒸騰,熱的不像話,即便是屋子裡的有冰山,喝酒的時候依舊燥熱。

三人開始只是打開窗戶希望吹點涼風,哪裡料到吹進來的是熱風,雲昭扯掉身上的喜服這才舒暢一點。

錢多多在雲昭跟前從不知禮法爲何物,只要雲昭敢幹的事情她沒有不敢幹的,所以,也就扯得只剩下一個胸圍子了。

只有馮英吱吱嗚嗚的不肯脫掉喜服。

錢多多覺得馮英一點都不利索,就幫着馮英扯掉了寬大厚重的喜服,等馮英鬆開抱着胸口的雙臂,錢多多就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哀嘆道:“我就說嘛,小楚的胸那麼大,沒道理你沒有。”

馮英見秘密暴露,也就大方地任由雲昭跟錢多多兩人賊目爍爍的的看她。

舉起酒罈子喝了一口酒道:“我最拿手的是弓箭術,胸太大會被弓弦傷到,一直沒想長這麼大,後來沒辦法了就用布條子勒住,以爲是累贅,你們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來,喝酒!”

錢多多的手總想探過去,每次不是被雲昭打掉,就是被馮英打掉,總不讓她得逞。

後來,雲昭就很少說話了,主要是他很忙,一雙眼睛一會落在錢多多白玉般的腰腹上,一會落在馮英雄偉的峰巒上,腦子全成了漿糊,見兩位美人兒還在不停地喝酒,就覺得喝酒是自己提出來的最愚蠢的一個決定。

錢多多充滿了挫敗感,人一旦開始借酒澆愁,再好的酒量也支撐不住,第二壇酒喝了一大半的時候,她就已經醉了,醉眼朦朧的看看雲昭,又看看馮英,攤攤手道:“便宜你們了。”

說完話,就趴在雲昭懷裡不動彈了。

雲昭把錢多多送回房間,吩咐何常氏好好照顧,就重新來到酒桌上。

跟馮英又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就見馮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還喝啊?”

雲昭毫不猶疑的丟掉酒罈子,一手插在馮英的腿彎,另一手抱着把她的背就把馮英打橫抱了起來,一腳踹開裡間的房門,氣喘如牛的走進了洞房……

江山如怒,峰巒如聚,山河表裡潼關路……

大海之上,怒濤如山一般砸在甲板上,厚重的甲板發出恐怖的吱嘎聲,似乎在下一刻就會被浪濤拍碎。

“降尾帆——”

船長馬里奧聲嘶力竭,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聲音傳遞到船員的耳朵裡面。

藍田縣的劉明亮跟張傳禮兩人雖然驚駭,卻抓着巨斧,砍斷了繩索,眼看着尾帆如同旗幟一般飄拂,兩人齊齊的低頭,尾帆上的繩索呼嘯着從他們的頭頂抽過,發出淒厲的尖嘯。

“小心,尾帆在轉圈!”

劉明亮一把拉住要站起身的張傳禮匍匐在甲板上,任憑尾帆上的繩索繼續如同鞭子一般抽過來。

粗大的繩索抽在一個裝滿清水的木桶上,木桶碎裂,劉明亮絕望的喊了一聲,因爲他看到尾帆陀螺般的旋轉着向他壓了過來。

他的腳腕一緊,身體被人甩了出去,沉重的尾帆帶着桅杆重重的砸在他剛纔停留的地方。

被甩出來的還有張傳禮,他們兩人被重重的撞在船舷上,在狂風中死死的抓着繩索不敢鬆手,暴雨夾雜着海水打在他們臉上生疼。

眼看着尾帆還在拖着桅杆移動,兩人想要去綁住尾帆,卻一次次的被風壓在角落裡。

一個粗壯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她腰間纏繞着繩索,弓着腰頂着狂風暴雨一步步的靠近晃動不休的尾帆。

“韓秀芬,回來啊,危險。”

繩索鞭子一般抽在韓秀芬的身上,就聽她慘叫一聲,卻張開雙臂牢牢地抓住了繩索,然後再把沉重的身體撲在尾帆上,數次被狂風裹挾着尾帆擡起,又被她抓着主桅杆死死的壓下去。

劉明亮,張傳禮終於撲過來了,三人齊心協力的將尾帆捆綁起來,最後牢牢地束縛在主桅杆上。

不等三人喘口氣,又一道如山的巨浪迎面壓過來,巨大的帆船此刻跟巨浪比起來就像是一隻螞蟻,艱難的迎着巨浪向上攀升。

帆船爬這座浪山僅僅爬了一半,就有下落的趨勢。

“啊——升三角帆!左滿舵——”

馬里奧歇斯底里的聲音再次傳來,劉明亮大叫一聲,鬆開了三角帆的繩子,只聽砰的一聲響,三角帆剛剛鬆開就被風灌的滿滿的,船頭此時正好側過來,正風變成了側風,大船吱嘎吱嘎的叫喚着沿着巨浪的水線橫着堪堪越過浪頭,然後就一頭栽進浪底。

“啊——”

劉明亮從水裡露出頭,只喘了一口氣,就再次被巨浪淹沒,他的手依舊死死的抓着救生索不敢鬆手。

在這一刻,他微微有些後悔,後悔隨着這個該死的馬里奧走一遭歐洲,最該死的是還把張傳禮跟韓秀芬拉上一起找死。

等他的腦袋再一次從水裡露面的時候,大船似乎平穩了很多。

馬里奧豬叫一般的聲音再次傳來——“抽水,抽水,艙內進水了。”

劉明亮艱難的站起來,抓着抽水機的木杆用力搖晃,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時候,韓秀芬那張大臉出現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拼命地搖晃那個該死的木杆。

“大臉芬,對不起!”

劉明亮眼睛裡進了海水,淚水直流。

“馬屁亮,好好幹活,把水抽出去我們就能活!”

韓秀芬的一句話,讓劉明亮痠痛的雙臂似乎又有了力氣,就更加賣力的搖晃木杆。

“用你的身體帶着木杆晃動,不要用臂力,練刀的時候你的教官沒說過嗎?

用雙臂揮刀你能揮幾下?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混蛋。”

劉明亮被韓秀芬亮晶晶的眼睛一看,頓時有些毛骨悚然,迅速改變的用力的方式——他發現,韓秀芬說的一點錯都沒有,用腰力,用全身的力氣果然輕鬆不少。

一縷陽光刺透濃稠的烏雲落在船上,韓秀芬聽着馬里奧支裡哇啦的大叫,似乎在感謝他們的主拯救了他們。

擡手從頭髮上揪下一隻小小的章魚,她隨手擠掉墨囊,然後就丟進嘴裡咯吱,咯吱的大嚼起來。

劉明亮癱倒在甲板上,見張傳禮有氣無力的甩着胳膊從遠處過來,就虛弱的道:“活着真他孃的好。”

張傳禮沒好氣的道:“船壞了一半,趁着風浪過去,要馬上修理,最嚴重的是我們的水被海浪捲走了一半,支撐不到下一個港口。”

劉明亮大笑道:“至少我們現在還活着。”

韓秀芬擡腿踢了死豬一樣的劉明亮道:“立刻起來統計我們的人手,物資,看看我們的人有沒有損失。”

張傳禮道:“傷了兩個,一個撞腦袋了,一個被木刺刺穿了小腿,都不是輕傷,我們需要靠岸休息。

那個該死的馬里奧說,不能靠岸,甚至不能沿着海岸線走,這裡的海盜非常的兇殘,沒錯,非常的兇殘。”

韓秀芬擺擺手道:“小問題,我先去看看受傷的兄弟,只要人沒事,我們就有的是辦法渡過難關。”

張傳禮等韓秀芬進了船艙,這才靠在劉明亮身邊,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的打開,見油紙包裹的菸捲沒事,兩人一人取了一枝,靠着船舷美美的吸了起來。

“傳禮,說真的,我們兩個做首領是不合適的,你覺得呢?”

張傳禮吐出一口煙道:“我們不如韓秀芬在書院的時候早就被驗證過無數次了,這還用說?”

劉明亮道:“出海之時,我總是擔心韓秀芬會桀驁不馴不受我們兩人管束,現如今,已經出來這麼長時間了,韓秀芬不但幹好了她自己的事情,還幫我們做了很多本該我們兄弟做的事情,且有好幾次如果不是她,我們可能早就死了。”

張傳禮道:“你想說什麼?”

劉明亮把菸屁股彈到海里,站起身道:“韓秀芬爲主,我們兄弟爲輔!”

“可是,臨走的時候縣尊說……”

“現在是大海之上,縣尊更是遠在萬里之外,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指的現在。

我們這些人的最終目的地就是歐洲,我們要去那片大陸去看看,完成縣尊交代的十六項使命,爲了更好地完成任務,我以爲,韓秀芬當我們的首領更加合適。

不能因爲我們的一點私心就壞了我們的任務!”

張傳禮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任務第一。”

兩兄弟商量好了,就相互攙扶着下了船艙,海上的太陽曬一會還好,時間長了會要人命,尤其是在他們兩人被海水泡了一天一夜的時候。

“我每次進船艙都懷念書院的廁所,我寧願住在書院廁所裡,都不想再進船艙。

也不知道韓秀芬是怎麼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船艙裡的。”

“能忍人所不能忍者,是爲大丈夫!”

“哈哈哈……”

船艙裡的傷者已經被韓秀芬處理完畢了,小腿被木刺刺穿的那位還好些,只要傷口不起炎症,過上個十天半月的就沒事了,另一位就嚴重了,他的腦袋被韓秀芬用木條牢牢地束縛住,不敢動,動一下腦仁就像跟骨肉脫離一般疼痛。

忙碌了一天一夜的韓秀芬也疲憊不堪,如今,正端着一個鐵盤子狼吞虎嚥的吃飯,見張傳禮跟劉明亮過來,就丟給兩人一個蔫巴巴的橘子道:“沒有多餘的了,兩人分一個,這是縣尊留下的厲禁!”

在船上,有橘子吃就是奇蹟,直到現在劉明亮,張傳禮都不知道道理所在。

只是看到馬里奧把好幾個生病且全身膿腫的船員丟進大海之後,才知道那些人都是生了一種奇怪的病,且沒有治好的可能。

可是,隨同自己一起來的二十八個藍田縣人,卻沒有一個人得那種病,哪怕是身體虛弱的人也沒有得這種病。

韓秀芬研究之後認爲跟縣尊的禁令有關,這道禁令就是每隔一日,每個人都要吃一隻酸橘子,哪怕橘子被放幹了,也必須吃下去,且,如果遇到有補充新鮮果蔬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兩人分着吃了一隻小橘子後,就坐在韓秀芬對面道:“我們兄弟商議之後決定,由你來擔任我們這支探險隊的首領,你意下如何?”

韓秀芬擡頭奇怪的瞅着面前的兩位弱雞同窗道:“你們可要想好了,一旦權力到了我手中,如果我沒有大錯,你們再想拿走會被我宣判爲造反!”

劉明亮,張傳禮齊齊的點頭道:“我們知道規矩,你如果現在不聽我們兩人指揮,也會被我們宣判爲造反的。”

韓秀芬取過紙跟筆墨放在兩人面前道:“立字據!”

劉明亮,張傳禮兩人迅速的寫好了交接文書,還在上面用了自己的印信,最後用了探險隊的大印,且一式四份!

韓秀芬用了自己的印信,接過探險隊印信小心的揣進懷裡,拍拍鼓騰騰的胸口先是仰天大笑幾聲。

然後瞅着劉明亮,張傳禮怒吼道:“你們兩個蠢貨早就該把大權交給我了,看看你們這些天干了些了什麼?

整天在船上混吃等死,就想着到了歐洲之後才大展神威是不是?

這一路上的海圖你們繪製了沒有?航線你們記錄了沒有?風土人情你們記錄了沒有?物產你們記錄了沒有?

這一路上我們本該忙的四腳朝天,你們倒好,還覺得航海無聊,整天無所事事的釣魚,這就是你們乾的事情?”

被韓秀芬劈頭蓋臉的噴了一通,劉明亮,張傳禮一時間目瞪口呆,眼看着韓秀芬從牀底下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好的木頭箱子,打開後,取出一大摞子羊皮書,丟給他們繼續道。

“這是我一路上做的所有筆記,你們要抄一遍,記在心裡,工作要從一開始就做。

縣尊之所以派我們出來,不僅僅要我們觀察歐洲,還要我們觀察這條海路!

我藍田縣做事,一向是走一步摸索三步,看十步!

在海上跑了這麼多天,你們應該已經明白,大海是何等的富庶!

今天,我們看人跑船,明天,我們就要自己開船,後天,我們就要建立自己的艦隊,大後天,縣尊就要這片大海成爲我們的魚塘,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劉明亮,張傳禮的四隻眼睛瞪得如同牛蛋一般大,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的哀嚎一聲,心中痛不可當!

怪不得縣尊不允許他們把指揮權交給韓秀芬,怪不得臨走的時候縣尊會千叮嚀萬囑咐。

現在,他們兄弟兩算是明白了縣尊的一片苦心!

這個該死的大臉芬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滾出去,幹活!”

韓秀芬揪着劉明亮,張傳禮的脖領子,輕鬆地把他們丟出船艙,自己在船艙裡瘋狂的大笑……

第五十五章目標東方,全速前進!第三十八章可憐天下父母心第三十二章雲氏強盜第三十二章沒人能知道地獄有幾重第十七章兄弟會第一三一章明槍跟暗箭第一二六章湯若望的迷惘第四十四章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交易人物清樣之四第十一章冬烘先生第九十九章會辦事的高傑第一零七章皇帝死了第六十二章種子的威力第二十章就到底誰纔是巨寇?第一四四章殺死教皇第一二六章魚餌,魚鷗第九十八章與時俱進第三十二章按下葫蘆起來瓢第四十三章真正的巴圖魯第八十二章人的嘴啊第一四四章殺死教皇第一一七章八閩之亂(4)第一六六章幸福的階梯第六十章紅衣大喇嘛第十五章誰是害蟲?第九十五章誰辜負了誰第七十六章泥腿子的排場第一二一章故人心第十章你有猛將如雲,我有美女如雨第三章 我們的世界(萬字大章)第一零七章沒有最壞,只有更壞(求首訂,求月票)第五十章誰纔是大贏家第一一七章造反的終極意義第一八零章人在做,天在看第一八六章前進跟放棄第一七一章鬥毆!第一四六章人生就是一個不斷選擇的過程第十六章自找苦吃的雲昭第一三九章兩個未婚妻第六十六章蒸汽朋克時代第二十三章大統一第一六一章諸侯死,巨魚亡第一零七章韓陵山的《平左策》第七十八章梟雄啊,梟雄!第一六七章庶民的力量第五十四章堅持,是一種美德第十三章曹化淳眼中的魔界第八十九章這他孃的就是一個人才啊第一四三章不謀而合第一八二章發明創造的初級階段第六十五章李定國的主場第三十七章皇帝的家底第一二一章事情終於向奇怪的方向發展了第一一三章生死一念之間第三章亂世裡什麼都是亂糟糟的第一一八章官逼民反第四十五章萬年安穩是長安第八十二章 一切都要看天意!第四十章老農的智慧第一六九章商人的自尊第五十五章目標東方,全速前進!第五十八章權力就是這麼一點點丟掉的第七十二章強盜世家的厲害之處第七十二章強盜世家的厲害之處第六十五章利益訴求第九十七章悲慘的往事總能讓人成熟起來第一七零章生老病死有大恐怖第十七章怎麼算都是一筆糊塗賬第八十四章末世的鐘聲第七十二章強盜世家的厲害之處第一六六章撤退,撤退……第一八七章將軍,請入監第十二章孫傳庭的疑問第一六零章奴才與狗第一四七章意志堅定是一種美德第七十三章堅韌的民生第一五零章眼界狹窄的張國鳳第一三九章故鄉有毒第四章話術(第二章)第九十四章不容拒絕!第八十九章愚之何及?第一三六章錢多多的幸福時刻第九十九章會辦事的高傑第十三章曹化淳眼中的魔界第二十四章少年心第十七章雲昭在海上下了重注第一一一章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第一三四章我是豬剛鬣第一六零章奴才與狗第六十四章兩隻肥鵪鶉第三十二章陰影下,誰都長不大第二十二章誰是大英雄?第一四四章被人利用的蠢貨第七十三章野豬精攔路第一二四章破賊第七十五章我,藍田,來了第一四一章不一樣的幸福都是幸福第一一九章錢多多的善意第六十八章得不到?笑話!第一七零章我是來幫你的你要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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