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患者的疾病，最難的還是通過靜脈栓塞，層層剝開真相，最終發現真正的病竈。
李敬生送走這位女家屬後，匆匆趕去食堂吃飯。
這陣子遇到的病例不是疑難病例，就是急危重病例，他的神經一直緊繃。今天算是難得的清閒日，暫時還沒遇到特殊病例。
以前看到那些值夜班的護士，雙手合十，虔誠禱告，今晚千萬別遇到大量病人收治進來，或者病房的病人出什麼緊急狀況。李敬生總覺得她們有點矯情。
這有什麼好怕的。
吃的是醫護這碗飯，科室是否會在晚上收治大量病人，誰也不清楚。
畢竟患者要生病，要住院，這個誰都沒辦法阻止，更不可能提前安排。
晚上收治病人，基本上都是從急診撈過來的。
正常情況下，只有得了急病，或者病情突然加重，患者纔會選擇晚上趕到醫院就診。
這時候，急診如果處理不了，就只能通知專科醫生把病人撈走。
病人撈進專科的住院部，最忙的肯定是值班護士。
她們的工作量增加，心裡肯定不情願。
但是病人收進來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於是，她們就會選擇交接班後，祈禱今晚平安無事。
交了女護士做女朋友，晚上千萬別送她們火龍果、旺旺餅乾，基本上也是這個道理。
李敬生現在的心態與護士們有些類似。
遇到疑難病例或者急重症病人，根本沒辦法逃避，只能咬着牙往前衝。
只是他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也害怕病人救不活。
是個人都有想偷懶的時候。
像今天這樣，無風無浪，他就過得挺舒服。
找他就診的骨傷病人，來一個治好一個，這是最舒服的。
他來到食堂，歐晴嵐昨天值夜班，今天白天休息。
沒人陪他吃飯。
他徑直走到窗口買飯菜。因爲來得有點晚，一些好菜全部被買空了。
這讓他深深體驗到了女朋友的好。
平時只要歐晴嵐上班，她每次都會早早的跑到食堂幫李敬生搶菜。
專挑他喜歡吃的，有營養的買。
歐晴嵐對他真的特別好。
李敬生打了飯菜，隨意選了一個空位置坐下吃飯。他對吃穿並不講究，只要能吃飽穿暖就行。
絕大多數從農村出來的孩子都有這種優良傳統。
很少有人追求窮奢極欲的生活。
吃苦耐勞是農村孩子最大的優點。
“老師，我給您買了個雞腿！”
楊魯慶走了過來，把一個雞腿小心翼翼的放進李敬生的盆子裡。
“這是有事找我幫忙？”
李敬生瞥了他一眼。
“就是想要請您吃個雞腿。我現在還不是正式醫生，沒什麼收入，也只請得起這個。”
“有什麼事直說，我不喜歡彎彎繞。”
李敬生瞪眼道。
楊魯慶訕訕的笑了笑，隨即低下了頭。
“老師，我想向您說聲對不起。”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說對不起？”
李敬生不解的問道。
“早就想說了，只是我這人面皮薄，也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就沒說。那天您被歹徒刺傷，我心裡其實非常難過。當時看到歹徒拔刀，我特別害怕，我的腦子都是空白的。等我回過神來，歹徒已經被制服了。事後，我特別自責，沒能勇敢的衝上前救您。
我恨自己的懦弱。
就連同事們看我的目光都變了。我知道，大家嘴上不說，心裡肯定特別鄙視我。
從我進入手法復位門診室的那天開始，您就一直用心教授我各種正骨知識和技能。在生活上也非常關心我。可是在您遇到危險時，我卻當了一個懦夫。
不管您是否願意原諒，我就只想當着您的面，真誠的說一聲對不起。
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做一個懦夫。我會像劉憲與晉炎羽一樣勇敢，衝上前與歹徒搏鬥。”
楊魯慶一直低着頭。
能看出來，他說這些話，整個人都顯得輕鬆多了。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覺得你做得有什麼不對。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不怕死的英雄，他們願意拿生命去冒險，是因爲他們認爲需要保護的東西比他們的生命更重要。”
李敬生早就沒有怪楊魯慶了。
也就只有事情發生後的那幾天，他覺得楊魯慶的做法讓他有些心寒，確實有點生氣。
“這麼說，您願意原諒我？”
楊魯慶擡起頭，滿臉驚喜的看向李敬生。
“壓根都沒有怪過你，又何談原諒呢？每個人都有不成熟的階段，我們一生都在成長。你今天能夠鼓起勇氣跟我這些話，說明伱成長了。雞腿我收下了，你去吧！”
李敬生揮揮手，把人趕走。
“謝謝老師！”
楊魯慶的步伐都好像輕快了不少，臉上帶着一絲久違的笑容，快步離去。
他的心裡包袱應該是卸下了。
李敬生吃完飯，決定回手法復位門診工作。多治療幾個骨傷病人，能爲好幾個家庭減輕負擔。
這還是很有意義的。
走在回門診的路上，手機振動了兩下。
摸出手機查看，收到了一條新的微信信息。
“敬生，今天下班後要是有空，可以過來與我們科主任談談。以後有難度高的腸鏡，都可以介紹給你的團隊來做。價格你自己定，場地和設備，我們醫院可以提供。”
連濤給他發來的信息。
昨天剛聊了個大概，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天，連濤直接給他落實到位了。
“哥們，太給力了！我等會下了班直接過來。”
李敬生一陣激動。
這件事情要是能夠成功開展，邁出第一步，他的醫療團隊建設也就有了希望。
本來，按照他之前的規劃，至少要等他評上副高以後才能開始組建團隊，正式幹這事。
暫時還不知道人民醫院那邊有什麼要求？
李敬生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萬事開頭難。
做任何事情都只要邁出了第一步，後面就會變得容易很多。
……
下班後，李敬生打了個車直奔人民醫院。
途中，他在思考着待會要怎麼談，具體合作方式等等，他都沒什麼底。
來到人民醫院，直奔消化內科。
掛牌是胃腸內科，實際上等同於消化內科。
消化道，基本上也就是胃、腸這些。
李敬生直接打電話給連濤。
“敬生，到了是嗎？”
“對，我到了你們消化內科，這事我心裡也沒什麼底。能不能先跟你見個面，然後再去找你們科主任？”
李敬生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請教一下連濤。
“不用擔心，我們科主任很好說話。這事對我們科室也有不小的好處，科主任會積極推動。”
連濤說話的聲音好像越來越近。
果然，一擡頭，連濤已經拿着手機正在朝他這邊快速走來。
“敬生！”
他掛斷了電話，高興的衝着李敬生揮手打招呼。
“走，我帶你去見田主任。”
“應該他的辦公室談嗎？要不要約到外面吃個飯，邊吃邊談？”
“你傻啊，這種事肯定要攤到明面上先談一談。至於吃飯，以後有合作了，你再找機會約田主任就行了。現在你就算請田主任，他也不會答應。不然，別人還以爲你們搞暗中交易，田主任私下把科室業務賣給你。”
連濤在人民醫院混，而且地位不低，對於一些潛在風險，極爲敏銳。
跟着他來到科主任的辦公室外。
敲門。
“請進！”
裡面傳出一道略顯低沉的中年男子聲音。
聽着聲音很穩，帶有一定磁性嗓音。
推門進去後，只見一名身穿藍色襯衫，打着花領帶的中年男子坐在辦公桌後面。
板寸頭，戴着無框眼鏡，中等個子，面相較爲剛毅。
“田主任，這位是第二醫院的李敬生醫生。他想過來跟您當面聊聊承接部分高難度腸鏡服務的事情。”
“歡迎歡迎！”
田主任放下筆，站起身，臉上也是展露出笑容。
“久仰田主任大名！很高興能有機會與您的科室展開合作。”
李敬生上前與田主任握手。
他把姿態放得很低，雙手與對方堅握。
“連濤已經把你的情況跟我說了。腸鏡模擬測試能夠穩定保持破壞力0.4以下，這非常厲害。我們人民醫院消化內科暫時還沒有哪位醫生能達到這個水平。有了這個水平，理論上來說，所有的腸鏡都能做，甚至可以大幅降低患者的耐受評估標準。”
腸鏡破壞值低於0.4，按照某國的最新技術標準，這是一個絕對安全值。
大概可以理解爲，不管什麼樣的腸道情況都能做腸鏡。
風險極低。
“具體怎麼個合作法呢？”
李敬生問道。
“請坐！既然是合作，那咱們商量着來就行了。我們這邊經常會遇到一些有腸鏡需要的患者，但是因爲難度過高，或者風險太大，只能想別的辦法。這對診治帶來了很多不便。李醫生如果有能力攬下這樣的活，我們這邊可以向患者推薦。等於把部分高端腸鏡業務外包給你。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差錢的顧客，想要做腸鏡更安全，我們同樣可以推薦給你。”
田主任說話非常直接。
這一點倒是讓李敬生感到很滿意。
“可以啊，這樣我就不缺業務量了。”
人民醫院這邊的門急診量極爲恐怖，李敬生與這樣的大平臺合作，好處自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