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昏君生涯的開始

井九靜靜看着她。

小公主靜靜看着他。

兩個人就這樣看着對方的眼睛,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小公主可能是膝蓋有些酸,雙手沒有撐住,向前倒在了井九的懷裡。

殿裡忽然響起爭執的聲音,兩個皇帝不知道在吵什麼。

小公主鼓足勇氣,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像被燙着一般,彈坐了回去,對着井九傻笑了兩聲。

井九沒有劍火,只好用袖子把臉上的口水擦掉,說道:“如果你認錯了人怎麼辦?”

小公主吃了一驚,用小手捂住臉,害羞說道:“你……你知道我是誰?”

井九說道:“我說過,如果遇見,便能認出你來。”

小公主從指縫裡可愛地看着他,說道:“你就……你就當作沒認出我來好不好?”

楚皇與秦皇的談話結束了,殿門開啓,嬤嬤與宮女走了進來。

小公主如蒙大赦,趕緊溜到榻下,牽着秦皇的手向殿外走去。

看着那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再想着她在外面那般嫺靜、柔弱的樣子,井九心想這也挺好。

他轉身望向窗外,對枝頭的那隻青鳥說道:“這段我不想被人看見,相信她也不想。”

……

……

迴音谷外的人們看到的畫面都很快,境界再高也只能看出一個大概。他們能看到什麼細節,完全取決於青天鑑靈的選擇,那就是那隻飛來飛去的青鳥想給他們看什麼。

青鳥就是青兒,她與白早很熟,對井九又有一抹無法與人言說的親近感,所以她聽從了井九的意見,沒有把楚國皇宮裡兩小無猜的畫面放出去。

何霑的悲慘故事則是毫無遺漏地落在了衆人眼裡,雖然沒有閹刑的具體畫面,但也可以想見其痛苦。

瑟瑟緊緊捏着魚乾,盯着天空裡的光幕問道:“那個東村小孩是誰?”

水月庵少女搖了搖頭,說道:“好像是名散修,何霑應該認識。”

瑟瑟擡起魚乾狠狠地咬了一口,說道:“我要殺了他。”

水月庵少女聞言微驚,勸說道:“那是幻境發生的事情,不能帶到現實世界是來。”

瑟瑟用力地嚼着魚乾,小腮幫子微微鼓起,恨恨說道:“難道我就不能殺他?”

水月庵少女說道:“是的,這就是規則。”

魚乾很硬,瑟瑟嚼着好生辛苦,呸的一聲吐到地上,說道:“那我就偷偷殺了他。”

……

……

秦皇在楚國皇宮裡住了好些天。

小公主每天都哭鬧着要見九皇子,隨侍的嬤嬤與宮女好生不解,心想公主殿下從小便乖巧懂事,爲何這些天忽然變成這樣?那位楚國九皇子確實生得好看,卻是空有一具皮囊,乏味至極,公主爲何願意與他一道玩?

事實上小公主與井九沒有玩遊戲,也沒有下棋,講故事。

因爲一直有人在身邊的緣故,她沒有再撲到井九懷裡,只是甜甜笑着看着他。

有時候她會牽着他的手,到皇宮御花園裡逛逛,細聲細氣地說北地皇宮裡肅殺一片,可沒有這麼多花看。

井九由着她不是因爲寵溺,而是因爲不再先天不足的她力氣非常大,他根本拒絕不了。

就像嬰兒拒絕不了餵奶,普通人拒絕不了生死。

相聚便會有分離,不管是真實的世界還是幻境,秦國使團到了返程的日子。

楚皇與秦皇攜手說着什麼,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秦國小公主也與楚國九皇子牽着小手,說着什麼。

看着這幕畫面,兩國大臣與民衆有些忍俊不禁。

“我怕……以後會不記得你,所以想先來看看你。”

小公主看着九皇子的眼睛,認真說道:“以後我們就是對手了,千萬不要對我手下留情。”

九皇子說道:“好的。”

……

……

在之後的那些天裡,皇宮裡的嬤嬤、宮女總喜歡打趣九皇子——小公主離開了,你想不想她啊?要不要給你父皇說,把她娶進來當老婆啊?

但某天這些打趣忽然消失了,嬤嬤輕輕拍着九皇子的背,唉聲嘆氣不止,偶爾還會抹抹眼角。

九皇子睜開眼,靜靜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不用問,只要看着,嬤嬤便會說話,無論在這裡,還是在外面都一樣。

果然過了會兒嬤嬤便說道:“可憐的殿下喲,你知不知道,那個喜歡你的小公主現在可慘呢……”

秦國使團過了滄州之後忽然消失了,直到兩國大軍趕去搜索,才發現是遇到了伏擊。山野裡到處都是死屍,已經分不清楚誰是誰,只能憑藉皇袍與一些特徵確定秦皇已經遇難,卻沒能確認小公主死了沒有。

沒過多長時間,秦皇的弟弟沛國公帶着兩萬鐵騎,從與北胡對峙的前線回到了秦國都城咸陽。

當天夜裡,咸陽城開始了一場血腥的大屠殺,第二天沛國公便登上了皇位。

登基當天,新任秦皇宣佈,他的哥哥是死在楚國靖王爺的無恥偷襲之下。

他要求楚國交出兇手,並且割讓大半國土做爲賠償。

新任秦皇的指控沒有任何證據,事後發生的很多事,更是隱隱表明他纔是真兇——他終其一生也沒有向楚國發兵,始終派人在世間尋找着那位小公主的下落。

秦國人的紀律性極強,但不代表能夠接受任何亂命,數十天的時間裡,秦國境內便出現了十餘枝義軍,打着爲先皇復仇、助公主復國的旗號向咸陽發起了進攻。不管那些義軍的真實想法如何,但他們還來得及找到小公主嗎?

井九對此不抱希望。

她年紀太小,再怎麼修行也不可能與成年人相提並論,別的中州派弟子也很難來到她的身邊,難以苟活於亂世。他有些不理解的是,既然是她是秦國公主,靖王世子便應該是童顏,童顏爲何沒有算到這件事情,提前做出佈置?

關於這件事情,井九沒有想太多時間,繼續在皇宮裡睡覺,也就是修行。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接受皇子的傳統教育了,比如那些書卷知識和禮儀教育。

他做過皇子,有很多把這些輕易混過去的經驗,但他不想把時間用在這些事情上,所以一概不予理會。

於是他的白癡之名傳的越來越遠。

……

……

十歲的時候,九皇子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個考驗。

楚國皇帝死了。

某天他特別思念亡妻,大醉一場後想撈起御湖裡的星星給亡妻做一串項鍊,結果不幸跌入水中,染了風寒。

風寒甚急,皇帝當夜便告別了人世。

這起事故怎麼看都透着份詭異的味道,但是沒有人去管。

可能是楚皇最近幾年時間已經很少管理國政,也可能是因爲即將成爲皇帝的那位反正是個白癡。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有完全亮,九皇子被幾位大臣從殿裡迎出,用輦擡到正殿上,接受衆臣朝拜,聽山呼萬歲。

那些顧命大臣明顯各有心思,他也不想理會,幸運的是那些大臣也不想理會他,很快便把他送回了後宮。

只不過現在他不能再住在原來的地方,住進了皇帝的寢宮。

是的,他現在是楚國的皇帝了。

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只是一個傀儡皇帝,也會讓很多人感到害怕,那麼自然就會有人聽他的話。他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讓太監召集工匠,把寢宮裡的地板全部用小刀割掉表層,變成密密麻麻的網狀。

雲夢山迎仙谷裡的蛻皮之屋就是這樣做的,給他留下的印象很好。

這個工程不是很大,不用太多錢,但做起來非常費事,便給人留下一種很奢靡的感覺。

消息很快便傳出了皇宮,在某些有心人的帶動下,把局勢帶向某個既定的方向。

先皇剛剛駕崩,新帝便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自然激發了很多人的怨氣,一時間都城裡到處都是痛罵新君白癡的醉鬼,自然也少不了上書痛斥陛下的官員。

那些奏章像雪花一樣進入內閣,又被人仔細疊好,最後被太傅抱着進了皇宮。太傅對他的荒誕行爲進行了嚴厲的批評,要求陛下好生學習爲君之道,明確表示從下旬開始,自己便要每天進宮爲陛下授課。

新君自然沒有理會,因爲他不是白癡,也不是皇帝,他是井九。

……

……

爲整座宮殿削皮的工程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兩天裡,有三位顧命大臣與兩位皇叔陸續進宮,或者滿臉流淚的勸諫,或者滿臉忠心的挑唆。

井九坐在光滑的地板上,閉着眼睛修行,理都不理他們。

第三天他等到了自己要見的那個人。

大學士是瓜子臉,眉眼清秀,卻沒有楚國民間常有的陰柔感,長鬚及腹,不怒而威,眼神湛然沉靜。

他非常有名,連井九都知道。

如果說楚國的軍隊靠着靖王爺坐鎮,那麼朝廷便是這位大學士的天下。

先皇耽於酒樂的十年裡,大學士接連鬥倒了三位首輔,所謂的顧命五大臣也以他爲首。無論官場還是民間,對大學士的評價都非常高,便是宮裡的太監、嬤嬤提起他也頗爲敬畏,甚至還在先帝之上,只敢以大學士相稱。

大學士果然與別的顧命大臣不同,沒有在新帝面前回顧與先帝的感情,沒有明裡的教訓,也沒有暗裡的嘮叨,只是安靜地喝完了一杯茶,然後說道:“據臣所知,前面那些人進宮的時候,並沒有茶喝,這是陛下賜下的第一杯茶。”

他放下茶杯,繼續說道:“陛下並非那些不識禮數的癡人,爲何要做這些事呢?”

井九說了登基之後的第一句話:“那你是怎麼看的?”

大學士沉默片刻後說道:“朝廷裡有很多人心懷不軌,民間也漸有不安之勢,靖王爺遠在滄州,誰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而局面之所以如此,都是因爲陛下您表現的太過軟弱無能,如果真的風波乍起,大戰連連,三軍將士浴血,百姓流離失所,陛下就能忍心?如果您一直是在故請示弱,那麼臣想請陛下從此刻開始強起來。”

井九說道:“我在宮裡十年,你可曾聽過我貪玩、頑劣?”

大學士說道:“從無耳聞,所以臣才一直好奇不解。”

井九問道:“先皇是你殺的嗎?”

這個問題就像是一道雷霆。

換作別的人,只怕會被直接震暈過去。

大學士卻很平靜,說道:“不是。”

井九問道:“貴姓?”

大學士擡頭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發現陛下並不是裝的,微怒說道:“金陵張氏。”

井九說道:“姓不錯,今後便辛苦你了,我不想上朝,無事不要來擾我,有事也不要來。”

……

……

靖王世子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班底,與他天生宿慧有關,也是因爲他已經得到了父親的極大信任。

他很幸運地找到了三名問道者,最幸運的是,這三個人裡有一個是向晚書。

最近這些天,他最關注的當然是都城的局勢。

先帝病逝,他很好奇那位小皇帝會怎樣處理當前的情況,怎樣面對自己的帝王生涯。

隨後數日裡,陸續有消息傳來。

新帝登基第一日,便開始大興土木,引起民間與朝堂的極大不滿。

數位顧命大臣與皇族成員先後入宮。

某日,張大學士入宮與新帝長談了很長時間。隨後,剛剛停止不久的工程再次開始,皇宮裡刀鑿切割木皮的聲音不絕於耳,那座正殿似乎真的要變成迎仙谷裡的蛻皮之屋。

靖王世子思考了很長時間,也不明白新帝想做什麼。

緊接着又有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

太傅死了。

都城裡颳起一場大風,御史互相攻訐,大學士沉默不語,無數官員被奪去官職,甚至下了大獄。

風吹雨打之後,天空放晴,世人定睛一看,還依然屹立在朝堂之上的官員,基本上都是大學士一派。

靖王世子濃眉深鎖,感覺越來越怪。

這是以虎驅狼之計?可猛虎獲得喘息之機,轉過頭來要一口吃掉你怎麼辦?

大學士攝政,難道你真的不想要這個皇位了?淡看名利不是問題,如此懶散也確實像極了你的性情,但如果沒有朝廷,沒有皇帝身份保護你,你怎麼在這個將要亂起來的世道里活下去?

在這裡你可不是井九。

還是說你的想法與我並不相同?

那麼你準備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耗損了靖王世子大量心神,以至於眉心有些隱隱發熱。

他拿起竹棍把窗子推開,讓新鮮的空氣來到屋裡,才覺得稍微好過了些。

微風落面別樣寒,他看着窗外的西嶺雪山,忽然有些恍惚,然後很快醒過神來。

他臉上流露出警惕的神情,打開暗格,取出一本書。

書上的字體有些怪異,是他自己創造的異形字,不要說父親與先生,便是青鳥也看不懂。

第一行字的意思是:“我是童顏。”

第三十七章故事的本質就是瞎編以及重複第六十七章只問平生行何事第十九章強者不需要表情第二十五章彷彿當年第三十三章有女兒的先生第一百零五章還君明珠第十三章吾於青山真無敵第五十三章龍牙之痛第九十四章我本遊野中人第五章幽靈租客第六章春雨的過去第一百四十章陣陣陰風亂我心第四十一章我也去看看第一百四十八章寫了五年的字第二十五章要有劍第四十六章造物主最偉大的作品第二十一章種菜第四十八章信第七章總有很多事逃不掉第三十二章學習班第三十八章肥天下第十四章又一年第五十八章知錯不必改第八十九章有人想見趙臘月第三十六章早有故事在上頭第二章大雪第六十二章龍回頭第八十三章 勸你睜開眼第七十三章破海第五十二章鐘聲因何而鳴第二十八章四大鎮守的來歷第五十章我下棋你在意嗎第二十二章有毒第六十五章我待爲誰發新詩第一百零一章不死萬萬年第五十九章白癡及鬼第九十四章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第七十三章人間大炮第二十六章再至三千院第一章三年第五十一章人間喜劇第十章一晝夜太短,只爭萬古第五章如臨大敵第十三章慌了的人與不省心的人第八十三章看不懂的棋局第二十九章再至朝歌城第三十八章同天地大第八十五章風景都看透第五十五章殺仙第三十一章這樣和那樣的人第十六章輕輕揮一揮右手,不帶走一粒塵埃第五十章時間洪流前的對話第五十八章落子第三十一章雪姬入青山第九章天上有隻看景的寒蟬第二十四章我就是神明第七十一章遁去的一第三十章野火燒不盡,此恨悠悠第五十三章白髮三千第一百三十五章奪鼎第三十七章斷劍第一百一十二章眉頭仍驟滿密雲第四章春雨再至朝歌城第六章借劍殺人第六十五章我待爲誰發新詩第六十七章我也沒劍啊!第三十章皇位繼承的問題這個故事的第一個單章第一百六十章當年的真相第二十三章青天鑑的異變第三十九章劍遊第二十九章人是我殺的第三十章白吃第七十五章明滅第四章野竹第九十九章昏君生涯的開始第二十八章大道如青天第一百零八章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第二十四章雖九死而不悔第三十一章仙人撫頂第十三章小荷又露尖尖角第十四章你走這邊,我走那邊第十八章花前,星下,屍狗第十一章萬里外的海州第五十二章鐘聲因何而鳴第二十章宇宙的慾望第四章劍入朝南城第七十章消失的人們第八十八章某人出關第七十二章匣中之劍第四章新房客第五十章時間洪流前的對話第六十四章你承受得住嗎?第七十三章人間大炮第二十章青山從來不二第四十九章就是三年第九十六章你的名字第十章斬首第二十七章偷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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