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陸辛隱隱感覺自己的腦袋發脹。
來到了黑皇后這裡，本來只想着通過她瞭解一下媽媽。
卻沒想到，黑皇后一下子給予了自己太多的信息。
如同一截截斷裂混亂的線頭，雜亂無章，但統一納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之後，這些線頭卻在彼此交織接攏，變成了一塊巨大的毛毯，上面一塊塊鮮豔的花紋，講述着久遠的秘密。
十三終極，與第一個成功的實驗體，陸天明之間的關係。
……
……
“所以……”
過了好一會，陸辛才深深的呼了口氣，急向黑皇后道：“終極的誕生，只是一個偶然？”
“偶然……”
黑皇后聽了，嘴角居然隱隱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輕輕搖頭：
“沒有什麼是偶然的……”
“你要知道，所有的生命，都是會迴歸最初的。”
“而最初的生命是純粹的，無形的。”
“所有的意識與情感、記憶、本能，對於最初來說，都是雜質。。”
“就如同純粹的精神力量，沒有污染的能力。”
“只會將人與人之間的精神世界連繫到一處，就像是一個湛藍色的精神海洋……”
“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特質，自己的精神內核，自己的情緒，自己的記憶與脾氣。”
“在迴歸最初的時候，他們也被帶進了最初，因爲最初的龐大，所以所有的特質，最終都會被徹底的分解與稀釋掉，但也會有某一個特定的階段，最初之中的雜質，會達到某個極點……”
“比如，在每一代文明，都即將回歸最初的時候。”
“……”
說到這裡，她的神色，也忍不住變得幽遠，似乎看到了百億年來的時光長河。
“每一代文明剛剛開始迴歸的時候，便會將最多的雜質帶入最初。”
“你可以理解爲,這是最初在與文明,進行着互相的污染。”
“終極的本質,便也是如此。”
“最初裡面的特質，就等同於一個人的種種的情緒。”
“所以，終極在第一代文明即將消亡的時候,都會出現，而且是沾染了這個世界的雜質,以這個世界代言人的身份出現,我們站在了最初與文明之間,作爲最後的見證者，看着這一代文明的消亡,所以，我們既是生命迴歸最初的接引者，也是文明消亡的送葬人……”
“我們是神座前的力士,也是造物主身邊的天使……”
“……”
她說到了這裡,目光似乎變得無限悠遠。
陸辛看着站在了窗邊的她,被外面的紅月光芒照在臉上,竟似有了幾分聖潔。
“我們永遠站在最初與文明之間，成爲連結的糾帶。”
“我們會將文明自身的特質瓜分,然後成爲這個文明最後的代言人，再回到最初。”
“沉睡，稀釋這些雜質,直到下一次受到影響醒來。”
“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只有在最初開始接觸新的文明這個階段,纔算活着的。”
“從這個角度來講，終極的出現是必然的。”
“只是……”
“……”
她悠悠的嘆了一聲,道：“種種複雜的因素使得這一代的終極和之前的多少有些不同，原本終極只是爲了將人的特質收集起來,更好的迴歸最初，但這一代，卻產生了變化……”
“因爲那第一個實驗體進入了最初之後，由蝴蝶翅膀的震顫所引發的一場精神海嘯裡誕生，比往常甦醒的早了一點，又因爲那第一個實驗體的種種情緒影響，導致我們的自我意識強了一點，雖然說，就算沒有這個實驗體，我們也一樣會甦醒，但變化畢竟出現了……”
“只是一點點的污染，卻也使得終極和之前不同。”
“這一點，在姐姐身上表現的最爲明顯……”
“身爲窺命師，她或許承接的記憶，比我們更多一點，看到了太多的消亡，又或許，因爲她代表的權柄，使得她早就積累了太多的厭倦，又或許，本來就是因爲一代一代沒有稀釋乾淨的雜質，在她身上堆積，最終影響到了她的內心，這一次的輪迴，她真的累了……”
“……”
說到了這裡，黑皇后的語調，也難得的低沉了些：
“我知道，姐姐這幾十年裡，一定很痛苦。”
“她身爲可以窺見命運的存在，自己卻一直在束縛着。而她本來應該是一個順應着既定的命運向前走去就可以的存在，卻偏偏甘心留在了你的身邊，一點一點的看着你長大……”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甚至以爲她已經被高山實驗室馴服了。”
“直到，我瞭解到了她對你付出的那些心血……”
“比如，順從你的意願，幫你成爲一個人應該有的樣子。”
“比如，幫你拿到惟一意識……”
“……”
她一口氣說到了這裡，沒有理會陸辛此時的壓抑，徐徐吁氣，正色看了過來：
“到了如今，你知道惟一意識代表着什麼嗎？”
“惟一意識，就是保證自己植入最初，又可以讓意識完整的精神程序。”
“當時那幾百個實驗體裡，這是唯一一個成功了，又不可複製的。”
“正是因爲這個程序，與當時那惟一一個存活的意識，形成了奇妙的統一體，也成爲了一個最爲特殊的存在，且高山實驗室在事後很多年，用盡了各種辦法，一直無法複製。”
“所以，找到這惟一的意識，就成了高山實驗室唯一的選擇。”
“……”
提到高山實驗室時，她的眼底，也隱隱閃過了一抹複雜的光芒。
既有怨恨，又有仇視，但似乎隱隱的，也多了一些感慨，以及欽佩的意味。
“那羣人，應該說是很厲害的……”
“不僅僅在於他們敢於提前面對最初，甚至試圖與最初對話的勇氣。”
“也在於，當年那場混亂出現之後，他們的反應。”
“事實上，當時終極誕生，紅月亮事件出現，他們也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不知所措。”
“但幸好，他們的準備還算充足，反應也夠快，更是敢於接受一些新的事物，再加上，當時那些剛剛生出意識的終極，也因爲各自的特質，有着偏執的思維，和惱人的愚蠢……”
“有魯莽的，忙於吸收現實世界裡的新鮮血液……“
她說到這裡，特意看了陸辛一眼，陸辛只能裝作沒注意到她這個眼神。
“也有的，剛剛誕生了意識，便急於奪取最初的主導權，甚至忘了來到現實……”
“還有天生犯衝，彼此敵視，有對一切都保持癡呆般的淡然的……”
“甚至還有從一開始就願意站在人類這一塊的……”
“……”
她搖了搖頭，臉上彷彿有着自嘲的笑容：“所以終極誕生的初期，並不怎麼強大，更有一些，從一開始就沒有強大起來，所以纔給了高山實驗室一個將我們捕捉並利用的機會吧？”
“而這，應該也是必然的……”
“畢竟我們除了受到你們這一代文明的污染，還受到了那第一個實驗體的污染。”
“他的各種情緒幫助我們提前甦醒，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們，使得我們有一些天生就親近人類，甚至有的甘心守護人類，還有一些，生出了比以往更爲強烈的自我意識……”
“……”
陸辛聽着她的話，消化了一下，才明白了過來。
陸天明臨死之前釋放的情緒，分別影響到了不同的終極。
有嚮往真理的，有追求公平的，有願意守護這個世界的，也有麻木而且迷茫的……
並不僅僅是這些。
第一個即將被迫成爲“神”的人，在臨死前的心理變化有多少呢？
有恐怖，有不甘，是正常的。
但是，誰又能保證他在那一刻，沒有成爲神去支配這個世界的慾望，將整個最初佔據的野心，以及看到了一代研究員爲了實驗不擇手段的做法，因而下意識認同的潛意識呢？
所以，纔會有藏杖人、深淵蠕蟲，與盜火者的出現吧？
每一個終極的誕生與當時的陸天明內心裡的映照，甚至可以寫一篇論文出來……
……
……
“而高山實驗室，也正是通過這一個可以說是失敗的實驗，打開了新的思路。”
黑皇后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見到了第一個實驗體帶來的風險，他們才意識到：原來，他們確實無法對抗最初的降臨，但是，他們居然擁有着在最初降臨之後掌控現實的力量，只要重新來一次實驗就可以，只要提前將這個送進最初的意識，做好相應的編程就可以。”
“就好像，一個控制一切的污染源，即將到來，誰也無法對抗。”
“那麼，何不讓自己成爲這個污染源的主意識呢？”
“……”
“末日降臨真的可怕嗎？”
說到了這個問題時，黑皇后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甚至還笑的很開心。
只是這個笑容裡，多少有些譏誚：“不見得哦……”
“如果可以成爲末日裡的皇帝，不知多少人會盼望着末日降臨呢……”
“……”
“……”
“熟悉的幸災樂禍……”
陸辛沉默的聽着黑皇后這滿含譏嘲的話，又將旁邊的黑色小孩拉了過來，踹了一腳。
黑色小孩慘叫了一聲，而黑皇后的臉色已經有些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