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裡,空氣一片窒息。
掛了電話後的戰少尊,一陣綿長的沉默。
他終於把耳邊的手機放下,面上沉痛,哆嗦着手掏向了褲兜裡。
可是,掏了半天,卻沒有掏出他需要的煙來。
煙,好像抽完了。
他雙手抱住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紅着眼圈兒擡頭,看向弒天。
弒天明白他的意思,他需要抽菸來緩解內心的壓力和痛苦。
他立刻從副駕駛座上的抽屜裡拿出一包煙來,拆開包裝抽出一支遞給他。
戰少尊接過湊嘴裡,啪!
火機燃了,火苗映着男人沉痛的臉來。
弒天動了動嘴皮兒,想安慰他,卻笨拙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後視鏡裡看到他那種表情,最後把所有想安慰的話都嚥了回去。
戰少尊點菸的手指,一直在顫抖。
一次,兩次,三次……
怎麼也點不燃。
直到手機再度響起,他才抖着手指停止點菸的動作。
戰少尊拿過邊兒上的手機,是路揚的電話。
“老大,不好了,嫂子被逃出來的死刑犯劫持了!”
“什……”
他剛說一個字兒,可就在那麼一刻,遠遠出現在後視鏡視野裡,後面那輛車的標誌上閃爍着反光,讓他意識到正有一把狙擊槍在瞄準他的腦袋。
“弒天趴下!”
厲喝的一瞬間,車窗玻璃應聲而碎,被子彈擊中的大玻璃碎得四分五裂,玻璃碎渣飛濺在陽光下。
“啊!”
離他們最近的一輛車裡的人,嚇得尖叫了一聲兒。
“老大!你怎麼樣?”手機那邊路揚聽到動靜,大吃一驚。
“沒事兒!”戰少尊滿臉寒霜,急聲命令,“路揚,趕緊打電話給追風,通知1234四個分隊,立刻去醫院救援,我馬上就到!”
“好,我知道!”
迅速掛了電話,戰少尊微微直起身,面色陰鷙。
汽車依舊堵在了車流中間,前後都動彈不得,這簡直給對方狙殺他提供了最有力的條件!
他所有的車都有防彈功能,除了今天開的這輛普通商務車。前面橋面坍塌導致交通堵塞,現在又是槍擊,很明顯,對方已經摸清了他的行蹤,狙擊手或許就在附近的範圍內。
弒天忍住想罵人的衝動,問:“老大,怎麼辦?”
戰少尊沒說話,那種極度驚恐的感覺,讓他額頭上的青筋猛跳。
當然他驚恐的不是被人當槍把子,而是被人劫持的喬寶貝。
死刑犯和那些亡命徒沒有差別,孤注一擲劫持人,肯定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在這種情況下,稍有不慎,喬寶貝就有生命危險。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過去了,可是汽車完全沒有移動的跡象,他實在等不及了。再等一秒鐘,他都覺得像在凌遲,這種感覺隨時都會崩潰。
直起身體,戰少尊忽然就拉開了車門,二話不說就跳下了車,朝醫院的方向狂奔了起來。
“老大!”
弒天驚了一下,立刻跟着下車追上去。
他很清楚,老大更清楚。
黑鷹組織的狙擊手就在附近,或許在某一棟大廈的窗戶內,正瞄準他的腦袋,準備一槍斃了他。
瘋了,老大瘋了!
弒天跟在戰少尊身邊十幾年,還沒見過他這麼失態過。
確實,戰四爺真的快瘋了。
他的女人,在等着他去救。
滿腦子都是喬寶貝那雙淚汪汪充滿控訴和憤恨的眼睛,他真的什麼都顧不上了,包括他的命。
眨眼的工夫,戰少尊如野豹般的身影,已經躥到了坍塌的天橋下面。
場地被控制,人流被疏散,這是一個很好的狙擊位置。
在某一處商場的四樓上,男人修長的手指彎着,一隻眼睛對着狙擊鏡遠遠看過去,脣角勾起一抹深笑。
“戰少尊,去死吧!”
低吟着,他手指壓在了扳機上,瞄準,再瞄準……
上一次他安排了一路的狙擊手都沒能槍殺他,這一次,他必須一擊擊中,剛纔那一槍只是開場槍。
他手裡這支消了音的m77爆發力和精準力都很強悍,一槍出去,沒有人會聽到槍聲,即使戰少尊沒有倒在他的槍口下,不幸中了路人,他也能毫髮無傷地撤離。
窗戶裡的男人,勾脣,冷笑,修長的手指再次壓在了扳機上。
瞄準……
瞄準……
時間像慢鏡頭在秒走,男人精確無誤地對準了狙擊鏡裡那顆腦袋。
不料,就在他扣下扳機的同一時刻,狙擊鏡裡的男人忽然揚起了手臂,握在他手裡的那隻手機背面,金屬的質感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線來,直接從狙擊鏡裡刺入他眼裡。
男人黑眸一眯,同時極沉極輕的槍聲響了……
幾百米的距離,因爲那道折射的光線,只差了0.01秒的時間,子彈偏了方向,射穿了戰少尊的手臂。
男人眯眼陰冷地笑:“果然是jk特工團的豹王。”
早在九年前,他就見識過戰少尊過人的膽識,當年他一人一槍射殺黑鷹組織一大半的兄弟,轟動了所有的反派組織。
戰少尊……果然是戰少尊。
即使他心急如焚,也懂得在千鈞一髮之際掩護自己。
的確,戰少尊早已算好了時間和子彈破空而來的運行軌跡,甚至跑到天橋下被當槍把子也是他故意的。
如果在人流潮涌的地方,子彈擊不中他,就有可能擊到路人。
當然,並不是因爲他很聖父,相反,他嗜血,殘酷,在他眼裡,別人的生死和他無關。
然而,就在他剛纔狂奔時,瞥眼看到一輛車中一個嬰兒的一剎那,讓他改變了奔跑的方向。
子彈穿過他的手臂,直接擊中了離他四五米遠開外的一輛施工車玻璃,噼裡啪啦碎了一地,飛濺在旁邊其中一名施工人員的臉上。
“大家靠後,小心天橋上的碎石!”
這個時候,完全沒有人意識在是子彈穿碎了玻璃,還以爲是坍塌的餘震,導致掉下來的碎石砸在了車窗上。
緊跟在身後的弒天看到他浴血的手臂,急吼了一聲就飛撲過來……
“老大!”
果然,有了第一槍,就有第二槍。
“砰!”又是一道極小的悶響聲。
不明所以的施工人員看到兩個大男人雙雙撲倒在地上,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幾名救護人員看到路面上有一小灘血,驚呼着就要過來……
“別過來!”
戰少尊大聲厲喝,眸底染上了冰霜,喝住了來人。
他猛地拽住了擋在他身前的弒天,喘着粗氣兒朝他吼,“操!你擋什麼擋!”
他怎麼會不知道,弒天剛纔是鐵了心要堵槍眼兒。
弒天喉結動了動,說不出話來,看到老大右手臂上大一片染紅的血,心臟狂跳着。
“走!”
戰少尊一把拉起他,顧不得手臂上還在潺流的鮮血,繼續往醫院的方向飛奔。
因爲射了兩槍都沒能擊倒戰少尊,窗戶邊上的男人臉色陰煞煞一片,眼睛早已赤紅。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好的狙擊手在殺人的時候,絕對不會浪費兩顆子彈,況且他也沒時間停留,戰少尊很快就會派人來封鎖這裡。
男人收好槍支,面上浮了一層冷鷙的笑意。
“戰少尊,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
兩人到達醫院的時候,警方的人已經包圍了醫院。
看到面色陰鷙,滿頭大汗,疾步奔過來的男人那一身鮮血淋漓的模樣兒時,路揚驚呆了。
“老大,誰傷的?”
戰少尊一路滴着血狂奔過來,整個人血漬斑斑,驚嚇了一羣警務人員,尤其是那些沒見這種陣仗的老百姓,都嚇得驚呼了幾聲。
“她人呢?”
“老大,嫂子暫時沒有危險,警方的人和談判專家已經上去營救了。”路揚喉嚨哽了一下,“老大,你還是先處理傷口吧。”
戰少尊眸色猩紅,“老子的女人和孩子被劫持了,處理什麼傷口!”
說着就要往醫院門口闖。
不料,卻被門口幾名警務人員冷冰冰攔下。
“爲了人質安全,閒雜人等不能進去!”
“給我滾!”戰少尊眸底狂風暴雨般捲起無數碎冰,他冷着一張臉,眸底透出來的光芒,霸氣側漏,狂妄囂張,說出來的話更是狂傲,“jk執行特殊任務,誰敢阻攔,以阻礙軍事罪論處!”
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兩名警務人員都愣住了。
再看男人一身淋漓鮮血,手臂上還不停地滴着血,那模樣兒殺氣十足,兩人一時間都沒敢再說話。
這時,行動大隊的隊長張銘見這邊有異動,連忙過來。
“怎麼會事兒?”他臉色很難看,斥責那兩名警務人員,“不是讓你們好好守着門口嗎?嚷什麼嚷!”
被無緣無故訓了一頓,兩人臉色頓時不好了,其中一名警務人員猶豫,“張隊,是他非要進去。”
張銘這纔看向一旁的戰少尊,不由愣了愣。
男人那一身張狂桀驁的橫勁兒,煞氣凜凜,整個人凌然而立,猶如嗜血羅剎般徹骨森寒,活生生讓空氣頓時冷寂了下來。
這氣勢逼迫得張銘心頭狂跳了一下。
戰少尊很少出現在公衆場合,對於他這個無命小卒來說,京城太子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所以他也就不認識眼前這人了。
當然,見多識廣的張銘眼睛閱人無數,就算不認識,也知道這男人絕對不好惹。
略略思索了一下,他斟酌着語氣說:“這位先生,爲了人質安全,請你配合一下。”
戰少尊整個人狂躁之極,那怒氣勃發的樣子,刀削般凌厲的戾色,像一頭憤怒到了極點的野獸。
眸子裡閃爍着寒光,他冷笑:“狗屁!都是一羣廢物!等你們救人,還不如老子自己救!”
在下屬面前毫不留情地被人削了面子,張銘氣得兩隻眼睛通紅,氣兒再也順不下去了。
“他媽的混賬!把這人給我拉下去拘留禁閉!”
就在這時,一個警務人員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找到張銘,氣喘吁吁地說:“張……張隊,不好了,來了……來了很多兵……我們,不不不,是醫院被二重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