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臂之力

“竟然……沒事??”格雷的眼神凝固了,他的腦中傳來尖嘯如同利劍貫穿耳膜,並不斷響起像是做了噩夢的孩子那樣高亢的啼哭聲,聽着這些,他的臉色沉寂了,隨着心臟彷彿快要崩潰的跳動聲在全身轟響,那好像是在拒絕認知現狀的殘酷悲鳴,最終周圍暗淡的恐懼將他緊緊包住。

他的脖子像凍住了般無法動彈,頭顱以下也無法移動,格雷瞪大着深紅眼瞳從昏眩的視野裡看着那道深黑色塊,身後的黑翼被摘下,斷裂的幾根骨刺從連接着脊背的地方微微生長着,上面低拉着已經不成模樣的破布,並嘀嗒的意味不明的漆黑粘液不斷滴在地面上。

身邊傳來腐爛屍體的惡臭,但是已經沒有時間會在乎這種事,眯着眼睛望着身旁微微顫抖,面龐憎惡的惡魔,他的渾身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而傷口就像實質的裂痕浮現在他如岩石堅硬的皮膚上,並冒着古怪的黑煙,而看到這一幕,格雷的心徹底跌入了谷底。

已經完全沒力氣,他從來沒想到,剛纔格雷不顧一切地拽着黑風以同歸於盡的做法從布魯斯山上千米的高空往下墜落,試圖依靠不斷朝下的力道來給予它重創,結果還是沒能夠幹掉他,也僅僅是能夠使他受傷,而且從傷勢來看,還算不得重傷。

“哈哈……徹底……一敗塗地啊!”格雷神色淒涼地自嘲着笑道,氾濫的感情攪亂內心,朝向他的銳利視線,令我頸項發寒,彷彿被什麼緊緊握住似的,只見黑風擡起它猙獰的臉孔,它從嘴裡不停溢出黑色的唾液,就彷彿誇示着自身的存在,發出了令人顫慄地咆哮聲。

緊接着,它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太可惜了!你以爲僅憑那種程度就能夠殺死我嗎!不過你竟然將我傷到這種程度,真是太可恨了,我要把你殺了……不,僅僅是這樣可還不夠,我不會讓你體驗一瞬間的痛苦,我要讓痛苦長留,我要將你不斷折磨至死,令你體驗最爲殘酷的死亡!!”

黑風無情地朝地上毫無反抗能力的格雷展開報復,它用力擡腿踢着格雷原本就遍體鱗傷的軀體,而且還特意擊中要害,伴隨着格雷愈漸微弱的掙扎聲,他的嘴裡不停地嘔出滲人的血液。

鮮血點綴着痛苦哀鳴,無力感支配着全身,那聽過好幾次的,明確爲‘死亡’的音色,在腦中迴響。

格雷狂亂撕咬着嘴脣,他渾身使不上半分力氣,就好像爛泥似的與地面緊貼着,即使強迫自己勉強支撐起來豎直雙膝,也彷彿隨時都會被狠狠折斷,當視野變得昏暗,格雷的眼裡不禁溢出痛苦的淚水。

眼前的漆黑惡獸如野狗般狠狠踹着他的身體,特故意將力道控制在某種程度,能夠充分感受疼痛,同時又不會輕易致死,漸漸的,格雷的感覺麻木了,他的眼神暗淡下來,無動於衷地看着黑風。

全身引發而來的肌體的冷卻喚醒了絕望,取而代之地,也驅走了涌上心頭的虛脫感,身體像冰塊般僵硬,而被截斷的右臂也在不斷流血,格雷的臉色猶如死屍般煞白,而這樣看來,假如面前的黑風願意放過自己,他也依然逃不過死亡的結局,很快就因失血過多而死吧。

如果是正常人,恐怕早就因痛苦而提前結束了性命,但是在格雷意識之外,他的本能卻爲了求生而開始掙扎,他不可以死,也絕對不能死,他要活着是見到她(艾伊娜),所以格雷必須採取行動。

抱持着這樣的想法,格雷緊緊攥着被染得鮮紅的手掌,即使曖昧不明的未來景象開始帶有現實感,不停在他腦中迴響,即使血淋淋的末路閃過腦海,格雷缺忘卻,否認,拋開了一切。

快站起來吧,然後盡力逃跑,然後有多遠跑多遠!

不…不能逃跑,還沒有找到艾伊娜,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消滅這個惡魔!

格雷的心底極爲糾結,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麼,他內心非常恐懼想要哭,同時還對自己感到痛恨,忍不住想要發火,他體內各種感情劇烈糾纏起來,早已亂成一團。

“唔唔……!”格雷神情錯亂地搖着頭,牙齒咯咯作響,瞳孔搖擺不定,而眼眶再次泛出淚水。

恐懼感從腳尖逐漸侵蝕身體,隨時處於臨近發瘋的邊緣,但如果真能發瘋,也好過現在這樣只能仰望耀眼的天際泛起的蔚藍,天邊的日輪好像磷光燒灼着他的眼,豎立在心底的防線就要斷裂。

“不……還是不行……我已經,不行了?”格雷的口中吐出一口潮溼的氣息。

這時候,天邊傳來轟響,璀璨的潔白光輝,化成一道光束飛來了這裡,將黑風擊退了數米。

“啊?”黑風訝異地皺了皺眉頭,然後望了過去,視線前出現了一柄通體金黃的劍刃。

劍柄處還帶着格雷剛纔被扯斷的右臂,它被染成白色,並融合在萊瓦汀那聖潔的渦旋里,隨後,一股恐怖深沉的旋風猛烈盤旋了起來,層層疊疊的白色波紋如盛開的蓮花,無暇中透露着高貴典雅。

“萊瓦汀……你來…救我了?”格雷顫動着身子,被鮮血浸溼的眼睛雖然有些看不清楚,但是能夠聽到那聖潔的音色,感受到涌進身體的暖流,好像那慢慢宣佈着他死亡宣告,不自然地中斷了。

但是並沒有結束,格雷以微睜的眼睛緊緊凝視着眼前的散發着聖潔光明的萊瓦汀,可是——

“手臂……擡不起來……握不住!!”格雷心如同冰冷石頭,再次跌落萬丈深淵,他的希望彷彿再次變成了絕望,因爲他此時的傷勢實在太重了,即使他能夠用意志力支撐他沒有立刻昏迷,但他的身體狀況早已經糟糕到令人髮指的程度了,不管從內還是從外都是傷痕累累,簡直就像是被人徹底拆開的玩具。

直到最後,他勉強掙扎地想要伸出手臂,但是僅僅因爲他這一動作,渾身的傷口再一次被撕裂,鮮紅色的液體從他的手臂流淌下來,滴在身邊草地上,那些枯萎的花草瞬間恢復了生機,失血過多的格雷就像離水的魚,緩緩地倒在地上,四周開滿了紅色的妖姬。

“毫無意義的掙扎!”黑風嘲諷地冷笑着,表情陰冷地張開它粗糙的手臂,尖銳的利爪上閃過一絲令人心寒的光澤,無數幽暗的光粒包裹上去,漸漸形成了漆黑的烈焰。

緊接着,黑風微微彎曲着身子,向着腳下的格雷伸去。

格雷奄奄一息地眨着眼睛,嘴裡喘着微弱的氣息,他甚至毫不懷疑,這致命性的一擊如果擊中在他身上,能夠將他輕易撕裂,斷絕所有的生息,沒半點生還的可能性都沒有。

也沒有機會逃走,漸漸的,腦中變得一片血紅,心跳滾燙而焦慮,崩潰地快要休止了。

就在黑風利爪觸及格雷額頭的瞬間,忽然吹蕩起微風,視野的角落,出現了亮光。

黑風也隨之停下了動作,而格雷瞪大着雙眼,並且淚流滿面,瀕臨死亡的瞬間忽然停滯下來,他感到訝異,對於忽然造訪的寂靜,產生純粹的疑問:發生了什麼事?接着扭曲着臉,轉動着瞳孔。

於是,他們都看到了,身穿黑紫長袍的少女的身影。

漆黑如墨的長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白皙的面龐嬌媚又冷淡,紫色的雙眸如夜空裡閃爍的星辰。

時間停止了流逝,格雷震驚地張了張嘴。

而黑風頓時畏懼了,隨着尖銳的風聲不斷響起,黑色的氣流圍繞着少女身邊,震撼了整片空間,那猶如利刃般的壓迫感,席捲四周,而她的面貌,則是與艾伊娜·德琳完全相同。

格雷的眼睛與意識都固定在那背影上,緊緊看着她,除去那頭黑髮外,其他的都與他所認識的艾伊娜一模一樣,緊接着,他腦中傳來恐懼的想法“艾伊娜她……被惡魔附身了嗎?!”

格雷腦袋一片混亂,思緒跟不上狀況。

而黑風顫慄地後退着身子,心臟彷彿遭受重擊似的,渾身傳來麻木,他目光萎縮地看着視線裡的少女,即使她什麼也沒有做,但那股壓倒性的巨大存在感已經令他沒辦法動彈了。

少女側着身子,百無聊賴地嘆息了一聲,然後驚奇地望了望周圍“奇怪了,地點怎麼差了那麼多,這裡就是阿斯特拉星沒錯吧,我記得……”

洛嵐頓時縮起了瞳孔,看着站在她不遠處的惡魔,以及他旁邊遍體鱗傷的少年。

脫口問道:“喂,你們兩個……幹嘛呢?”

“你是……路西法那傢伙製作出來的無聊玩具?”洛嵐撇了撇嘴“哼,路西法那傢伙還好嗎,真想過去跟他打個招呼,不過……有個疑問,你身邊的那個是……”

洛嵐皺着眉頭,紫色的眼眸深深地對着黑風一暼,一瞬間,強大到不能呼吸的劇烈壓迫感,如同山嶽般浩蕩的襲來,從來沒有過的恐懼頓時在它心中纏繞,這是即使面對着它的創造者路西法也未曾感受到的沉重壓力。

但是由路西法創造的惡魔從來沒有恐懼的感情,而這股錯愕的感覺也是在腦中一閃而逝。

他冷冷質問道:“你……是誰?”

洛嵐不屑地轉頭望着遠方的天空,她根本沒有把黑風放在眼裡,更不可能回答它的疑問,輕蔑地說道:“區區渣滓,沒資格知道我的名字,讓你主人(路西法)過來吧!”

聽完,黑風頓時惱羞成怒地發出吼叫,然後竟然不顧一切地準備向前,然而就在他踏出前腳的瞬間,原本已經奄奄一息地格雷不知爲何忽然充滿了力量,緊緊抓住黑風的腿。

“什麼?……這怎麼可能,你應該已經粉身碎骨了啊!!”

“艾伊娜!”格雷撕裂了喉嚨,用盡最後的聲音對着洛嵐大喊“快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嵐神色訝異地眨了眨眼睛“是在對我說嗎?!”

她輕輕挑着眉頭,然而格雷並沒能繼續阻止黑風的行動,他就好像風箏似的低拉在惡魔腳邊,破碎的半條殘臂頃刻間滿目瘡痍,伴隨着鮮血灑向虛空,臨近了洛嵐的面前,甩出漆黑的利爪。

格雷恐懼地閉上了眼睛,而洛嵐的臉龐沒有變化,她的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線條,眼裡溢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精光,然後揮下了手臂。

一縷黑紫電光劃過眼界,一瞬間,而黑風的視野被分成無數塊,然後又化成毫無意義的碎片,消失了,只剩下了無比純粹的黑色,它的意識、聲音、顏色都被無情的黑暗所吞沒。

隨着片刻過去,格雷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他還在緊緊抱着的惡魔的腿真的只剩下腿了,他從腰部被截斷,失去了上半身的黑風只餘下兩條黑色的腿好似雕像般當場靜止,隨後化爲灰燼消逝。

他怔怔地看着這一幕,思緒頓時變成空白,然後用盡全力地擡起眼,看着那名錶情冷漠的黑髮少女,格雷用盡全力地向她伸手,但還沒來及伸到空中,他便耗費全部心力,失去了全部意識。

“好嚴重的傷……竟然還能支撐這麼久,不過……看來還是要死了!”

說完,轉過身去,洛嵐平靜地嘆息了一聲“不過,這與我無關,我可不會好心到善意搭救別人……對,不可能的,我又不是洛婭……好!就當作沒看見吧,我可不想剛來到這裡遇到麻煩!”

洛嵐握緊手掌點了點頭,就這這時,一縷白光劃過。

散發着光澤的黃金劍飛了過來,並懸浮在格雷的身邊,淡淡的金色磷光灑向格雷他到處都是皮開肉綻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破碎軀體,萊瓦汀緩緩治療着他的傷勢。

“這把劍?!”洛嵐眼瞳顫抖地擴大了,她瞬間辨認出來眼前的黃金劍的不凡,並非是尋常的尖端法器可以比擬的,上面蘊含着從無限遙遠的時空所積蓄下來的龐大威能。

“怎麼……你要我救她嗎?”洛嵐疑惑地動了幾下嘴脣,過了幾秒後,一縷金光忽然從萊瓦汀分離出來,化成了幻影,身穿盔甲面容剛硬的男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洛嵐的臉上透過一絲欣喜“……光明神…巴德爾·博德?”

說完,她自己卻又愣住了,神色複雜地看着從萊瓦汀分離出的巴德爾意識的幻影,然後又緊緊盯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格雷,好像發現了什麼,訝異地不禁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有點古怪,他真的是你的繼承者嗎,他不是……”

巴德爾打斷了洛嵐未說完的話,懇切地搖了搖頭。

“空之超越者……請你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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