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羣可愛的人
從表面上來看，諾蘭·布什內爾兜售雅達利的事情和伊森·瓊斯並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實際上嘛，其中的牽連那可是非常大的。
就比如說，當雅達利在諾蘭·布什內爾的手上時，伊森·瓊斯可以憑藉拉虎皮做大旗的方式以斯坦福的名義狐假虎威，可等雅達利落入迪士尼或者MCA的懷抱後，這種仗勢欺人的小把戲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前者無需多說，甭管哪個年代的迪士尼那都是兇悍的代表。
那友善的外表下，是一條嗜血的資本巨鱷。
而後者其實也不是什麼善茬，成立於1924年的MCA也是當下的傳媒巨頭。
好萊塢八大之一的環球，就是他的子公司。
在這種事實面前，伊森覺得，等《Snake Game》的合作到期後，自己就必須抽身了。
即便未來還會做街機，那也不能和委身於巨頭的雅達利聯盟。
因爲這些傢伙，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鬼知道他們會幹什麼事情。
又或者說，他甚至有一種懷疑，在《Snake Game》的合同到期後，自己可能都走不了。
如果那些傢伙真的把雅達利買了的話，是不可能放着《Snake Game》不要的吧？
大家都不是傻子，誰看不出來《Snake Game》的價值啊！
怎麼樣都會纏着他繼續續簽！
“哎呦！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事情？”
伊森有些煩。
他剛想扮演獵手盯着6502呢，怎麼一轉身，就有人想要偷他的家了呢？
當然了，雖有抱怨，但伊森也沒忘記正事兒。
快速的將手頭上的事情忙完後，他便來到電話機前，按照沃茲所給的號碼撥打了過去。
接着，他便聽到了甜甜的女聲，這是人工轉接臺的工作人員。
在瞭解了伊森的需求後，對方便將他的電話轉接至MOS公司。
嘟嘟嘟的聲響是漫長的等待，而五六秒後的接起，卻又奏響了救贖之音。
“你好，MOS技術，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一個低沉男音鑽進了伊森耳中。
“請問是查克·派朵先生嗎？”伊森看着手中的名片。
那藍白相間的紙片上，寫着簡單的介紹——
MOS技術工程師——Chuck Peddle
伊森的詢問獲得了對面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就是查克，查克·派朵，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史蒂夫·沃茲尼亞克的朋友，史蒂夫·沃茲尼亞克你知道吧？就是之前和你在舊金山見面的那個……小胖子。”
伊森的話語有些停頓，但電話那頭卻響起了激動的聲音——
“噢噢噢！我知道！我知道！沃茲嘛！那個在惠普上班的兄弟對吧？”
“我有印象，我有印象，他在我這兒買了兩塊MOS 6502！”
“你今天打電話給我是意味着他用過6502了嗎？很好用對吧？”
“他有沒有誇讚我們的芯片？他有沒有發現其他問題？”
“噢——請原諒我的失禮，因爲我現在太激動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對6502的反饋！”
火急火燎的聲音，聽得伊森笑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傢伙，好像有點可愛啊？
雖然兩人相距甚遠，但伊森能夠明顯的感受到，這個正在接電話的傢伙像是一個考試過後等候成績的小學生，臉上寫滿了希翼，渴望能夠得到老師的誇獎與讚美。
而這種急切，也讓伊森清了清嗓子，說：“噢派朵先生，請你不要着急。”
“如你所說，我的確是爲了6502來的，我的朋友用了你的產品，非常不錯。”
“他甚至還多次表示，當6502的性能和低廉的價格碰撞到一起時，世界，或許會因此改變。”
伊森遵從了沃茲的提示，給對面之人傳輸了一個正向反饋。
而在聽了他的話語後，電話那頭忽然就沒了聲音。
這一情況讓伊森很是奇怪，等了幾秒之後，他見對面依舊安靜，於是便呼喚了起來。
“派朵先生？派朵先生？”
小心翼翼的聲線，展現了伊森的疑惑。
略顯輕柔的語氣，卻勾出了一陣抽泣。
“咳咳咳……很抱歉……這位先生，我有些激動。”
‘？’這個迴應讓伊森有些詫異。
但下一秒，對方就講述出了實情。
“噢——謝謝，謝謝你們的喜歡，更感謝你們的信任。”
“實際上，在沃茲聯繫我之前，有不少朋友都打電話來詢問過6502的事情，但在聽到價格之後，他們都覺得我們是騙子，只有沃茲，你那個朋友，只有他相信了我們！”
“非常感謝你們的嘗試！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你們證明了我們不是騙子！哦——這真的是太讓人激動了！嗚嗚嗚——終於有人相信我們了——”
“如果不是還在打電話，我甚至想跟同事們分享這個喜悅！”
這番迴應聽得伊森揚了揚眉。
好吧，他終於明白，沃茲爲什麼要讓他誠懇一點了。
這些傢伙真的是……
太有趣了。
想到這裡，伊森笑着道：“噢派朵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嗚嗚——可以——”
“這是你們公司的電話嗎？”
“咳咳——是的——”
“Okay，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把你的朋友都喊過來。”
伊森的話音尚未落下，電話那頭便展露疑惑，“What？這位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說，你可以把你們的工程師喊過來，我會告訴他們，你們的產品很好用。”
伊森的重複讓對面的查克·派朵欣喜若狂。
尖叫一聲後，伊森只聽嘭咚悶響，接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由近及遠的消失了。
大概等了有兩分鐘吧，由遠及近的轟鳴驟然出現。
然而，這個聲音來得快也去得快。
嘈雜之後，便是一片寂靜。
接着，纔是詢問，“Hello？這位先生……噢！不好意思我忘記問你的名字了……那個……史蒂夫·沃茲尼亞克的朋友，你還在嗎？”
“我在，你可以叫我伊森。”
“Okay！伊森，我的同事們都來了。”
“那請他們接電話吧。”
伊森的邀請，換來了無盡的興奮。
“Hello伊森！我是6502的架構師比爾·門施！請問你們是真的覺得6502非常好用嗎？”
“Yeah~我們製作的個人計算機已經跑起來了，非常的棒！”
“噢！伊森！我是羅德·奧吉爾！請問你們是真的喜歡6502嗎？”
“當然！我們喜歡它，喜歡它的表現，喜歡它的價格！”
“該我了！該我了！我是雷·希爾特，伊森你好，我想知道你這回打電話來是需要多少芯片？又或者說，我能知道你是哪家公司的嗎？我們可以爲你們專門提供6502，你們要是覺得42美元還貴了，我們還可以給你25美元每塊的價格！因爲你們是第一個買我們產品的人！”
‘？？？’
說實話啊！
當主動打折的話語出現後，伊森·瓊斯那是真的有些懵了！
什麼東西啊？
怎麼會有這樣的商家啊！
你們可是賣方誒！
爲什麼要主動打折？
伊森張了張嘴，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承認，他大腦的容載量已經承受不了對方所創造的驚喜了。
而電話那頭的人們似乎也知道自己興奮過頭了，幾聲訓斥之後，查克·派朵的聲音便又鑽了出來，“不好意思，伊森，我們太激動了，可能嚇到你了，還請你見諒。”
“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我們6502的價格的確可以更低，低到25美元。”
“至於爲什麼這樣嘛……我的同事剛剛也說了，首先是感謝你們的信任，感謝你們的選擇，其次則是我們做這個芯片時，就沒想過賺錢。”
“我們只想推廣計算機。”
‘……’
伊森驚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上輩子老教授所說的特碼的竟然是真的！
這羣人真特碼的是懷揣着理想來做這件事情的！
臥槽！做生意不賺錢？這是什麼樣的精神？
伊森只覺得腦袋有些宕機。
口吃的和對方確認了好一會兒，他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而當他發現，沃茲所說的真誠竟然能有這種收穫後，伊森也就沒再猶豫，直接就道出了自己的來意，“呃……各位，我知道你們都能聽到我的聲音。”
“首先，我的確很喜歡你們的6502，打電話過來就是想要了解這塊芯片的。”
“其次，我的真實目的，不是購買6502，是想知道，你們是否願意給我授權。”
“生產授權，研發授權。”
這一話語，讓電話兩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大概過了有好幾秒鐘，查克·派朵這纔開口。
“伊森，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
“噢……這個不行。”
“啊？爲什麼？”
伊森很疑惑，這和劇本上所寫的不一樣啊！
而電話那頭的查克·派朵則是苦笑道：“伊森，我覺得，你在打電話來之前，可能沒有仔細的瞭解過我們，又或者說……呃……現在可能沒有幾個人知道我們MOS的問題。”
“我們的中央微處理器，是基於6800研發的。”
“你沒有聽錯，我們的6502是基於6800研發的，摩托羅拉的6800。”
“在解決掉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其實沒法給你授權。”
“因爲我們目前沒有專利。”
注：①查克·派朵，6502的專利擁有人。②這章看起來可能有些假，但現實中這羣人就是這樣的。一開始他們定價42美元，後面在舊金山電子展上面，有人表示25美元才適合大衆，他們立刻就改了價格。然後到76年，雅達利找他們買CPU時，雅達利說12美元的CPU他們纔不虧，於是查克·派朵直接改成12美元一枚賣。當然了，實際上，12美元一塊的價格MOS也是有利潤的，查克·派朵在14年接受山景城的米國計算機歷史博物館採訪說，6502在1975年的生產成本是一板兩芯四美元。單個6502的生產成本只有兩美元。
PS，回答前文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說蘋果2的售價是1298的，在寫這段的時候我自己代入進去了，尋思着上面喬布斯才說6502能讓蘋果有低價優勢，壓根就忘了蘋果2了。第二個問題，關於雅達利賣給華納的，現實中的確是賣給華納的，而具體的過程是這樣的，75年打官司時，諾蘭想要找靠山，找的是迪士尼，迪士尼報價了諾蘭覺得低了，然後聽到風聲的MCA報價了，他們兩家的價格諾蘭都不滿意，到了76年，諾蘭發現6502想要做家用主機時，華納入場，報價更高且允諾讓諾蘭繼續當CEO，諾蘭就直接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