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回到廚房，外面馬車跟牛車已經準備好了。
上次許長青他們已經知道她有三個當兵的朋友，這回她不跟紅山屯的人一起吃飯，大家都不問了，飯後還坐在廚房裡休息一會，專程等着她。
一直讓大家等着，林冉也挺不好意思的，連說了好幾個謝謝。
別的人都無所謂，反正現在農閒，回去太早也沒事幹。
回到村裡，林冉到大壩去交賬目，剛上臺階便見一老一少兩位紅山屯村民從辦公室方向走過來。
林冉也是認識他們的，待走近了，開口打了聲招呼。只是對方心情不佳，點了一下頭，笑得也很勉強。
林冉大概也能猜到怎麼回事，這兩天很多人上大壩向隊裡借糧借錢，她聽說了，只可惜生產隊的公共糧倉也捉襟見肘，那有東西借出來。
辦公室的門開着，只有擋風用的麻布簾子將外面和內裡隔絕。
林冉走近，正打算撩簾子進去，就聽見廖昌生跟廖振平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父子倆的說話聲聽着都沒什麼生氣，廖昌生更是邊說邊嘆。
他一個生產隊隊長，村裡窮成這樣，上面還逼着要債，也真是難爲他了。
辦公室裡，僅有的一把靠背椅上，廖昌生一口一口的抽着旱菸，盯着面前的賬本有些出神。
快三天過去了，過來還債的人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半雖然大部分也來了，可都是來向生產隊借錢糧的。
生產隊上如果還有錢糧可支，他還問社員要什麼，當他廖昌生吃了飯沒事幹，故意要去逼迫大家麼？
“爸，能不能再找大隊上面說說，還一半行不行？”
這幾天的事情廖振平也跟着愁，他雖不是隊長，但是隊長兒子，平時廖昌生也當他是下一任隊長在培養，面對這些事情他同樣有種責任感。
廖昌生搖搖頭，這種事情他當時就極力爭取了，可大隊上肯本不同意。
按理大隊上不應該壓下這麼大個擔子，他覺得有人在暗地裡使壞，不希望廖家的好日子過下去了。
可要說他活了這麼多年，唯一得罪的人也只有溫姓那一家。
想到這廖昌生的眼中有微微怒氣，不過一旁凳子上的廖振平沒察覺到，看見父親搖頭，他有些急，伸手拿過桌面上的賬本，大致翻了下又道，“要不我們找到鎮上去吧，看看能不能將這件事情婉轉一下。”
他居然有這樣的想法，廖昌生看着兒子，難得笑了笑。
之前兒子只是一個愣頭青，經歷過一些事情之後也開始有些想法了。
不過……
“找到鎮上也無用，那些糧食並不是災荒年借的，上面不會管。”
“那這事情怎麼弄？要不，能湊多少算多少，實在還不出來我看大隊上也不能將我們紅山屯怎麼樣。”
沒有那麼多耐心，幾句話下來廖振平就開始耍橫了。
終歸還是年青了些，廖昌生看着兒子嘆道，“要是還不出來，隊上是不能將紅山屯怎麼樣，只不過我這個隊長也就當到頭了。”
林冉一直站在外面聽父子倆的談話，有些意外上面會將這件事情逼得這麼緊。
按道理這種事情是不應該的，畢竟胡家溝的事也算受災，上面也會拔糧下來的，就算要伸手向大隊借糧也借不了多少纔是。
不過這種事情內部是怎麼回事林冉也不太清楚，前世的這個時候她還在城裡，沒碰到這茬事，後面回來也沒怎麼聽人提起過，廖家的隊長也當得好好的。
今生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估計這事情也有人爲的因素在裡面。
林冉手裡拿着小賬本正在想要不要進去，廖振平就掀簾子出來了。
“小冉。”廖振平看見林冉也沒有多意外，見她手裡拿着賬本也知道這人是來交賬的了，幫忙撩開簾子讓她進去。
辦公室內煙霧環繞，都是廖昌生抽的。
一丁點賬目，對賬交數，幾分鐘就搞定了，等林冉再次從辦公室內出來，廖振平已經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村子裡的氣氛都有些壓抑，林冉不知道作爲隊長的廖昌生是怎樣處理這件事情的，只知道村裡安排了馬車跟牛車上大隊還糧了。還了多少不清楚，等她再見到廖振平的時候，這人的手腕上的表沒了，自行車聽他說也轉手了。
那會林冉到大壩上面拿信，剛好碰見廖振平，兩人去辦公室裡說了會話。
這下子她終於弄清楚，隊上的虧空是廖家拿錢補的，廖振平不光手錶跟自行車沒了，他家還借了外債。
雖然之前廖昌生在開會的時候說過，不還糧就用雙倍工分去補，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相處這麼多年，還是有人情在。
到了後面實在拿不出錢糧的，他自己拿錢補了，來年再從工分裡面扣出來。
這事情到底還是解決了，拉緊了整個紅山屯人的褲腰帶，以後大家連口乾的都吃不上了，欠下的外債成了不少人夜不能寐的心疾。
廖振平纔剛剛賺了一點錢就碰到了這種事，雖然他跟林冉進城裡賺的幾十塊錢還在身上，但他之前備的自行車跟手錶都是大件，出手也是可以當錢使的，現在都沒了。
“小冉，我又聯繫了幾十斤肉，後天去部隊送菜，我趕馬車，回來的時候順路過去拿了，晚上進城吧。”
廖家現在債臺高築，廖振平比之前還要急切，這些天三天兩頭在外面找豬肉的貨源。
進城的事林冉當然沒問題，到了那天林冉照樣打扮得青春靚麗，滿懷期待的跟着廖振平的馬車去部隊。
對於林冉的變化廖振平倒沒有多在意，反正他覺得林冉小姑娘長得漂亮可愛，不管穿什麼，頭髮怎麼弄，他都覺得好看。
上次林冉送了特製的紅薯幹，問季少涵要紅糖票，這回她手上沒有東西，一時之間還找不到牽引兩人下次見面的羈絆。
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心裡頭本來想着今天的計劃，哪知進了部隊大門就有些傻眼。
訓練場上正在列隊集合，季少涵也在人羣中，看樣子是準備外出集訓。
這真是……
好不容易來一趟呢，難道這次機會就要這樣遺憾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