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多，船航行到了幺五四區域，離顧俊沙和崇州外沙市並不遠，海水還是渾濁泛黃的那種。
大概四點過一點，才又往東進入到了幺五五區域。
船艙內，打盹的兄弟幾個到點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張浩南打着呵欠，拎着高爾夫球棍，帶着張浩東一起出去。
甲板上曹愛民嘴裡被塞了一條抹布，整個人被凍的已經奄奄一息。
等聽到腳步聲，這纔再次掙扎起來，看守他的張浩程還沒來得及上前給他一腳，就突然被濺了一臉血。
咚！咚！咚！咚……
掄起高爾夫球棍的張浩南，像是用斧頭劈柴一樣，一棍接着一棍，將曹愛民腦袋徹底打爆。
張浩程本以爲自己已經從上次在倭奴的陰影緩過來了，然而這一次看到張浩南的行爲，再次吐了。
扶着船舷，像極了暈船。
張直勤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吐的衝動，他下意識想要別過頭，但終究沒這麼幹。
而張浩東則是等張浩南將曹愛民砸得面目全非之後，拎起屍體往海里就是一甩，伴隨着“噗通”一聲水花炸裂的聲響，他轉身拿起水槍就開始滋甲板。
變態。
張直勤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面，前幾年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估計少不了這倆兄弟。
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張浩東和張浩北纔是親兄弟，然而張浩北估計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大哥張浩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說曹愛民會不會還有點資產？”
“管他啥資產，不在我們卵上。”
張浩南洗了個手，又將砸彎了的高爾夫球棍扔到了海里，這玩意兒，趁手是趁手，可惜科技含量還是低了一些。
“帶你們到外沙吃海鮮。”
今天開船的船老大，是古錠的父親老古，對古老漢來說，這些都是小場面，走南闖北這些年，船上討生活，也是見過聽過的。
只是沒想到岸上下來的，居然更變態一些。
早上六點，在外沙的碼頭靠岸，也是“沙食集團”的碼頭，大家都順便刷了個牙，洗了個臉，這才體面地去吃羊肉和海鮮。
元旦將至，新的一年到了，該補還是要補。
邱少飛一般六點也起來了，接到張浩南電話，也就沒在家裡吃，自己開車去了一早就開張的羊湯店。
如今兩江省統籌全省港口業務，已經有了眉目，至少長江兩岸的港口碼頭，是很有希望先行統一管理。
這裡面唯一吃虧的，大概就是姑蘇市，不過說是吃虧，其實也沒虧多少，無非是在港務這一塊，少了點行政崗。
業務量搞不好還要增加，因爲省內統籌，主要是建康跟廣陵、祥泰的吞吐量拉扯一下，從政績出發，建康方面主官是佔不到姑蘇便宜的。
下到各沿江縣級市，那就是實打實的利好，其中當然包括了外沙市、江皋市、綦江市。
很多沙城、虞山超量的業務，完全可以分流過去，免得排隊。
畢竟真正決定性的單位，其實是保稅區，一般港區還不至於說高配。
省內也有戰略上的規劃，統一管理之後，手頭稍微寬鬆一點，就可以拓展外沙市這種沿海區域，不管是填海造陸還是說外海建港，都可以把項目立起來，很多技術驗證，也能有資金和環境來嘗試。
比如說很多年前就立項的絞吸式挖泥船，今年纔開始正式建造首艘，但現在資源整合之後，完全可以邊實驗邊開發。
再者就是松江市是很有意願入股的，在松江交大那裡的設計方案，拿出來大家一起攢，每個方案都來一遍，問題都不大。
錢現在是燒得起的，並且只是兩江省“港務集團”的自有資金，不用申請專項財政資金。
這些好消息，都是進一步提升了邱少飛在外沙市的地位，畢竟最先撬動這個機會的人，是邱少飛。
後來外沙市上一屆和這一屆領導班子齊心協力，先跟崇州市政府說明利害，再外出尋求沿江各城市的支持，最後纔打動了省府。
當然省府也不是無腦就接受這種想法，而是權衡過後，又做了這大半年的諮詢、論證，才最後拍板。
至於說政務院批不批，那不好說，但兩江省上下，算是把能做好的工作，都做好了。
天時地利人和都相當可以，中央的反饋也覺得很好，其中不從中央伸手要錢，也是一個重要優勢。
再者就是兩江省整合省內港口碼頭資源，也不是搞“獨立王國”，該上供的那一部分，過去就一分都不少，往後自然也是如此。
種種原因之下，邱少飛轉正爲副市長之後，本地對他的擁護明顯大增。
從幹部到沿江沿海老百姓，都是非常期待外沙市的港口能夠建成。
建設過程中，老百姓吃點辛苦飯，工地上哪怕做小工出賣體力，至少也不用背井離鄉。
至於說建成之後的好處，有點湯湯水水給下一代，那就是不虧的。
外沙市現在和未來的甜頭，便是讓現在邱少飛聲望在外沙市如日中天的根基，上級領導單位的欣賞從來沒有那麼廉價，邱少飛這個“小魏剛”，也算是成了兩江省的一顆“政治新星”，並且不是生造出來的。
人在高處，聰明的都會感覺“不勝寒”，當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說張浩南……
所以過來見張浩南的時候，邱少飛很是客氣，他其實姿態擺的有點低，但張浩南一向恩怨分明，朋友就是朋友，也沒有真擺出天王老子的架勢。
嚴格來說，放一百年前，張浩南算得上邱少飛的“恩主”，但這年頭不興這個，有人情念舊即可。
“張老闆，聽說政務院那邊，想要聘你作參事？”
“哦喲，消息這麼靈通啊。”
張浩南笑了笑，將上桌的羊湯端了一碗給邱少飛，裡面蒜葉蔥花都是一大把。
老闆凌晨燉到開店門，願意吃早酒的船家漁家，會過來弄一碗羊湯，再來個二兩米酒或者黃酒，也就差不多了。
羊湯裡面都是有連皮羊肉的，蘿蔔也放，但筋太多的話，老闆也不放，就是純羊肉。
水蘿蔔生的時候脆爽無渣，燉了纔會合口入味，吃起來口感也是最好的，沒有纖維感。
“真的假的？”
“倒也是真的。”
比如科技追蹤，三十歲左右的，基本上都是十五完成了重本的本科，研究生畢業十八歲左右，這時候工齡可能已經有了兩年。
二十五六歲，通常已經有某方面的重大成果。
不是成果，是重大成果。
比如說今年最年輕的院士，就是後來被人冠以“電磁顯聖真君”的馬院士。
四十歲之前就搞定國家戰略性的某個系統工程，並且還能開始應用……
而這麼離譜的“怪物”，能直接去政務院的，東南西北中所有理工科重本，基本都有一個或者兩個。
之前張浩南去“航天大院”，也見識了不少。
這也是爲什麼“航天大院”的人雖然驚歎張浩南的賺錢能力，卻並不會當成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
道理很簡單，術業有專攻嘛。
我們射火箭是專業的，是世界一流的，那張浩南賺錢是專業的，是世界一流的……
道理是一樣的。
至於說別人做不到，那還不是你們太蠢。
在諸多天才們眼中，張浩南也是天才，並且還是被新聞聯播最佳男主角“欽定”過的“X年一遇天才”。
咋說呢，反正張浩南本人是有點那種倭奴“X年一遇美少女”的感覺。
此刻邱少飛從張浩南這裡確認了真實性，更是驚爲天人，這要是掛個名，崇州大市範圍內單論行政級別，不算其他的，只算行政級別的話，比張浩南強的壓根沒幾個。
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張老闆，你就不考慮考慮？”
邱少飛說話間，老闆將隔壁送來的油條等等早點端上了桌，都是竹籃子裝的，下面還墊了一層紙，可見老闆是越來越講究了。
“沒空，我更喜歡自由點。真要是在政務院掛職，有些事情就不太方便去做。”
“……”
什麼事情不太方便去做，邱少飛沒有問。
他可是老實人。
桌上，一起吃羊湯的張浩東張浩程幾個，則是連政務院參事是個啥都不知道。
吐乾淨了的張浩程現在胃口還是不錯的，只是想起張浩南毫不猶豫就把曹愛民打爆的畫面，多少還是有些背皮發麻。
對自己這個兄弟的適應性……
還是要繼續鍛鍊啊。
太不容易了。
“對了老邱，外沙港的外海港口建設項目申請，一月份抓緊往上面遞，趁着國計委還沒換人，早點過審好過年。過完年政務院會優先審批的，不過口風嚴一點，不要透露。”
“放心放心，我現在做事都是小心翼翼，半點廢話不敢講。”
從張浩南嘴裡聽到了這麼個消息，纏繞邱少飛許久的一個心病，徹底解決。
省內的統籌協調，那也只是省內，政務院過關纔是真的過關。
按照規律，這種插隊的話，明年外沙市的港口建設，在省內優先級會很高。
很擅長思考的邱少飛首先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兩江省的省港務船務部門，必然會成爲新的激烈競爭部門。
其次，外沙市港口將會是新改組部門主官的代表性成績。
最後，外沙市明年的經濟會出現一波非常大的提升。
事情是一個循環，從地方逐漸傳遞到中央，再從中央反饋到地方，剩下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把這“潑天富貴”梳理的井井有條。
也就是這年頭不講究封建時代的人身依附關係，否則邱少飛多少得給張浩南磕一個。
外沙市甚至是崇州市內部，也不是沒有個別部門說閒話笑話，比如說邱少飛前世是張浩南的兒子。
當然這個閒話笑話的原版，是沙城現代化農業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徐振濤……
如今嘛，北方也有同類型閒話笑話。
牛太原現在不要太牛氣，謹小慎微大半輩子，沒想到啊沒想到，在這“天子腳下”，居然豪橫了起來。
“我過一會兒就回沙城，過年要是有空，就來鄉下玩玩。到時候有什麼招商上的需要，我幫你約人，吃頓飯的事情。”
“好。”
這些事情，邱少飛一點都不客氣，“那我過年肯定過來拜年的。”
官場中沒有年初拜年的忌諱，管你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初五，不講究。
再有就是過年時候，魏剛也會參加聚會，除開慣例的慰問，一些退休後想要做的工作，不太可能再去和政府部門打交道，跟企業家科學家打交道肯定是要多一點。
“玲瓏苑”的那棟鬼屋，現在就起到了調劑作用，再者也都是公開的，不搞亂七八糟的交易。
也正因爲大體上公平，不搞拉幫結派，所以哪怕樑溪、毗陵的老闆，通常也願意開車來一趟聚一聚。
主要就是介紹生意外加定向的招商引資，比如毗陵的地方小吃開發，現在也是往大橋鎮落戶，加工鏈更齊全，產業集羣效應非常明顯。
反過來機電的話，姑蘇這邊有老闆擴大生意，就會在毗陵的產業園落戶。
稅收政策上的寬容度大概多少，也不用再去各種打聽各種磨，互相溝通好，公關成本省了不知道多少。
最重要的一點，張老闆提供場地不說，還提供了平臺，這就不得不提到“長江農業論壇”這兩年的發展，確實相當可以。
今年光招商引資的廣告就做了不少，主要是中部省份沿江地區的招商引資，通過“長江農業論壇”，有點結對子的意思。
原本老闆們怕去外地被殺豬，現在就是老幹部加“長江農業論壇”還有張浩南作保，信任基礎就有了，成功的案例就多了起來。
樑溪的化纖，現在就打算在潯陽落戶，是江右省今年各地招商引資中，最大的一個項目。
關鍵是張浩南也不收介紹費，廣告費也就是幾百塊錢幾千塊錢意思意思，千金換不來的，是“長江農業論壇”現在的影響力。
國慶節期間，長三角幾個農業、經濟專業重點高校，建議“長江農業論壇”出個學術期刊性質的副刊。
這事兒兩江省宣傳部門還在審覈，不太方便拍板，得往中央遞一遞，纔敢做決定。
不過在此之前，像震旦大學就已經聯繫了幾個縣級市的“政治新星”，讓他們來震旦讀個在職研究生，然後論文就走“長江農業論壇”副刊。
實體刊物如果沒有，就先做電子刊物，也是可以的。
邱少飛也是被聯繫的人之一。
畢竟他現在實操的項目都非常不錯，“江皋·大橋養豬場”現在存欄量已經超過了大橋鎮的老養豬場，已經是崇州地區的明星企業。
接下來要是外沙市外海港口建設進入實質性階段，那入股的松江市國資公司，怎麼可能一個屁都不放？
必然是要加錢的，這時候通過震旦校友做個說客，把邱少飛拉上震旦的“校友圈”，那絕對是不帶半點猶豫。
於邱少飛而言，能夠享受到這些便利，以前想都不敢想，自從抱上了一條大粗腿，人生直接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早上一碗羊湯吃舒服之後，張浩南這纔跟邱少飛告辭，沒有什麼寒暄客套，就跟尋常老朋友一起吃早點是一樣的。
在汽渡排隊等渡輪的時候，曹愛民的老婆一大早就去了西沙派出所報了個案，報的是失蹤。
其餘的，那就是完全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