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如此乾淨透徹。
自從他和蘇小漓一起海里餘生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
他想問，可是沒好問出口，家裡從沒人主動提起。
凌義成也回小漓的家看過，家裡大門緊鎖。
他用鑰匙打開門，在小漓留給他的房間裡等了整整兩天兩夜，卻沒見一個人回來。
無奈之下，凌義成只好又回了顧家。
照理說，身爲顧家未來小兒媳婦的蘇小漓應該會常上門，不時地探望林雅茹兩口子纔是。
可是一連半個多月，小漓一次沒來過，就連顧非寒也一直不在。
沒有小漓的任何消息，曾經對他來說明亮的未來忽然變得有些模糊。
凌義成沒動聲色，漸漸適應了新的生活，也一直沒有離開顧家，只盼着某一天能等到蘇小漓。
幾年都等過去了，不差這幾天。
雖然自己心裡也沒底，只能微茫地期待。
當然，在顧家他也沒閒着，之前和小漓一起投資的進出口公司雖然停業了，可當時他攢下了一筆錢。
那是正規的現金，他打算將進出口公司重新開起來。
這天剛巧顧非煙回家，他請教了這位三姨幾個法律問題，剛離開客廳，忽而想到還有個事得問問顧非煙，掉頭回來時卻聽到周姨細細的聲音。
“昨天天逸來家裡，說想吃小漓之前親手做的牛軋糖。”
凌義成一瞬間幾近僵硬，停在門口沒有進去。
顧非煙嗤笑，哼了一聲：“就知道饞嘴的臭小子，別理他。小漓現在在C國T大忙得要死，哪有時間給他做牛軋糖。”
凌義成心臟馬上就要跳出胸腔。
眼裡綻放出一絲光亮，手腳卻有些發麻，他壓抑着心臟的劇烈跳動，快步回到房間。
——小漓在C國。
凌義成血液在奔騰，終於等到了她的消息。
C國T大，她去那裡留學去了嗎？還是去做研究？
不管她去幹什麼，凌義成立刻決定，不等了，他要去找她。
等了那麼久，像是再也等不動了。
他給林雅茹留了一封信，說自己去學做生意，請姑祖母放心，做的是正規生意。
離開華國前，凌義成還回了一趟清州。
慢慢走過他小時候生長過的地方、長大後受過凌辱的地方，成年後做過壞事的地方。
獨自告別曾經的自己。
鄭重地說了聲“再見”。
而後堅定不移地離開了。
一個月後，凌義成出現在C國街頭。
他自有他的門路。
這一次，他用着林一成的名字，走的正規商務簽證。
記得當時小漓還跟他着急來着：“你叫林一成，肯定只能做林一成要做的事兒啊！雖然凌義成這名字也挺好聽的。”
這話，他一直記着。
所以，纔會拖了這麼久，來到C國的街頭。
他站在C國T大的門口，長長地望向裡頭。
她會不會突然冒出來呢。 大概是近鄉情怯，到了C國反而不敢再進一步。
他沒有讓C國的生意夥伴幫忙去找，也沒有找私家偵探。
就和當時是否認親一樣，凌義成也在糾結，他到底該以什麼身份去見小漓。
只默默盼着，老天能讓自己遠遠地看她一眼，已經很知足了。
然而，像是上天在考驗他的耐心，即便每天他有空就去T大門口，蘇小漓卻並沒有出現。
也是，蘇小漓現在多線任務繁忙，時間壓縮到不能再壓縮，鑽進實驗室就出不來，經常都是臨近深夜才最後一個走出實驗室的。
出了實驗室也不從大門走，陸斯年臨回港島之前囑咐過司機，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
所以哪怕離家幾步路，司機也會將車停在實驗室門口，等蘇小漓一出來就開車載她回家，走的不是正門，而是後門離家更近的那條路。
連着近兩個月的時間，兩人竟是一次都沒有碰上。
不過就連學校的門衛都知道，門口最近經常出現一名風度翩翩的小夥子，像是等人，卻從沒有等到過人。
一場接一場的秋雨落下，校園道路兩旁的綠葉漸漸變黃。
蘇小漓院子裡的楓葉也漸漸由綠轉紅。
凌義成在C國的公司也上了正軌。
這天又下雨了，氣溫驟降，他處理完手上的幾個單子，穿上風衣，坐着電車又來到了T大。
這是他這兩個月來養成的習慣。
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兒，他沒有在正門口等。
傍晚雨中的風景不錯，空氣清新，他撐着傘繞着T大，漫步雨中。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什麼位置，凌義成忽然止了步。
兩個女生對話的聲音自雨幕中傳入耳朵。
“上次和你說的，暫停地皮收購……”
“說了說了，我爸把我臭罵了一頓，根本不聽！哎呀！我說讓司機接吧，雨下得這麼大！”帶着些嬌俏蠻橫的女生似是在抱怨。
“得啦，躲一躲就行，一會兒就停了。”一個清軟的聲音像是沒在糾結地皮的事兒，而是換了話題，“下着雨，也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去賞楓葉哦？”
這個聲音？！
凌義成心尖一緊。
兩個女生雖然說的是C國語，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聲音是這般清甜，這般熟悉？
他擡頭望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兩個被雨淋得有些溼漉漉的身影，其中一個是……
他整整想念了近一千個日夜的人。
如擂鼓的心跳有一瞬間的停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捏着傘柄的手慢慢收緊，神情透着幾分僵硬。
正在躲雨的蘇小漓剛好擡起頭，一下子也愣住了，一雙眼睛睜得圓溜溜，似是同樣也不敢相信。
眼前這個穿着白襯衣的人……
她甚至不敢眨動眼睛。
兩人好似忽然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都有種恍惚的不真切感。
香梨覺察出蘇小漓的異樣，變成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漓醬。
她瞅了瞅蘇小漓，又瞅了瞅凌義成，“漓醬，漓醬！這個人是誰？”
“他是……他是家人。”蘇小漓眼睛沒有移動，生怕凌義成從視線中消失。
香梨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男人。
整個人明明桀驁的氣場，一副顛倒衆生的皮相，此刻眉眼卻出乎意料地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