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吳遠並不是來喝茶的。
所以幾盅茶喝過，他就跟黃家大姐開門見山道：“能不能帶我四處轉轉，我看看這四合院的情況，然後才能出個翻新方案。”
黃家大姐面露爲難。
吳遠進一步建議道：“咱們可以先從這個別院開始，由遠而近，儘量動作輕一點。”
黃家大姐：“好吧，吳師傅跟我來吧。”
顏如卿正待跟着起身。
卻被吳遠攔住道：“顏姐，你就別跟着忙了。沒事跟黃老學學，盤盤手上那串。”
昨天吳遠給黃老做的串，顏如卿也見了。
比她手上這串，整整大了一號。
但顏如卿就喜歡自己手腕上這條，大小合適，戴着不顯山不露水的。
另一邊，吳遠跟着黃家大姐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看。
有的房間加了吊頂的，他還得找個人字梯，拆開弔頂一腳，爬上去瞧個究竟。
一時間弄個灰頭土臉的，頗爲狼狽。
即便如此，吳遠依舊看得很細緻，遇到一些關鍵點，還落於紙上，仔細記好。
這不緊不慢的敬業態度，連黃家大姐瞧着都暗暗點頭。
當然，速度也快不起來。
等到黃老午休醒來，吳遠這邊別院剛看完。
瞧着吳遠那灰頭土臉的樣子，黃老根本沒認出來，甚至還問了顏如卿一句：“顏丫頭，那人是誰呀？”
顏如卿直接繃不住笑了：“黃伯伯，吳師傅你沒認出來麼？”
黃老立刻嘴硬：“認出來了，認出來了，我就是考考你而已。”
等到吳遠看完，先到門外拍了拍塵土，這纔回到黃老身邊坐下，打算徵詢一下黃老對於四合院翻修的意見。
結果還沒等開始聊呢，黃老就急道：“小吳師傅愛抽菸的，去把我那條煙拿出來。”
黃家大姐一臉焦急。
老爺子哪有什麼煙？
說這話是純屬爲了倒逼大閨女給拿煙來招待客人，他好趁機蹭根過過癮。
吳遠看出來了，當即道：“黃老，我不愛抽菸，我愛喝茶。”
黃老倆眼一瞪：“你年紀輕輕的，喝什麼養生茶？快去拿煙。”
吳遠不再說話，他盡力了。
等到黃家大姐把特供煙拿出來，黃老美滋滋地點上一根，就把大閨女和顏如卿攆走了。
吳遠對特供煙抽不大習慣，他只是爲了配合黃老罷了。
所以趁機道：“黃老，抽菸有害健康，你圖什麼？”
黃老嘿嘿一笑：“我一把老骨頭了，還能圖什麼？”隨即見吳遠不解，又自顧自地道：“不圖什麼，就圖個心情愉悅！”
你要是早說這個，我不就早懂了！
吳遠露出心照不宣地微笑，就聽黃老話鋒一轉問道：“小吳，你對顏丫頭怎麼看？”
吳遠恭恭敬敬地道：“顏姐不嫌棄我這土包子出身，對我幫助頗大。我記她一輩子。”
結果黃老一臉不屑地道：“這頂個屁用！你真記她的好，就給她個孩子。”
好好的，聊四合院翻新，怎麼扯到這兒了？
吳遠一臉頭大，硬着頭皮解釋道：“黃老，我成家了，我有老婆。”
“那有什麼？”黃老風輕雲淡地彈了彈菸灰，“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拘小節……”
這話是這麼講的麼？
吳遠一臉‘我沒有文化，黃老你不要騙我’的表情。
結果迴應他的是，黃老堂而皇之的不屑。
算了，被他老人家不屑一眼，也不掉皮不掉肉的。
黃老口胡完了之後，明顯更加愜意了。
開始談起，自己對於四合院的一些構想。
其實也不是什麼具體的構想，主要是突出老人家對於早年生活的一個回憶。
吳遠聽出來了，黃老這樣的功勳元老，早年間也是出生於一個大戶人家。
如今年近耄耋，卻對兒時的一草一木記憶尤深。
連帶着想讓周遭的一切，都變成是過去的一種復刻。
因爲那種環境，是他感到最舒服的環境。
這一點，吳遠兩世爲人，也頗有體會。
盡力地感受着黃老口中那種‘大紅燈籠高高掛’的闊綽，和‘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幽靜。
日漸西斜。
黃老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換做是朱迪這樣的外國設計師，怕是得聽得抓狂。
但吳遠聽得，越來越有感觸。
直到黃家大姐找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搶過煙盒看了看。
萬幸，只少了兩根。
吳遠也趁機起身道：“黃老，今兒就先到這兒，我回去先做個設計效果圖出來，再來給您老過目。”
黃老揚揚手：“去吧去吧，別忘了我跟你說的事。”
吳遠眼見顏如卿過來了，打個哈哈就算過去了。
黃家大姐把倆人送到門口，還對吳遠沒讓自家老爺子多抽菸，連連感謝。
吳遠卻解釋道：“其實是黃老自己不抽的，他就是圖個樂而已。”
黃家大姐釋然道：“那以後都不管他，隨他抽吧。”
結果被吳遠否決道：“別，你得管！”
這回不僅黃家大姐不理解了，就連顏如卿都瞪大了雙眼。
吳遠只得解釋說：“其實黃老享受的是，和你們鬥智鬥勇的過程，最終獲得的那根菸，就像是獎勵，生活的蜜糖而已。”
黃家大姐恍然大悟。
顏如卿若有所思。
一直到本田跑車離開衚衕，出了二環，纔回過神來道：“你說的話，還挺有哲理。”
吳遠咧嘴一笑，像個十足的糙漢子道：“隨便說說，顏姐你別笑我就成。”
“真沒想到黃老戎馬一生，如今生活的蜜糖，卻只是一根菸。”
吳遠順嘴問道：“顏姐，你生活的蜜糖是什麼？”
誰曾想，一句話把顏如卿問茫然了。
這話題撂地上了。
關鍵是撂地上不要緊，別回頭讓顏如卿今晚回去，就徹底抑鬱了。
所以吳遠趕緊自己撿起來，繼續聊道：“其實關於生活的蜜糖，還有則寓言。”
“哦？”
“有一天，一位旅人在荒野裡行走，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咆哮。他回頭一看，一頭老虎正朝他衝了過來。他慌忙撒腿就跑，發現前面有一口枯井——井邊有一棵老藤……”
吳遠的語調平平無奇，尤其普通話還有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方言味兒。
偏偏一開口就讓顏如卿聽着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