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臨微張了張脣,有滿腹的問題想要問出口:“我……”
在她出聲的那一瞬間,她的大腦深處卻忽地出現了一股彷彿要將她整個撕裂開來的劇痛,如同海浪般一下一下衝擊着段臨微的感官。
“微微?微微!怎麼了?!”
“是不是還有什麼後遺症?我去喊醫生!”
原本因爲少女的甦醒而激動不已的中年夫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再次緊張慌亂起來。
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斷續不連貫,段臨微雙手抱着絞痛不停的腦袋,感受着自己的視野慢慢變得模糊——
最後歸於一片混沌的漆黑。
“警報!警報!K0612號檢測出現異常!”
“警報!K0612號檢測出現異常!”
本來有條不紊各自處理手頭工作的實驗室,因着這個驟然響起的警報而變得有些混亂。
實驗室裡級別明顯比其他人要高的幾個“白大褂”頓時集中在一處,隨後又領了兩三個與項目有關的人員,匆忙離開了實驗室。
而其他留在實驗室裡的人,則在這小小的插曲後,彼此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地交頭接耳起來:
“怎麼又是K0612號?”
“也不知道爲什麼BOSS執意留着TA,明明那個計劃已經宣告破產了不是嗎……”
“你瘋了!「上面」的決定也是你能議論的?!”
“我這不是想不通嘛,留着TA也就算了,居然還派了黑桃J去保護TA,這K0612號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咔噠。
衆人剎那間安靜下來,饒是聊到興頭上、一句話還沒說完的也生生地止了聲。
他們這些人大半都是跟了組織有好些年頭的“老人”,自然在第一時間就辨別出:方纔那聲異響,是彈匣安裝的聲音。
虛掩的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一個打扮得花裡胡哨的“殺馬特”單手拎着一把HK416走進了實驗室,口中還非常不合時宜地嚼着泡泡糖。
他半眯起的眼冷冷掃視過實驗室裡餘下的人,後者無一例外都縮起身子鑽到大堆實驗用具後、以躲避那讓人直冒冷意的視線。
“殺馬特”把那塊已經沒有甜味了的泡泡糖吐進了門邊的垃圾桶裡,嘴角勾起一抹涼涼的笑:
“組織的規矩,諸位難道想要我紅桃K再來幫助複習一下麼?”
見衆人都沉默下來不敢再妄加議論,紅桃K面上的笑容這才終於帶上了些微的溫度。
他回過身去招了招手,很快又有兩人擡着一副擔架小跑進了實驗室。
而擔架上的,赫然是一具被火燒得焦黑的、屬於人類女性的屍體。
痛。
很痛。
儘管段臨微已經沉入了昏迷狀態,可從腦部傳出的疼痛依然令她不得不咬緊了牙關來忍受。
這痛楚或許不敵那些綁匪對她的折磨,甚至壓根兒比不上被大火活活燒得遍體焦熟的十分之一的疼痛,卻叫段臨微覺得比此前任何一次的痛苦都要難捱難熬。
段臨微都忍不住開始思索另一種可能——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在醫院醒來、見到的自稱她父母的陌生男女、等等,其實都只是她死前的幻覺?
她這麼放空地胡思亂想着,整個人——或者說她的整個意識——都震顫了一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許許多多的畫面來。
段臨微愣了愣,擡起眼迷茫地看向這些漸次閃過的畫面,心底還忍不住自嘲:原來人死前,真的會看到走馬燈啊。
可她看着看着,卻慢慢感覺到了不對勁。
畫面中的主角確實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沒錯,可陪伴在她身邊的那些人、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於段臨微而言卻是無比的陌生。
少女同樣也叫段臨微,卻並不是什麼幼時被拐帶後由聞家收養、後又被段家找回的“千金小姐”,而只是一個在平凡人家裡、被雙親寵愛着長大的“小公主”。
她和每一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健康幸福地成長着,生命中沒有過要看人臉色過活的寄人籬下,也沒有過被家族當成棋子可以隨時拿去與利益做交換。
段臨微看着女孩撒着嬌讓母親爲自己報名鋼琴班的畫面,鼻子一酸,眼淚到底還是落了下來。
同樣是名喚“段臨微”,畫面中的這個少女卻是她一輩子都羨慕的模樣:被捧在手心嬌縱着長大,一雙眼睛裡即使沒有笑意也總含着點點星光。
段臨微長久地注視着各種畫面裡少女展露出的笑顏,不禁暗自苦笑——
也好,臨死了還能看到這樣溫暖的幻夢……
沒等她感慨完,先前她感受過的那種震顫再度降臨,好似有一道外力拉扯着將她從這番夢境裡拖出。
段臨微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被駭得凝滯了瞬間,旋即本能地睜開了眼,正正對上頭頂醫生的視線。
意識尚沒能回籠的段臨微怔怔地,盯着醫生的雙眼:“……你好?”
醫生:“……”
大概是段臨微這突然的昏迷又突然的甦醒實在詭異,醫生給她檢查時都慎之又慎地重複了好幾遍:“暫時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家屬還是要多加留意和觀察,出現任何異常及時通知我們。”
守在病牀邊的中年夫妻連忙應聲,又是道謝又是鞠躬地把醫生送出了病房。
段臨微躺在牀上,偏過頭去看着那對中年夫妻。
奇怪……
她怎麼越看越覺得,這對夫婦很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一樣呢?
“你看看你,都說了別急着把孩子鬧醒吧!”
送走了醫生,中年男人觀賞病房門,語氣略帶責備地說道。
直到夫妻二人雙雙轉過身來,段臨微再次看清了他們的正臉,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驚詫徹底滿溢——
這不就是她剛在畫面裡看見的、那個與她同名同姓的段臨微的父母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