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筱如今晚沒有睡覺，她回去之後就覺得精神通透，隱有感悟的樣子，於是直接磕了一粒夏歸玄給的輔助丹藥，盤膝打坐，迅速入定，等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
感覺這一晚修行勝得過之前好幾天，琴心九層境界，之前就一層，修了幾天也還是一層，如今好像二層了？還二層過半了的樣子？
說明修仙這事兒，心境真的重要……但神奇的是殷筱如並不覺得自己悟了些啥，明明什麼都沒有啊，怎麼就是個心境了？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殷筱如鼻子抽了抽，感覺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自己去想——哪來的飯菜香？
她一下子跳了起來，跑到樓下廚房，果然看見夏歸玄正在炒菜。
殷筱如人都傻了：“你也會炒菜？”
夏歸玄轉過頭，露齒一笑：“以前不會，但看你做了兩次就會了。”
殷筱如：“……所以你這是來證明我的所謂照顧其實一文不值是嗎？”
還真的有點這意思……夏歸玄眨眨眼，沒這麼回答，只是笑道：“一直吃你的，還你一頓，嚐嚐滋味如何？”
殷筱如卻並不介意他隱含的意思，反而很有些期待地拋了個媚眼：“那就不要我幫手了對吧？我洗刷刷去了哈。”
說完悠哉悠哉又上了樓。
夏歸玄很無語地在下面喊：“你如今的修行，根本用不着洗漱，雜質和污穢在修行中自我排除完了，外部塵埃根本進不得身。”
“你知道什麼，這叫信仰！遊戲裡都洗澡的女人難道你沒見過嗎？”
“……”還真見過。
夏歸玄搖搖頭，懶得跟女人扯這種奇葩問題，繼續炒他的菜。
結果殷筱如根本不是去洗漱的，她回了房間立刻“嘻”地一聲，撲到牀上打滾。
太有趣了，不知道這男人自己意識到沒有，或者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意的釋放改變，總之他與初見時那個鋼鐵直男已經很不一樣了……
那時候說“不要對我太好”，硬邦邦的，很是傷人……後來也是冰冷地定下了離去的期限。
這樣的人，他如果想拒絕被姐姐照顧的那種感覺，難道不該是直接走人？
卻反而是來了一波誰都沒想過的“反照顧”，以及“還你個做飯，誰不會似的”，以示正在抵抗，真是笑死個狐狸了。
雖然可能是他有意的嘗試改變，但真的很可愛啊。
這和一個傲嬌小男生有什麼區別？
殷筱如忽然覺得，別看他來歷神秘好像什麼都會，卻很可能真的沒這類的經驗——拋開身份與修行，作爲一個正常男性和正常女性相處的經驗。
嗯雖然自己好像也沒有，不過怎麼也是個正常上學生活的現代狐啊，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另外……有個男人做飯的感覺，真的很好啊。
殷筱如笑着笑着又有點笑不出來了，不確定地想，自己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不，是不是從來就沒有過？
是啊，從來就沒有過。
小狐狸抱着枕頭坐起身來，怔怔地看着陽臺窗戶出神。
清晨的陽光很暖，像他的笑容一樣。
這死人……他自以爲可以了卻因果的教導修行，其實在殷筱如眼裡並不重視，偏偏他認爲是用來拒絕的做飯，卻意外地觸了人心。
殷筱如幽幽嘆了口氣，又起牀下樓，靠在門邊看他忙碌的身影。
他沒有動用任何術法，真就是手動做飯炒菜，各種高科技用具他雖然好像是看她用過就會用了，卻依然是略顯笨拙。
不那麼完美全能的他……偏偏看着更讓人柔軟。
殷筱如想到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是，挺好的。”
他如果真是一個懵懵的、什麼都不會的小妖，多好。何必是個大能，舉手投足都註定要攪動風雲？
“滴”，自動烤箱定時完成，夏歸玄也恰在此時將炒菜起鍋，轉頭笑道：“吃飯啦，小狐狸。”
殷筱如幽幽地看了他好一陣子，忽然道：“謝謝。”
夏歸玄愣了愣，你不是知道我做飯的含義麼，有什麼可謝？
“不管你的出發點是什麼。”殷筱如款款上前，似是很隨意地在他臉上輕輕啄了一下，呢喃着道：“還是謝謝。”
這隨意的態勢讓夏歸玄居然沒想過閃開，呆呆地被她吻了一下都不知道爲啥，卻見她已經笑吟吟地打開烤箱取出裡面的烤雞，回眸笑道：“吃飯吃飯。”
其實夏歸玄原本對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親手做飯的成果也是很有興趣的，想品嚐一下味道如何……結果生生被這小狐狸的奇怪表現弄得食不甘味，麻木地吃了幾筷子不知道自己在吃啥，也就放下筷子看她吃。
殷筱如吃得很開心。
夏歸玄有幸見到了一個從頭到尾笑着吃飯的人，也算是漫長的生命中極爲難得的體驗。
“一直看我幹嘛？你自己也吃啊。”殷筱如彎着笑眼：“很好吃噠。”
夏歸玄板着臉道：“我知道我做的很好吃，不用試。”
“你說你這種莫名其妙的絕對自信到底哪來的？明明是第一次操作的事情。”
“因爲太簡單。”
殷筱如還是在笑：“是呢，對於滿腦子都是問道的修仙者來說，做個飯的火候和食料搭配確實簡單……那你覺得什麼比較難？大道探索就別說了哈，其他的，或者是大道之中讓你覺得比較難的項目？”
夏歸玄眯着眼睛看了她一陣，慢慢道：“情感，無論哪種情感。自有修行以來，永恆的探討。”
“這爲什麼會成爲難題？”
“很多方面……牽絆、掛礙、弱點、破綻、慾望、偏心、不公、執念……以及軟弱。”
殷筱如都被說得怔了怔，發現好像有道理的樣子。
真是感情一多，便是一身破綻，心念紛至沓來，修個什麼行哦，就像她一樣，再被誇是好資質，也註定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吧。
夏歸玄指了指自己：“拿我來說，我若是遨遊星球，愛玩什麼玩什麼，豈不快意？掛礙你這臭狐狸，怕你應付不了風雲，於是想要教你騰雲，始終憋在桑榆京師一線，是不是錯過了一顆星球之趣？若是寫成書，讀者跑光了。”
殷筱如噘了噘嘴，忽然伸手往後順頭髮，胸前自挺：“一顆球有什麼了不起，這裡有兩顆，不夠你看的？”
夏歸玄面無表情。
殷筱如再度露出了那絲天生的嫵媚，款款湊進他懷裡，暱聲道：“既然你爲我束縛於此，那姐姐當然也要補償你一些什麼，對不對？”
夏歸玄沒好氣地要把她丟開：“又鬧什麼幺蛾子？”
“助你修行啊。那時候沒想好，今天想好了不行麼？”殷筱如掂了一片薯片，慢慢含進口中：“不是說，要能坐懷不亂纔是修行？”
夏歸玄這回沒丟她，只是淡淡道：“說了你和凌墨雪不一樣，你非要把自己放在一樣的境地？”
“正因爲我和她不一樣，所以纔有意義……”薯片湊近夏歸玄脣邊：“你……敢和姐姐一起吃麼？連這都不敢，你修的什麼行？”
夏歸玄很想說，我姐姐不可能這麼騷。
但殷筱如這不知懂還是不懂的一句問話，卻很有意思。
如果紅粉皆是骷髏，吃薯片就是吃薯片，那爲什麼不敢吃？連這都不敢，你修的什麼行？
但是如果明明可以有一萬種方法吃薯片，偏偏要從“姐姐”脣中共享，這又是修的什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