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揚飛呆滯看着他們,眼眶逐漸泛紅。
自責、痛苦、糾結、歉意等種種複雜情緒,在一瞬間全部涌上黑眸。
其他人的眼神與表情也與他差不多。
沒人會否認這一羣老者的實力,但他們更加清楚,在十幾年前,這些老者已經爲運城上下所有人做得足夠多,好不容易有機會讓他們在災變後好好休息,享受一下人生中最後一段時光,可現在的情形,卻逼得他們不得不重新披甲上陣,去承擔原本不應由他們這一年紀的老人應該承擔的重任。
想要拒絕。
因爲任何一個戰場,都不應該由老人或孩子去經歷。
葉揚飛卻發現自個無法開口。
確實,他們的實力他親身體會過,絕對不比目前停留在運城中任何一名強者弱,有了他們加入,已經逐漸出現崩塌狀態的防線,可以再度拖延一段時間,不管有多久,這一段時間對運城幾千萬還活着的人來說無比重要。
“不用想得太多,混小子,雖然我們集體決定將指揮權交託給你,可從始至終,我們也一直在強調,在整個戰役中,我們一樣會聽從你的指揮。”韋北上前,輕輕拍了拍比自個已然高了半個頭的葉揚飛腦袋,語重心長淡淡輕語:“也就是說,老夫等人從頭到尾都沒想過於這一場戰役中置身事外,不用自責,也不用愧疚,對我們這些老傢伙來說,戰死沙場,遠比老死家中更爲幸運,即便身體已逐漸老朽,但熱血卻從未降溫,下令吧,不要把我們當成議會長老,就當是一羣依舊希望以雙手拯救更多條生命的老戰士！”
“是！”
仰頭,只有這樣快要滲出眼眶的液體,纔回重新流回。
葉揚飛咬牙,聲音嘶啞的莊嚴大聲下令:“繼續原本戰略,新補充加入的一批戰鬥力,與其他成員臨時組合成兩兩一組的團隊,在下一場戰役開啓後,負責獵殺骷髏怪物洪流中骷髏士官與骷髏騎士這種的強大怪物。”
“得令！”
一羣老者笑了,行了一記並不算特別標準的軍禮。
但原本微微佝僂的腰板,卻在這一刻強行挺直。
不得不說,韋北等老者的加入,如同給整個已快要乾涸的戰場,注入了一管強心針。
儘管老者們人數並不多。
但其實力個頂個強橫。
有了他們加入,骷髏士官出現後的混亂,總算暫時穩定下來。
畢竟,他們是運城目前剩餘異戰者中,少數有實力單獨對抗骷髏士官的人員。
只要骷髏士官被壓制或獵殺,逐漸在這一場殘酷戰役中不斷成長起來的運城年青一代異變者,已然擁有一定實力,可以正面聯合對抗骷髏人或骷髏戰兵這種存在。
饒是如此,戰局依舊慘烈。
可以說,走至現在地步,所有異變者只能硬生生以鮮血或生命,來換取無比寶貴的時間。
傷亡依舊在每一次正面激戰後不斷如滾雪球般增漲。
轉入第五十一層蟻穴時,所有還能戰鬥的異變者數量,已經減少至不足萬人。
又一次撤離。
當成功撤至安全區域後,葉揚飛突兀失控。
原因無它,剛剛鬆了一口氣,轉身,他就看到一幕極不願意看到的畫面。
幾名白髮如雪的老者,氣若游絲躺在冰冷地面,其身上刺眼的紅,基本將全身上下都染成了同一顏色,猙獰傷口,出現在他們瘦削的身上,至少有一至兩處是致命傷。
孫礎等人,正手忙腳亂將殘留數量已經不多的補星丹,小心而急迫地向他們嘴裡塞入。
重傷成員中有一名老者居然是韋北。
面無表情,葉揚飛單膝跪到韋北身側。
伸手,想要去摸其滿是血污的臉,卻在最後一刻,顫抖得無法真正靠近。
如同感應到他的異常般,韋北緊閉的眼皮同時吃力撐開,靜靜看着他,片刻後灑脫而虛弱地斷續嘟噥:“混小子,這,這幅表情可不……適合你,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正常的……你,正常反應應該是乾脆地……調侃老夫一通,老了,只不過被五隻骷髏士官……包圍,居然就將自個搞成這幅……鬼模樣,就算被調侃,老夫也能坦然……接受,好了,好了,別作出這幅令老夫不喜的哭喪……表情,老夫還沒死呢,就算真死了,也很正常,反正已經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該經歷,該享受的,都已經歷過且享受過,沒有任何……遺憾,這不是你的錯,要說錯,也是老夫自個的……錯,早知這樣,在悠閒呆在運城內享福的這幾年,就應該不要老是偷懶。”
“說得不錯,老夫證明,你導師的導師,這幾年確實……懶了不少,這回讓他吃點……苦頭,說不定還能刺激得他以如此高齡,再度爆發晉級,創造一個……枯木逢春的新奇蹟。”
“如果這次能……撐過去,哈哈,老夫也得努力一把爭取創造一下……新奇蹟了,否則,就七八隻骷髏士官,就令老夫變成這幅模樣,實在是丟臉！”
立刻,另外兩名重傷老者也艱難笑着,虛弱而爽快地努力自黑。
內容輕快幽默,似乎處處都有令人會心一笑的爆點。
可惜,在場聽見者沒一人能笑得出來。
低頭,葉揚飛片刻後突兀發出一連串無比神經質的喃喃自語
。
“沒用！”
“我真沒用！”
“爲何要這般無用?”
“如果我能再強一點,再強一點,可以輕鬆獵殺更多骷髏士官,情況就不會惡化到現在這種程度。”
“我到底在幹什麼?”
“覺醒,努力變強,不就是爲了保護更多在生命中無比重要的人嗎?可爲什麼進化到現在,卻依然無法保護他們。”
“強一點,爲什麼就不能再強一些！”
話音突兀戛然而止,還不等孫礎等人搜腸刮肚想出任何一句適當的安慰時,葉揚飛自行停止了喃喃。
嗖！
所有蘊含空氣中的微弱星光能量突兀一空,而上方頂端,強大的星光能量似乎完全不受任何材料的間隔,化爲一條無形洪流,瘋狂向下滲入。
不過,所有星光能量的流動或彙集,壓根與這片區域的其他人員無關,因爲它們的目標無比明確,全部如瘋了般涌向半跪於地面的葉揚飛。
此刻,即便沒人發現葉揚飛身體內心法構成的黑洞,也能輕鬆感覺到,他就是一個人形黑洞,瘋狂吸收着不知從哪裡來,天地間蘊含的龐大星光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