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揚飛平靜了下來。
眼睛裡的焦灼一點點逐漸退去，最終只留下一片冰冷的平靜。
而他一直緊盯的鐵血星際異戰者，同樣變得異常安靜，只不過這種安靜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安靜，而是再也無法從這種安靜中走出的安靜。
一眨不眨的突起眼珠，以及一動不動只是毫無生機向下墜落和身體，都在說明一點，他已經死了。
從掙扎至死亡，僅僅只有那麼不到一分鐘的短短時間。
其手腳的扭曲只是一種表象。
表明其實他身體內部早就無法承受目前水壓。
只不過沒到最後一秒，他都仍想堅持，恐怕在臨死前一秒，他都壓根沒有想到，就是因爲這一份不必要的堅持，讓他連最後一分求生機會都徹底失去。
明明是一名八級異戰者以上水平的強者，卻因不明智的堅持，就這麼無聲無息毫無半點價值的死在了這片海域深處。
葉揚飛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不準備再看了。
還是老話，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哪怕是錯誤選擇，他也沒權利對此作任何評判。
剛纔的短短瞬間，同時讓他明白。
身處同樣環境，他無力幫助什麼。
與其無可奈何地見證，還不如眼不見爲淨。
將自個能夠做的事做好，才屬於目前自個能力的範疇。
任由身體下墜。
運轉星勁對抗越來越強，如重山壓身般的水壓。
全身肌肉在不知不覺中，每一塊都繃緊至極限。
時間每流逝一秒，都顯得漫長無比。
下墜速度減緩了？
良久，憑藉敏銳感知，葉揚飛突兀注意到四周環境的細微改變。
微微將發澀生痛的黑眸睜開了一條縫。
不是他自個的問題。
視野可見中的其他人，也同樣出現速度下降的情況。
人數大減。
原本四面八方都可見到的一個個密集身影，現在已然變得稀稀疏疏。
心中苦味泛起。
不管那些沒有再一度出現在目前視野範圍裡的人，是因爲什麼原因沒有出現，恐怕情況都不容樂觀。
儘管全身設備產生的重力對每個人而言都一樣。
可是一旦出現死亡或放棄的狀態，那麼其下墜速度勢必會放緩。
而不論是死亡還是放棄，恐怕缺少的那些人，現在的情況都很糟，而且是奇糟無比。
就算情況已經演變到這種程度，居然還未真正進入海下之城。
如此之深
。
它真的存在嗎？
葉揚飛黑眸裡的懷疑不禁加深了一分。
全身上下無時不在的劇烈痛楚，令他的火氣不禁越來越旺。
喉嚨裡傳來的淡淡腥甜味，可以確認一點，那就是潛至目前深度，儘管擁有不俗實力，但他體內不同器官恐怕也因爲水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受損，只不過損傷程度還算處於可接受範圍。
強壓住心中火氣。
葉揚飛再度仔細打量前方景象。
逐漸地，微眯黑眸越來越亮。
沒錯！
它應該是確實存在的。
而不只是一個幻像。
從目前所處位置光線的變化就可以推測出這一結論。
儘管此刻水中光線並不算明亮，但比在閉眼前時所處位置的光線已經亮了不少，而且，一道道隨波浪轉換閃爍的光柱，現在已經相當明顯。
唯一的可能是，它確實存在，而且距他目前所在地點距離已經不算太過遙遠。
心跳瞬間加速。
同一時刻，眼角餘光注視到百餘米外，一道身影僵硬的四肢突兀一動，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向下墜。
沒錯了。
既然重力裝備在這裡已經起不到太顯著作用，那麼，就只能憑自個的力量加速下潛，雖然這樣做會耗費星勁，但總比長時間呆在這裡，一直持續承受超恐怖水壓來得更明智一些。
想通了這一點。
葉揚飛再不猶豫。
雙臂用力向外一劃。
雙腳努力踩水。
身體猛然加速向下一竄。
很難！
雙臂的每一次划動，簡直不像是在水中划動，更像是處於半凝固狀態的液體中，於精疲力竭情況下企圖以手分開半凝固液體般。
儘管在這種深度划水成爲一種艱難行爲，但葉揚飛仍舊不斷重複這一行動。
整個人儘量筆直朝下，減少水的阻力。
越往下越艱難。
半凝固液體貌似逐漸變爲真正固體。
在固體中游動？
好吧，從未想過有一天居然會實施這種瘋狂至荒唐的行爲。
近了！
但嘴裡的腥甜味也越來越濃。
四肢用力一劃。
噗！
整個身體發出一聲，如同從某一種堅韌物體內瞬間掙脫般的奇怪巨響。
全身一輕
！
接着迅速向下高速墜落。
脫離了海水。
還未來得及慶祝，葉揚飛就發現自個已然身陷另一種困局。
超過上百米的高度，他就這般帶着一身加重器，如流星般迅猛墜落。
轟！
落地。
全身骨頭與肌肉瞬間被震得徹底麻木，並完全失去知覺。
嘴巴一張，一大口鮮血根本無法控制地噴出。
碎石向四周飛濺。
自個已然身處一個深坑內。
真心夠坑。
他可是保持腦袋朝下的姿勢墜落，因爲身處半空，速度太快，根本無力調整姿勢。
幸好在最後關頭，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雙臂擡起，護住致命的腦袋，否則恐怕僅就這一撞擊，不說腦花四溢，也得頭破血流了。
而且就算用雙臂護住了腦袋。
幾秒麻木之後，雙臂骨頭傳來的瘋狂疼痛感，也讓他確定了一個事實，恐怕雙臂骨頭細微的骨裂傷勢不可避免。
一時間狠狽扎倒在坑裡無法動彈。
“我的親傳學員，需要導師助你一臂之力嗎？”
陡然，上方傳來一道淡漠的戲謔聲。
儘管語氣很奇怪，不過聽在此刻的葉揚飛耳裡卻如同仙樂，艱難扭頭向上努力眨了眨眼睛，就差熱淚盈眶了。
需要！
簡直太需要了。
被辰雨一把拉出坑裡，葉揚飛足足緩了十幾分鍾，在一大把補星丹幫助下，才真正勉強恢復了狀態。
很慘！
一個一個步他後塵，從上方墜落的異戰者，幾乎落地姿勢無一例外都很慘烈。
得。
都這麼慘，他算是放心了。
至少他不是唯一一個出醜的傢伙。
仰頭向上一看。
蔚藍天穹。
水作的天空。
如果不是親眼見證，葉揚飛很難相信，這個世界居然有一塊地方，其天空不是由藍天白雲構成，而完全是由深藍海水構成。
難以想像。
這種狀態是如何維持平衡。
一直生活在這種水幕天空之下的人，又是抱以何種心態。
恐怕最多的不是欣賞，而是恐懼吧？
如果一旦天空裂開，將有多少海水傾覆而下，會有多少人真接在瞬間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