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何處，境界幾層？”
“元照國百秀人，煉氣三層。”
“境界這麼低啊？”
勳堂的修士嫌棄的看了一眼羅塵，隨後將他的名字記在一張厚厚的書冊上。
隨後，對外面喊了一嗓子。
一個面白的年輕修士小跑着進來。
“新來的，帶他去礦堂吧！”
“好的，米執事。”
那年輕修士恭敬的應了一聲，拉着羅塵出了房間。
走在外面，他笑呵呵的自我介紹道：“你怎麼稱呼啊？”
“羅塵。”
羅塵回道，聲音很低。
見他這副低沉樣子，年輕修士搭在他肩膀上。
“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說出來，讓小爺開心開心啊！”
羅塵臉色一僵，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很快，年輕修士把他帶到了礦堂總部。
有礦堂修士給他分發了一個揹簍，一個鏟子。
“每個月必須完成六百斤鑌鐵礦的任務。”
羅塵接過東西，小聲問道：“完不成會怎樣？”
那人白了一眼，“完不成，就沒有薪俸。完成了，纔有十塊靈石。在六百斤基礎上，每多出一百斤，可以額外獲得一塊靈石。”
羅塵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
煉氣三層的修士，想要賺大錢，就得去當礦工這種苦力活。
出門的時候，剛纔帶他過來的修士，還在旁邊蹲着玩螞蟻。
見到羅塵，他一下跳了起來。
“東西都領到了吧，我帶你去山裡吧！”
“我跟你說，那條鑌鐵礦位於古原山脈花落山，裡面妖獸不多，還算安全。”
“好歹是我引過來的，以後遇到事情，伱可以來找我。”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湯泉！”
我叫湯泉……
羅塵有一瞬間恍惚。
但在生活的壓力下，他還是帶着期待去了古原山脈中的花落山。
天明時分，數百人神情麻木的揹着簍子，拿着礦鏟，進入了縱橫發達的地下礦脈中。
羅塵也是其中一份子。
第一日，他便體會到了挖礦的辛苦。
一雙手，磨得血肉模糊，最後才勉強挖出一小坨鑌鐵原礦。
出來稱重之時，只有十斤不到。
他沉默不言，回去休息。
第二日，更加不濟，連一塊鑌鐵原礦都沒挖出來。
被收礦石的修士，一頓白眼。
不過這個情況，在第五日就有所改善。
“二十二斤，羅塵是吧！”
“嗯。”
“好了，已經記下，你可以走了。”
羅塵鬆了口氣，勉強露出笑容。
他領到了一份靈米飯糰，這是每日合格的礦工，才能享受到的。
拿着飯糰，站在角落狼吞虎嚥起來。
看着附近一個個神情麻木的散修，發誓自己絕不能這般。
他來破山幫，不是爲了挖礦的。
是爲了賺到足夠多的靈石，繼續煉丹的！
當一月結束後。
羅塵勉強過關，挖到了六百斤鑌鐵礦。
這倒是讓領新人過來的湯泉，刮目相看。
他以爲羅塵前幾個月，一事無成來着。
沒想到，第一個月就合格了。
“你是個合格的礦工！”
“不，我不是礦工！”
“嗯？”
羅塵沒有解釋，他依舊沉默的啃着飯糰。
如此這般，五個月後，羅塵再一次積攢出了五十塊靈石，甚至還多出了幾塊。
他找愈發熟絡的湯泉，讓其爲自己請了個假。
然後呆在屋子裡，開始煉丹。
湯泉蹲在一邊，看着他操作。
然後就見證了一次次失敗。
“你瘋了？”
“散修煉什麼丹藥！”
“你配嗎？”
“依我看，不如把賺來的靈石拿去買丹藥修行，等你煉氣四層了，我還能把你調到戰堂那邊去。”
“戰堂雖然危險，但是收益高啊！”
羅塵勉強一笑，隨後陷入沉默。
他花光了積蓄，剩下那幾塊靈石也無法支撐衆妙丸的繼續煉製。
所以，他再度回到了破山幫礦堂，繼續挖礦。
這一次，他只花了四個月，便積攢出了五十塊靈石。
眼見他又要去購買藥材，湯泉急了。
“你小子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沒有名師指導，沒有大勢力供給，你怎麼可能煉出一階丹藥？”
羅塵推開他，自顧自走進了百草堂。
“劉掌櫃，十份火犬鞭、玉瑤柱……”
湯泉站在後面，搖頭嘆氣。
這是個固執的傢伙。
只是，散修又怎麼可能成爲尊貴的煉丹師呢？
也罷，再失敗幾次，他就會放棄吧！
這個想法，讓他猜中了，卻也沒有完全猜中。
羅塵依舊在失敗，次數在一年年中累積，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
但他，依舊沒有放棄。
十年過去了。
湯泉已經煉氣六層，不再當跑腿的雜務修士，而是成爲了戰堂光榮的一員。
而羅塵，依舊煉氣三層。
甚至因爲常年挖礦，變得身形佝僂，沉默寡言。
唯獨他的神情，不像那些礦工一般，麻木且對一切都無動於衷。
當又一次積攢出五十塊靈石後，打算請假，回去專心煉丹時，礦堂執事攔住了他。
“不準請假了。”
“你當破山幫是什麼沒組織，沒紀律的小勢力嗎？”
羅塵茫然的擡起頭，難道不是嗎？
“哼，出了這個門，以後就別回來了。甚至其他堂口，都不會接收你！”
羅塵抿着嘴，對他點了點頭。
然後，毅然決然的離開了礦堂。
回到家中，清洗一番，看着那粗糙的手指。
羅塵微微一笑，“或許我真的不適合煉丹吧！”
“又有哪個煉丹師，有這樣的一雙糙手呢？”
“但，衆妙丸，一定要煉，不煉不行！”
他咬着牙，燒起了柴火。
當又一次失敗後，他失魂落魄的靠在門口。
“又失敗了？”
湯泉拎着只兔子，居高臨下的看着羅塵。
對方沒說話，湯泉自找沒趣。
“算了，懶得管你。今天我來下廚吧，也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他的手藝，自然是不行的。
晚飯對着那焦胡的兔肉，無從下口。
倒是羅塵，像是回過神來一樣，大口大口的啃着兔肉。
湯泉皺緊眉頭，“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不，你不懂的。”
羅塵嚥下一口兔肉，雙眼發狠。
“對，我不懂，你懂！”
“你要是懂，也不至於一輩子一事無成，當個練氣三層的小散修了。”
“你這十年，就跟入了魔一樣，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老子懶得管你了。”
湯泉罵罵咧咧的扔掉兔腿，揚長而去。
羅塵看着他背影，沒有任何挽留聲。
他只是默默回屋，躺在牀上。
第二天一早，就一骨碌爬起來，準備煉丹。
看着那竈膛裡熊熊燃燒的火焰，羅塵意志堅定如鐵。
“我是入魔了嗎？”
“不，我沒有！”
“哪怕經歷再多失敗，我也不會放棄，衆妙丸就是改變我未來的機會，我必須抓住！”
秉持着這股執念，他再一次開始煉丹。
當鐵鍋中，傳出一股截然不同的芳香味時。
兩行清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落下。
他哽咽的說道：
“我羅塵，果然是有煉丹天賦的，我的堅持，沒有錯！”
推開大門，黃昏入目。
遠處有熟悉的身影拎着兔子走來。
更有一道虛幻雪白的身影，一閃而過。
……
“我怎麼哭了？”
靈脈洞窟中，羅塵拭去眼角淚水。
恍恍惚惚的看向四周，那因爲聚靈陣吸引而來的木系靈氣，是那般濃郁。
這是夢中，從未享受過的修煉環境。
他低下頭，看着一身潔白乾淨的上品法衣，是那般華貴。
這些，都是他通過一顆顆丹藥煉製賺來的。
羅塵笑了。
“堅持煉丹，又怎會錯呢？”
灑然起身，羅塵離開了靈脈洞窟。
一路前行，來到常陰山中。
時至冬日，霜雪落下，冰棱高掛樹梢上。
這冰雪晶瑩的一幕，好似他現在的心情一般，是那般豁達暢快。
一股充盈膨脹的感覺，充斥在大腦深處。
羅塵只覺得自己的思緒運轉，都要快了許多。
“一夢十年，十年一瞬啊！”
感慨中，羅塵藉着冰寒的溫度，開始總結通幽丹的效果。
【有簡單的入夢之效，來源於幻幽草和雪狐妖血。該效用，優缺點各有，應該是補全丹方中，少了抑制雪狐妖血的藥材之故。】
【丹方，尚不完善，後續需要改進。】
【通幽入夢，夢中會有簡單的考驗，秉持本心，一旦度過，便能有所收穫。】
【此丹，不可給意志不堅定者使用。不然，輕則道心受損，重則陷入執念，沉淪心魔。】
總結到第三點的時候，羅塵閃過一抹慶幸之色。
還好他一直在堅持明神破煞的修行。
意志堅定，早已今非昔比。
不然，只怕那通幽入夢，還要持續更久。
【丹力持續時間，因人而異。時間越久，效果越好。時間越短，效果越差。】
剛纔那入夢過程，羅塵雖然將其稱爲十年一瞬。
但實際上，外界過去了足足一炷香時間。
而在這一炷香時間裡面，他好像真的度過了十年一般。
而十年的時間，所經歷的諸多事情，足以讓一個幼兒，成長爲逐漸知道世事的少年。
其中對神魂的增長，不言而喻。
羅塵能夠感覺到，他現在的念頭轉動速度越發快速。
以往修行中的一些困惑，也變得只剩一層紗窗般，好似一捅就破。
這種感覺，就是神魂底蘊增加的表現。
傳聞有那種大能轉世，天生神魂強大，對任何新鮮事物都能快速理解且上手。
他現在就隱隱有這種錯覺。
“不過，這通幽丹，倒是不能頻繁服用啊！”
羅塵揉了揉發脹的眉心，那是神魂底蘊暴漲後帶來的後遺症。
這種後遺症，需要時間來緩緩撫平。
不是安神香、月光草這等外物可以消弭的。
看着萬籟俱寂，冰雪一片的常陰山。
羅塵念頭忽生。
“或許，可以繼續修行懾神術了！”
這個得自高廷遠，實際上出自散人古月《煉魂真功》的法術，他早已入門。
但是入門是一回事，繼續修行又是一回事。
每一次修行，都得驅動懾神術。
可懾神術施展，又不像其他火球術、土嶽術，可以憑空施展。
而是一定要有針對的對象。
還必須是，有魂有神之物！
但是懾神術失敗的反噬效果，一直讓羅塵頗爲擔心。
因此，在入門之後，他就將其擱置了起來。
直到現在，也才只有幾個熟練度，堪堪入門而已。
如今神魂暴漲一截，雖然還不知具體強度如何。
但羅塵本來神魂底蘊就比同階修士強，暴漲之後，只怕更加厲害。
如此一來，就不虞反噬的情況出現了。
“懾神術還是得繼續修行的，別的不談，大河坊鬼城裡面的諸多鬼物，就是一大隱患。”
沒有人能夠確定，那個鬼城還會持續多久。
如果有朝一日，裡面的陰魂鬼物流竄出來，局面將完全無法收拾。
目前的低階散修，大多都沒有針對陰魂鬼物的手段。
而懾神術，根據描述，無疑是天然剋制陰魂鬼物的法術。
打定主意後，羅塵就不再猶豫。
……
第二日一早。
煉完玉髓丹後，羅塵就叫上週元禮和劉強。
出斜月谷的時候，一把叫住了路過的曲靈均。
“豁，不錯啊，煉氣二層了。”
曲靈均撓撓頭，露出少年特有的清澈笑容。
羅塵揪了一把他的臉。
“去把那盆養魂樹給我帶出來。”
曲靈均仰着小臉，“不是說讓我替你養到長大嗎？”
“讓你去就去，問那麼幹嘛。”
羅塵兇了一下，曲靈均癟着嘴就跑回了家。
不一會兒，就抱着小花盆跑了過來。
“好好修煉，沒事就去丹堂那邊幫忙，最近你米粒姐姐特別忙。”
“哦……”
少年悶悶不樂，望着那盆親自養出來的養魂樹，頗爲不捨。
說好的，給他養呢。
羅塵搖搖頭，拍了拍小孩後腦勺一把，便帶着周元禮和劉強離開。
不一會兒。
三人就來到了斜月谷後面那一片荒原上。
“會長，今天又要習練法術嗎？”
“嗯。”
“老劉給你當陪練？”
劉強自告奮勇。
羅塵看了看他，微微點頭。
“也行！”
劉強頗爲興奮，會長的法術極爲不凡，和他對練，總是受益匪淺。
然而，羅塵下一刻的吩咐，讓他措手不及。
“你去輝葉山裡面，抓一些野獸過來，如果有遇到實力弱的妖獸，也抓一些過來。”
“記住，儘量活捉！”
劉強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羅塵的命令，他還是要聽的。
待他離去後，羅塵當即盤膝坐在地上。
閉目養神，一遍遍默唸懾神術的運行法門。
周元禮站在一邊，目光掃向四周，做足警戒狀態。
有他在一旁守護，羅塵也很安心。
今時不同往日了，周元禮在兩個月前，就成功晉升煉氣九層。
成爲羅天會中，第十二個煉氣九層修士。
考慮到他已經五十歲，築基希望渺茫無幾，羅塵在安保工作之外，給他安排了一個虛職。
執法長老！
雖然，他手下一個人都還沒有。
但有這個名頭在，薪俸纔好給他多加一點。
大雪封山的時節，野獸活動的頻率並不高。
直到一個小時之後，劉強才姍姍歸來。
他很不好意思的扛着一個大布袋。
“只抓到幾隻雉雞，和一條鬣狗。”
“夠了！”
羅塵依舊閉着眼，指揮着劉強取出一隻雉雞，擺到他面前。
下一刻！
他豁然睜眼！
兩道綠幽幽的神光，自雙眸發出，直直盯上那隻雉雞。
原本還活蹦亂跳不斷掙扎的雉雞，瞬間僵若木雞。
旁邊的劉強看到這一幕，下意識倒退三步，神色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