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火符之威

整個洛都有大大小小十餘座赤炎神廟。

楊小蛾出身於洛都,一開始是在一傢俬人修堂之中學習,後面因爲她的家經常捐獻東西給家附近的一家赤炎神廟,在楊小蛾表現出了一定的修行天賦之後,便入了赤炎神廟當了一位廟童。

而這個廟童,她一當便當到了現在。

只有築基纔可以申請開新廟,成爲廟祝。

她去了自己修行的赤炎神廟之中,向自己所在廟宇的廟祝打聽一個名叫祝恪的人。

她本以爲自己的廟祝需要去打聽,哪曾想,對方只是沉默了一下,便問道:“誰讓你打聽他的?”

楊小蛾有些害怕,只能是將趙負雲的理由說了一遍,對方也只是沉吟了一下,說道:“祝恪最後給廟裡消息是去了南荒極夜天去了。”

楊小蛾也是非常的驚訝,說道:“他,他爲什麼去那裡?”

她當然聽說過南荒極夜天,那裡長年籠罩於黑夜之中,那裡的妖魔橫行,是妖魔的天下。

“他給廟裡的信是說,有朋友要去極夜天之中,想要給對方點亮一盞燈,不讓其被黑暗淹沒。”廟祝感嘆道:“真是至情至性的人,爲友人而赴黑暗之中,實在是我輩之明燈。”

楊小蛾並不瞭解那個祝恪與朋友之間有什麼友情,她想不明白有什麼友情能夠讓自己,隨着對方一起進入那樣一個兇險邪惡的地方,又不是自己的愛人。

但好在她不需要想明白這些,她只需要告訴趙負雲這個結果就可以了。

趙負雲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想起祝恪與那藍暉的友誼,他覺得也有感嘆一聲,然後拿起符筆在白紙上寫着自己畫火符的心得。

蠅頭小楷字,滿滿一張紙,寫完交給楊小蛾,對方激動的接過看,發現寫的非常的詳細,從一開始的準備從心靈準備開始,到起筆落筆至終筆的心意把控。

寫的非常的細緻,在對方站在那裡讀完之後,說道:“你把我這火符與神火符,各買一張回去臨摹感應吧,多近於炎,身心自燃。”

楊小蛾扭捏了一下,終究還是掏靈石買了,讓她並不富裕的錢袋又雪上加霜了。

這一次她與荊箐進入那幽獄之中,不但沒獲得什麼收穫還花了一筆進去的靈石,並且折損了人,買的一些丹藥和符籙都用掉了,這些都是開銷。

火符是一塊靈石三張,而神火符只要三枚靈石,但是對於沒有什麼賺錢來路的楊小蛾來說,還是有些吃力。

趙負雲坐回到椅子上,想着自己的符籙也並不貴,畢竟這個椅子就花了兩塊靈石,雖然對方說是靈木爲材,上面也刻了一些符籙,但是那些符籙水平並不高,只是木材不錯而已。

楊小蛾離開之後,他心中想着那一張畫會不會是有心人故意讓自己看到的,而看到自己長相的人只有那個聯合巡防司的那位。

他不認識對方,也沒有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惡意。

旁邊的黃東來端着個茶壺到店裡來時,趙負雲便拿出自己收到的風聞邸報給他看,對方接過之後立即翻看後面,看到那一張畫時,眼睛便有些轉不動的說道:“這種浮浪之紙有什麼可看的,裡面的消息,全都是一些過時,或者道聽途說,沒什麼真實性,只會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若是你要看真實的人,就得去訂‘玄家新事’才行。”

“玄家新事?”趙負雲聽這個名字便能夠知道是什麼意思。

黃東來看着那張畫上的人,頭也不擡的說道:“上到王公貴族,下到散修裡的知名人物,若有新事發生,都會被表錄於紙上。”

“黃掌櫃,若是喜歡,這張畫便帶回去慢慢欣賞如何?”趙負雲說道。

黃東來看着紙上的人,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人,竟像是故人之女,不曾想竟淪落至此,等過兩日,定要去看個真切,問個明白。”

趙負雲凝視着他,他端起茶壺,咳嗽了一下,說道:“怎麼,不信嗎?”

“若真是如此,黃掌櫃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趙負雲說道。

“是的,爲其名聲計,爲我那朋友名聲計,實不宜宣講,道長當不是多言之人吧。”黃東來說道。

“當然不是。”趙負雲回答着。

之後黃東來在有些扭捏的情況下,將那畫拿走了,在走到門口的時候還回頭說,這畫是可以直接免除外面的排名,直接進入內閣之中的。

趙負雲不明白這裡的彎彎道道,從不喜歡逛青樓,只喜歡清茶火爐看道書的人哪會在乎這個,揮了揮手中的書,黃東來高興的離開了。

他從黃東來的態度之中知道,這畫紙大概並不是針對自己的。

當然,黃東來自己爲什麼沒有買,他則是不知道。

只是他坐在那裡看書沒一會兒,突然有一個女子闖了進來,朝着他扔出了一團紙,並且壓着火氣的說道:“不要臉。”

對方說完,一甩頭,留下一片香風在鋪子裡散去。

那紙團落在趙負雲的懷裡,他不用打開就知道是剛剛那張畫像。

雖然不知道這個少女是誰,但是也能夠猜到一二。

他不禁搖頭失笑,將紙團扔進了旁邊的火爐之中,只一瞬間,紙團便已經燃燒,一團灰煙衝起,然後散去。

之後,一整天,趙負雲都沒有見到黃東來。

當然,趙負雲也不會刻意去找對方。

這兩些天吃了不少東西,雖然他可以將之煉化,但是五穀入腸,再怎麼煉化還是會有殘渣,所以他會有便意。

好在上一家將很多東西都帶走了,但是便桶卻留在這裡了。

修行之人怎麼會要如廁呢?

仙子怎會要蹲着拉粑粑呢?

趙負雲覺得這感覺不好,欲得仙風道骨,當戒食而無屎,他心中想着。

拉了一回之後,他從爐子裡拿了那些已經冷了的灰裝在裡面,使不會臭,不會沾粘——

黃東來坐客廳,脖子上有幾道紅印子,端着個茶壺在那裡喝茶,唉聲嘆氣。

他的兒子黃紀出門巡夜,黃東來沒有去和平日裡一樣囑託,黃紀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父親身上發生了什麼,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出了門。

他是加入了聯合巡防司的。

聯合巡防司裡招巡防員有一個規定,一定要是洛都出身,不僅是現在定居於此,而是至少要父輩在這裡的定居超十年以上,纔有資格參加選拔,講究的是一個根正苗青。

近日來,聯合巡防司裡其實頗緊張,黃紀曾聽人說,國之動盪自有妖魔滋生。

他希望天下皆亂,洛都不亂,畢竟自己的家人都在這裡。

只是近日來,其實在洛都之中已經死了好幾戶人家了,雖然死的都是一些孤寡老人,所以沒有什麼影響,甚至他們對外面宣稱是自然老死。

但是他做爲巡防員,是知道這些人都是被吞噬了神魂精血的。

他背上劍,提上燈籠,腰間藏着符籙,內衫裡還穿着甲,踩着夜色,朝着每天集合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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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劍是凜風劍爐裡出的法劍,銳利而堅韌,其上有着斬金、斷念等法性,他將之命名爲斬念劍。

手上的燈籠出自於赤炎神廟,名叫陽火燈籠,有着破陰、驅邪的之玄妙。

在他的腰間還分門別類的有着一道道的符籙。

他和往常一樣,一小隊三人匯合,然後開始按分配好的固定路線巡邏。

他們巡邏的主要方向是一片工坊所在地,那裡包括他自己家的制符紙的工坊,還冶鐵鍊金的工坊,以及制符筆的工坊,這個範圍很大,當然不僅是他這一支小隊。

他順着規定的路線走着,來到了江邊。

江中的水發出陣陣怪味,洛都與這江中水族的關係越來越緊張,就是因爲工坊之中排出來的污水流入江中,導致很多水族生病,據說有很多皮膚髮紅潰爛的。

前年,還發生過江中水族趁着夜風大雨上岸襲擊工坊的事。

所以江邊是重要的巡邏地方,他們順着江邊走了一段,在一條岔路口又轉了方向,巡江也只有一段而已,他們來到了工坊長工們的寢舍。

這裡有一家赤炎神廟,工坊長工們若是生了病,則會來這廟裡求治,廟祝有一手針炙之術,頗爲靈驗。

路過那赤炎神廟時,看到廟中神像下,有個女廟童正對着一個火盆練習凌空畫符,他知道,那是這個廟祝的廟童楊小蛾。

他們走過一段長工住所,那裡一片安靜。

然而黃紀卻突然生出了一股幽冷感,手中的燈籠竟是無風自動,緊接着像是被什麼壓制了一樣。

黃紀心中一突,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莫不是中了頭彩,被我遇上了那個妖魔?”

他朝着黑暗之中看去,那裡有一個巷子,巷子裡一片漆黑。

另外兩人也發現了不對,與他一起看着那個巷子。

於是,他做了一個手勢,那兩個人一躍而起,上了屋頂,他們要從屋頂居高臨下的去看,而他則是提着燈籠朝着巷子裡走去。

背上的劍已經緩緩的拔出。

一步一步的靠近,一步步的走入黑暗之中。

他走入巷子,像是走入了怪物的大嘴裡。

在他走進去的一瞬間,他便感覺到了陰溼,手中的燈籠的燈光竟是暗的連腳下都照不清楚了。

他的法力一摧,燈光涌起,但是卻照不透這個小巷子。

他記得這個巷子並不深,但是現在這個巷子卻有點深不見底的感覺,他果斷的停下了腳步,擡頭看自己的兩個同伴在哪裡,可是擡頭只有一片黑暗,連星星都沒有。

他轉身,便要離開,可是來時的巷子口,卻已經不見了,只有幽深的黑暗。

他心中大驚,後背起了冷汗,頭皮發麻。

手中的劍立即朝着側邊的牆壁揮砍而去,他朝砍破牆壁,這把有着斬金之能,有着斷念之玄妙的法劍,卻在他揚起之時,虛空裡便出現了一股阻力,虛完的黑暗像是變成了虛無的水。

劍斬過,卻無法將之斬過。

無形的力量阻擋着他,整個人像是突然被裹入了一個氣泡之中,又像是變小了,他變的無所適從,連方向都搞不清楚。

手中的陽火符燈突然滅去,眼中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手中的陽火符燈扔掉,自懷裡拿起一道道的符籙揮了出去,然而那這些符籙卻只是在黑暗之中,如燭火掉入水中,只是法光閃爍了一下便湮滅了。

他的心已經慌了,這一片黑暗,如水一樣要將自己淹沒,他感覺到了憋氣,要喘不過氣來。

他腰間的符籙一道道的扔出去,卻都破不開這一片黑暗。

他慌了,已經分不清自己揮出的是什麼符,其中一道拿在了手上,和普通火符一樣,只是溫熱,然而當他的法力涌入其中之時,他感覺自己的法力被迅速的抽走。

就在他覺得自己要被這一張火符吸乾之時,那火符終於像是吸飽了,在這一剎那,一片火光涌起。

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隻金色的神鳥飛起,一片火光燦爛,這一剎那黑暗瞬間被衝破,原本讓他絕望如水一樣的黑暗在乾枯,在飛散。

他看到黑暗之中,有一個渾身都在滴水的人,這個人的肉身像是發爛了的饅頭,那一雙眼睛,卻陰森恐怖。

他只看了一眼,那一隻金色的神鳥卻已經撲在對方的身上,只一剎那,那個人身上的陰溼邪意瞬間乾枯,隨之燃燒。

黃紀看到那詭異的‘屍體’張開了嘴,卻沒有聲音發出來,然後在火焰燃燒之中‘砰’的一聲倒下。

黃紀大口的喘着氣,他撿起自己的劍,卻不敢再靠近,快步的退出巷子,他去找人。

很快,聯合巡防司的人來了,也發現另外躍上了屋頂的兩個人居然都已經死了,死的樣子,像是被溺水而亡,只是短時間內,居然像死了很久泡漲了的屍體。

來的是巡防校尉,他蹲下來看着那屍體,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說道:“這是水裡上來的邪屍,黃紀,你能活下來,奇哉。”

“這火符,哪裡來的?”

黃紀有些茫然,說道:“屬下,也不知道,當時屬下胡亂的施符,一股腦的用出,屬下,屬下也不知道這符籙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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