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翌日。

鬼骸同黎昕一起去看過上官軒後,便送黎昕離開鬼族。

此行之事只有長老和鬼骸知道,他人若知此事必會在鬼族引起不小的爭議,他們盼了百年的希望竟要去異世,怎麼想都覺得難以接受。

“放心,黎昕會平安回來的。”黎昕笑着說,希望能讓鬼骸放心。

“黎昕等你。”

鬼骸說話總是很簡單,但就是那簡單的眼字,波動了黎昕心底最敏感的神經。

轉身,踏入平穩的步伐,漸漸走出鬼骸的視線,黎昕知道,他一直在注視着黎昕,一直。

就像以前那樣,雖然黎昕總是逗他,他說話也總是冷冰冰的,但他一直在黎昕不知道的時候,默默的注視着黎昕。

這是昨晚黎昕無意看到他的內心。

黎昕會帶着媽媽一起回來。

黎昕們將幸福的生活在這裡。

天空,忽然下起的大霧,周圍的一切都被霧染成白茫茫,黎昕揚起脣,合上右眼,將注意力轉移支左眼。

被大霧籠罩的一切映在黎昕的眼中如同虛設,黎昕毫不吃力的沿着路繼續往前走,直到一扇半透明的門懸在半空中,黎昕才停下腳步。

腳尖輕輕一踮,身體便懸浮而起,飄向門前,左眼微微一眯,門立刻向兩邊打開,裡面是漆黑的一片,處處散發着濃烈的死亡之氣,。

雖然沒有像上次有大片大片的霧靄,但這死亡之氣是隻有異世那會有的。

只是,如此漆黑黎昕要如何分辨方向?

黎昕低頭,凝視,待眼睛適應了黑暗便能看清一些事物。

圍在腳邊是像經過雨水的草類,帶着濡溼的潮氣,擡眉向遠方望去,隱隱約約看到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像雲又像樹。

“嗄吱,嗄吱。”

飽經風霜與年代的洗禮因缺失潤滑油的車輪在轉動時發出的聲響從遠處傳來。

黎昕不禁轉頭看向聲源。

隱隱約約間,一輛舊上海時代的黃包車緩緩的出現,黃包車的周身圍繞着灰色的光暈,在這漆黑的世界裡顯得很是特別。

拉車的是一位白髮老人,令黎昕不由得想起鬼族的四位長老。

黎昕定盯觀察,老人皮膚黝黑,鼻子上大大的銀環顯得尤爲突出,黎昕不禁好奇,這位老人爲什麼會在鼻子上打孔?簡直和牛一樣嘛!

“嘿,小姑娘要去哪兒?”

眨眼的功夫他就來到黎昕的跟前,熱情的招呼。

黎昕不知道異世之主住在哪兒,所以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先上車吧!想好再告訴黎昕。”

“謝謝,不用了,黎昕……”

“今天可是最後一趟,你要是錯過了可要等到明天哦,這裡的明天可是人界的一年。”

黎昕暈,不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嗎,怎麼異世也是這樣?

“這裡是異世與人世的交際處,若是單靠腳力走的話,恐怕要走上很多天。”

黎昕纔不想在這裡待那麼久,鬼骸還在等着黎昕呢!

黎昕呶着嘴,跳上車,反正他不過是一位老人,也不會對黎昕怎麼樣的,只怕黎昕想去的地方他不一定能帶到。只不過,讓老人拉車總覺得怪怪的,很彆扭。

“老夫拉車可不是免費的,要收取一定的報酬。”

“黎昕沒帶錢啊!”說完黎昕有一瞬的後悔,要是他不拉黎昕,把黎昕攆走,黎昕要怎麼見異世之主哇!

“報酬不一定是金錢。”

不一定是釣魚?可黎昕身上的行頭沒哪樣是值錢的啊。

“先想想去哪兒,見誰。”

“不管是誰都可以嗎?”

“當然,不過你要付得起報酬。”

雖然他背對着,可他的笑聲聽起來是那樣的詭異,汗毛不由得豎起來。

他是什麼人?一個人類獨闖異世都不會生疑嗎?還有黎昕的眼睛,他難道沒有注意到與常人的不同嗎?如果黎昕說要見異世這主,他又會作何反應?

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在腦海裡一遍遍的過。

“十八層地獄。”黎昕淡淡地說道。如果他能帶黎昕去,那

麼黎昕也可以不必經過異世之主,靠自己的能力來救媽媽。

“報酬是你的頭髮。”

話音剛落,黎昕只覺得腦袋一輕,側頭一看,好不容易長到肩膀的頭髮消失得無影無蹤。

黎昕驚訝又雜着憂傷的看着他。

“黎昕是世世的行渡者,不論去哪都暢通無阻。”

“連異世之主的地方也能去?”

“那要看尊敬的王是否願意見你。”

“那報酬呢?”

“每個人的報酬是不一樣的。到了。”

幾句話的功夫便到了?是他的速度太快還是異世太小?

“啊!”

只覺身下一空,一屁股落在地上,黎昕吃得的叫起來。

“光頭很適合你。”

空氣裡回落着老人的聲音,黃包車和早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黎昕趕忙摸上黎昕的頭,果真光光滑滑的,連根毛都沒有。

“黎昕靠,你還黎昕頭髮!!!”

黎昕坐在冰冷的地上怒吼。

只可惜,迴應黎昕的只有自己的迴音。

黎昕傷心難過了好大一會,才緩緩的站起來。

曾經,黎昕想要爲王上留青絲,而現在。黎昕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那麼頭髮也只是煩惱絲。

黎昕甩甩頭,將王上的身影拋出腦海裡。

轉頭,望向遠處,那裡有一座高大的石門,門足足的十米那麼高,門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惡鬼形象,而門環卻在石門的中間,想要去拉環除非會飛。

門的那一頭,便是十八層地獄。

黎昕剛走到門前,門便自動開啓,似乎是有誰知曉黎昕的到來。

門內的景象和外面是一樣的漆黑,不過,有白色的蠟燭燃燒着紅色的火焰,照亮裡面的一切,卻又詭異的很。

這時,有幾個人模鬼樣的傢伙走過來,手裡拿着武器,對黎昕大呵道:“什麼人,膽敢闖入地府。”

“黎昕是鬼夜,來見閻王大人。”黎昕一點也不怕他們,雙手背後,擡頭挺胸回答。

“原來是鬼族的人。”

“喂!她不是一般人!”旁邊一個傢伙用肘使勁戳了對方的腰眼,小聲說:“你看她的眼睛!”

其他人聽聞紛紛盯着黎昕的眼睛看,頓時,他們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驚恐地看着黎昕。

喂喂,黎昕有那麼恐怖嗎?

“黎昕只是想見閻王大人,並無害人之心。”見他們如此畏懼黎昕,黎昕只好露出善意的笑容。

“您,您您隨黎昕們來就是。”他們面面相窺了半天,纔有一個傢伙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說。

黎昕點點頭,略微後退一步,等他們緩過來勁,方纔跟在他們身後。

只不過,他們走的很慢,似乎還未從剛纔的驚嚇走出來。

黎昕擡手,捂住自己的左眼。

心中喃喃道。這隻眼睛果真如此厲害

滅生瞳。

擁有你,不知是好是壞?

七拐八轉的,終於來到閻王殿,閻王端座於上方,形象和黎昕平時所見的差不多,長得凶神惡煞的,要不是黎昕經歷的這麼多,恐怖也會像那幾個傢伙見到黎昕似的,嚇得跌在地上連話都說不清。

“鬼夜見過閻王。”

黎昕向他行了一個簡單的禮。

閻王沒有說話,那雙兇狠的眼睛在黎昕身上掃視。

“你來這裡所謂何事?”

閻王聲音洪亮,還透着威嚴。

“只爲一事,救母鬼影。”

“大膽!”

閻王拍案而起。

“你當黎昕閻王府是幹什麼的?救?說的好像是故意關了你母親不是?”

“母親因黎昕而墜入地獄,黎昕只想救她出苦海。”

“想不到你是如此有孝心的人,只不過……”閻王坐回去,深思片刻道:“規矩不能破,即使你擁有滅生瞳。”

“開天闢地以來,所有的規矩都是人定的,長久以爲都沒有關於救母親出地獄的條例嗎?閻王,只要能救母親,要黎昕做什麼都行,即使是代母在地獄裡受罪黎昕都願意!”

“黎昕可以答應你,不過……你要受盡地獄所有的刑法纔可以!”

“好,一言爲定!”

不就是受罰嗎?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媽媽都爲黎昕遭了那麼多罪,黎昕只是想替她分擔分擔,只要能救她,黎昕甘之如飴!

黎昕和閻王的約定一答成,便有一白一黑二者走過來帶黎昕去換衣服,黎昕沒空去觀賞地獄裡的生活,以及他們在人類平時的傳說裡有何不同之處,黎昕一心只有媽媽身上。

換上了白色的單衣,跟着黑白無常來到第一個刑法點——刀山。

山,並不高。只是,山上長滿了鋒利的尖刀,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刀尖全都直直天際,一眼望去,根本沒有下腳之處!

黎昕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無奈的嘆了口氣,彎腰,脫掉鞋子。上刀山,雙腳必千瘡百孔,鞋子顯得特別多餘。

“姑娘,穿上鞋能少受一會罪。”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的白無常勸道。

黎昕搖搖頭,道:“謝謝。”

短暫的疼痛只會讓人更加害怕,既然痛了,就一痛到底!無需要任何保護,那隻會憑添恐懼。

當黎昕第一腳踩在山上時,那鋒利的尖刀穿過黎昕腳下的皮膚,不費吹灰之力便從黎昕的腳背上露出頭兒來。

黎昕緊鎖眉頭,嘴脣被黎昕咬得溢出鮮血。

那穿過皮肉的疼痛讓黎昕難以忍受,眼淚凝結於眼角,黎昕固執的用衣袖擦掉那滴淚。

狠了狠心,擡起右腳向前邁了一步。

又一次穿刺皮肉的劇痛傳來,俗話說過得,十指連心,可腳心卻也是和心臟緊緊相連,雖然它帶着黎昕們的身體千里路,可它卻是脆弱的,神經那麼細小,那麼敏感,一點點的疼痛都揪着黎昕們心,更何況這強大的疼痛。

黎昕用力閉上眼睛,眉頭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黎昕攥着衣服,步履艱難的踏入刀山。黎昕深知,這只是開始,十八層地獄裡的刑罰刀山是最輕的!

當黎昕走到刀山的頂峰時,雙腳已經被刀刺得血肉模糊,黎昕望着山下那一片紅彤彤的火海,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這雙腳,能否撐過去?

來不及多想,黎昕便拖着千瘡百孔的腳一步步走向火海。

所謂火海,並非真正的海。

它是一條很長長用燃燒的碳鋪成的路,這些碳似乎永遠也燃不燼,紅紅的火焰像是感應到有人過來,立刻變得更加興奮,火焰頓時大了幾倍。

人生,有很多路是你不想走卻又不得不走。

就像現在的黎昕,明知這條路有多險惡,可黎昕還是要走,因爲黎昕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絲”

腳剛踏上火海,便發出血肉被燃燒的聲音,還帶着絲絲的糊味兒。

腥紅的血自脣角溢出,那是黎昕強忍着痛而狠心咬破自己的嘴脣,可被灼燒的痛卻一點也沒有被轉移,反而一點一點順着黎昕的小腿往上爬,讓全身的每根神經都爲之痙攣。

這僅僅是第一步,就已經如此巨痛,後面的路要怎麼走下去?

黎昕害怕了,可是黎昕不能逃!

這是黎昕的路,沒有人能替黎昕走,也沒有人能救黎昕出火海,黎昕只能靠自己。

當黎昕走到火海的中間時,黎昕再也忍不住叫出聲,淚水也傾然涌出,只是還未落定便被巨大的熱氣吞噬。

黎昕望着遠方黑白無常所站的地方,心中燃起了希望,黎昕只要拋開一切念想,只想着趕快到黑白無常的身邊,就不會再受這份痛,就像是馬拉松比賽一樣,當你看到終點線時,那充滿死氣的精神就像是被打了雞血,希望之光冉冉升起。

抓着這份希望之情,黎昕憤力奔跑,腳上的痛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黎昕要抵達終點!

皇天不負有心人,當黎昕跑到終點撞在黑白無常的身上時,黎昕再也抑止不住的笑出來,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

刀山火海,也不過如此!

只要黎昕足夠堅定,只要黎昕足夠忍耐,就一定能過關!

媽媽,黎昕離你又近一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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