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李默被刺眼的燈光晃花了眼睛,猛地直起身,將身體上的各種管子扯落好幾根,引發數聲驚叫。他偏頭一看,兩名挺漂亮的女護士滿臉焦急,周圍全是各種醫療器械,似乎是在個病房裡,卻沒有看到窗戶。
“這是哪裡?”李默大聲問道,跟着就聽到段殺略微有些激動的聲音,“放心!是在賭船上的病房裡,你躺好嘍!別把管子弄出來。”一聽有他在,李默頓時鬆了口氣,緊繃着的心絃突然放開,直直地倒下,跟着又陷入昏迷。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李默的耳朵裡,帶着金屬音。他微微睜開眼,看見王動領着幾名手下進房,看到他醒過來,滿臉燦爛的笑容,“小默,真太好了!身體感覺怎麼樣?”
李默深吸口氣,感覺神智清醒,胸口雖然綁着繃帶,也就左手運動時會感到有些痛,微微一笑,“還可以啦!王哥,就是肚子好餓。”
王動大笑,“哈!能感覺到餓就好!”說着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手下,馬上有人非常識相地衝出門。他從一旁拿出件內衣遞給李默,讓兩護士幫他穿衣,“大佬們都等着見你,你先過去打個招呼,說明些當時的情況,而後再回房養神。”
李默點點頭,感覺確實沒有多少力氣,也就任由兩美護士收拾。衣服穿好,王動的手下送來一杯熱氣騰騰的可可奶,他一口喝光,感覺體內熱氣上涌,精神頭一振,想起心裡一直牽掛的事,“王哥,最終人回來了幾個?”
“這次表現超羣!不但拿回標的物,而且還回來了七個人。能有將近半數能回來,遠超出預期,了不起!”
“七……個!”李默在心裡計算是哪幾個,而後心中頓時一寬。這麼說趙錦豪和劉猛兩人都沒死,心一鬆,當即感覺全身乏力。
見王動臉色現在挺不錯
,旁邊一名手下上前湊趣,“默少這次大發神威,其他四方都被搞得灰頭土臉。尤其是日、美兩方全軍覆沒,大漲我們的人心士氣,痛快啊!”聽着這話,王動一臉微笑地點着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幽光。也不在此多糾纏,讓人扶起李默上了輪椅,就準備走。
李默不願意,強行站起,身體有些搖晃,扶住旁邊一人的手,吸氣入腹,而後運起內息在體內迅速走了一遍,把對方放開,慢慢跟在王動的身後,隨着動作慢慢變穩,逐漸加快速度。
這次仍然是走進船上頂層的豪華大廳,何老闆、徐川、嶽老一干人等都在,保鏢林立。氣氛並不是慶祝那般喜氣洋洋,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大家神色都很嚴肅,甚至是鐵青着臉。
“啊!小李默來了。”何老闆看到李默、王動兩人進來,露出和煦的笑容,招招手,“來!來!過來坐。你身上有傷,還是坐着休息的好。”
李默微笑着和一幫老人點頭招呼,態度儘量放恭敬,感覺很有些乏力,在後排坐下。老人們又開始冷着臉,不說話。何大少挪到他身邊,一臉得意的笑容,“你真的很不錯
!那事,謝謝了!”李默點點頭,過了一會,他突然淡淡開口:“那個羅冥,你想讓他怎麼死?”
李默一愣,心中頓時五味翻涌,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過了好半天,臉上浮起一絲怪異的微笑,“現在還沒想好!原來只是一心想着要他死,可現在他握在自己手心裡,突然又不想讓他死得那麼快,怎麼也得再玩幾把,大少說怪不怪?”
何大少“噗哧”輕笑一聲,“沒錯!可以理解!換了我一樣。”說着拍拍李默的肩膀,“放心!你什麼時候想好了,通知一聲,我自會把他送來。”李默點頭一笑,偏頭望向場內幾位不說話的大佬,心裡冷笑。天平此時因爲自己的努力而發生了傾斜,但哪天當對面的份量再次加重時,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
旁邊這時又坐過來一個人,朝何大少叫了聲“哥”,而後一屁股坐到李默的另一邊,關切地問道:“傷口感覺怎麼樣?昨天我怎麼叫你你都不聽,揹着個人還能跑這麼快,我也是真服了你!”
沒等李默答話,何大少很自然地站起,“小弟,李默,你們聊,我出去走走,這裡的氣氛真是悶得要死!”李默客氣地站起恭送,望着他的背影,再想想身後的何家二少,若有所思。
重新坐好,整個大廳裡的氣氛仍然是一片肅穆,李默有些奇怪,輕聲問道:“何……現在這是怎麼回事?把我從病牀上叫來,卻在這裡乾坐着。”
“你可以叫我少峰,或是Ten!”何少峰輕鬆地說着,抱着雙臂,語氣變得有些幸災樂禍,“我們的槍和揹包給人做了手腳。我可都帶了證據回來,現在整個船都在一一清查,就是下水道的縫裡現在也要看一看。大佬們楊知道到底有誰敢這麼不要命地搗鬼!現在都在等結果。”
李默當即明白,難怪都鐵青着個臉,原來是爲了這個。後面有人插口,“這事比我們贏下這場‘生死鬥’還要重要!說重點,可以說事關組織的生死存亡,不能不先搞清楚。何況前幾天有人刺殺了樑清河,甚至還想殺徐老,還有那個想殺李默的古浩是怎麼被選進的隊伍,都得搞個清楚明白。否則,不知道內情的大佬們可會吃不好、睡不着。”
李默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燕風玄那喜歡通傳小道消息的傢伙,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掃視大廳內,沒看到張天強的影子。高進不甘人後,“那是!這次死了六個,默少那麼拼命,而我則差點被餓死,怎麼也該搞清楚纔是,還我大家一個公道。”
“有那麼誇張?”李默嗤之以鼻,“你算算,我們一路搶了多少人的食物,還弄到兩隻狼、兩隻雪雞。我們吃了一頓,剩下的都留給你們,怎麼也不該餓到你這小子。”
燕風玄“哧哧”笑起,笑聲低沉,明顯中氣不足。高進紅着臉輕輕辯解道:“老大,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揹着個人,六個小時滑了近七十公里的路,還殺掉三人,重傷一,自己捱了一槍,居然堅持到了鎮口,簡直就是個超人!超人誒,幾十、上百年纔會有那麼一個。我們從山上撤下時就已經沒了食物,一路和俄國人、歐洲人周旋,可是比你晚了將近一個白天才到達目的地。你知道的,我受了傷,再加上體力消耗大得離譜,可是餓得夠戧!離那鎮子還有兩個山頭的時候,我感覺已經都能在大白天裡看到無數的星星。”
“哦!”李默只記得看到鎮子的燈光觸手可及,就已經天旋地轉,對那以後的事再沒有任何記憶。燕風玄趕忙給他一一解說。他揹着趙錦豪與俄國人的最後一場戰鬥可以說是在幾方公證人眼皮底下進行的,大家當時都在鎮子高處架着高倍夜視望遠鏡。本方的人根據規則只能看不能有任何舉動,直到他進入指定範圍,才衝出來搶救。兩人當即就被擡往臨時救護點做了急救,而後馬上用直升機送回船。而何少峰則比他整整晚了近四個鐘頭纔到,當場也累暈了,也是才醒來還沒多久。劉猛的傷幸好經過比較完善的處理,沒有致命。
話剛說到這裡,一羣人走進門,段殺被五花大綁着押進房間,臉上有不少淤腫的地方,李默當即驚異莫名。張天強來到衆大佬跟前,讓人把零散幾個槍支零件和電子類事物放在地上,大聲說道:“老闆,嶽老、徐老。各位,這是在小段房間天花板上的隔層裡找到的。”
衆人紛紛伏身看過,雖然數量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仍然把不少秉性衝動的人氣得全身發抖,望着段殺的目光血紅,恨不得把他撕着吃了。何老闆嚴肅地望着段殺,看了半天,淡淡地問道:“小段,這些是從你房間裡搜出的嗎?”
段殺定定地望着,似乎有些萬念俱灰的味道,無奈地點點頭。衆人一片譁然,當即就有人摩拳擦掌試圖撲上來。何老闆站起身,走到段殺面前,“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不是我!”段殺回答得很乾脆,但聲音很小,而後就一句話不說。不等接着問,馬上就連續有人跳出來證明他因被尚人傑架空在家閒養而十分不滿,曾經如何、如何抱怨過,甚至連他如何發泄不滿、在什麼地方說過什麼話都被人證明的清清楚楚。跟着又有人進來報告,說段殺某個秘密帳戶裡十幾天前多了一大筆錢。
何老闆一直盯着段殺,見他欲辯無力,沮喪地低下頭,不再說話,他才輕輕嘆口氣,“就爲了這個?錢和享受組織從沒讓你有一日缺少過,就因爲組織沒給你個地方做老大,你就出賣衆位兄弟,出賣組織?你,真讓我很失望。”說着一轉身,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望過在座的各位元老,“大家說該怎麼辦?”
徐川一皺眉頭,正想說話,嶽長老已經開口,聲音異常洪亮,“殺!對內鬼、叛徒,組織一貫的規矩就是殺!不殺不足以震懾其他心懷鬼胎的小人。”話音未落,馬上就有一大羣人高聲附和,把整個大廳吵翻了天。
何老闆朝張天強點了點頭,張天強一陣獰笑,從班手裡接過把手槍,正想頂住段殺的腦門,突然發現中間隔了一個人,愣了愣,喝道:“小子,滾開!”李默沒理會他,把段殺的身體扶直,聲音不大,卻滿大廳清晰可聞,“不是他!”
張天強大笑,“小子,別以爲贏了這次就成了個什麼人物!你還沒資格在老子面前說話,讓開!”說着他就要擡槍,一隻手槍突然頂在他的太陽穴上,高進幽幽地冷笑道:“張叔,默少說段哥不是內奸,肯定有他的理由,你還是不要太霸道的好!”
張天強的手下這時紛紛掏槍,燕風玄、慕容望鄉兩人拔槍護住李默和高進,大廳裡當即亂成一團。何少峰這時一把從張天強手裡把槍奪下,“張叔叔,就算段殺是內奸,怎麼也得審清楚來龍去脈,哪有說殺就殺的道理?”
“少峰說的對!”徐川這時站出,怒喝道:“你們幹什麼?還把不把我們這些當家的人放在眼裡。說拔槍就拔槍?張天強,你小子現在很屌了是吧?誰都敢不放在眼裡,真囂張得可以啊!”
張天強的手下趕忙把槍收起,退到一邊。張天張狠狠地瞪了高進一眼,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高進等人在生死邊緣走過一趟以後,心理素質明顯進步許多,不以爲意,笑嘻嘻地把槍插起,悠悠坐回自己的位子。大廳中央,一時間,李默和段殺的身影凸顯出來。
“剛纔你講,段殺不滿尚人傑將其閒置,沒錯吧?”李默望向那名告密者,那人忙不迭點頭。李默一聲冷笑,“若是段殺被閒置,那整個前期準備他就沒有資格參加,也就沒有能力接觸到武器,何來機會換下手槍的零件?揹包上的跟蹤儀是直接縫在揹帶裡的,應該是訂製的時候就出的問題,而且能夠順利上船,躲過檢查,這在段殺的個人能力範圍內嗎?對此,又該如何解釋,你說!”
那人諾諾不能言,目光很自然地在大廳裡尋找起什麼人。李默馬上反應過來,猛地回身,“老闆,徐老,各位長老。尚人傑何在?”衆人擡頭四處一看,沒發現蹤影,在座的可都是人精,經過這麼一鬧,情緒恢復冷靜,頓時感覺事情很有些蹊蹺。
那個什麼浩剛馬上站起身,“你們都是白癡麼?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找!”沒等人出去,王動突然推門進來,身後的幾名手下擡着個人的屍體,往地上一放,衆人都認出是那曾經風流倜儻的尚人傑。
“老闆,各位長老,我剛纔去查尚人傑的房間,沒發現人,後來在一艘救生艇內找到了他。”王動很簡單地介紹過。一名看着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上前檢查了屍體,確認死亡原因是中毒,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一個鐘頭。
現在局面變得有些複雜,有人出來證明段殺十幾個鐘頭內都在病房外守着,沒有離開過。根據船上的監視錄像,沒發現他與尚人傑有過任何接觸。很快局面倒了個,紛紛有人站出來質疑,段殺只在當天接觸過揹包和武器,但旁邊都有人在,若說武器被換,一把、兩把動作快還可能,全部一口氣換掉,那是扯蛋!
說到後來,居然有人懷疑是人栽贓,而後風頭隱隱指向負責搜查的張天強。張天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使勁掐着自己的虎口,以免控制不住脾氣,當場暴跳如雷。何老闆一皺眉頭,低聲和身邊的嶽長老商量了幾句,而後又與其他大佬交換過意見,輕咳一聲,登場當即肅靜。
“現在事情還沒完全查清楚,小段你若沒做過對不起組織的事,那就儘管放寬心,委屈一下,暫時由……王動,這次事情暫時全權由你負責調查,小段也交給你來看管!等執行團內務調查組的人到來,你再把這事移交給他們。其他人出去吧,我們這些老傢伙們還有事要說。”
一幫人點頭就百,魚貫而出。李默和高進幾個走在後面,問了一句,“那些個老外們還在嗎?”聲音很大,有意讓廳裡的大佬們都聽到。
“走了!勝負一定,早就他媽的都走了。”高進很配合,“怎麼?默少你的意思是……”
“我想若是真有什麼證據存在,那證據也可能早就跟着這些人的離開而離開。”李默淡淡地回答,大廳裡的衆位大佬都陷入沉默。
幾人走出沒多遠,被張天強的一幫子手下堵住,一個三十來歲的人淡淡地威脅道:“小子們,看樣子還挺心齊。不過你們可得記好嘍,敢和我們張頭作對的人都已經死了。你們最好祈求上蒼,以後參加組織行動可千萬別分在我們這一組裡,否則要你們好看。”
幾人對望一眼,同時翹起個小拇指,把對方氣走。衆人正想找地方好好的聊聊,放鬆一下,卻見李默朝病房走去,知道他要去看人,紛紛陪着。
趙錦豪還沒醒,全身插滿了各種管子,看着就讓不懂醫術的人感到害怕。劉猛到已經醒來,正在做些輕微的運動,看到李默時眼神一亮,輕輕點頭,一股默契在兩人心中升起。
李默不再說什麼,轉身和高進他們幾個去了那間小酒吧,點了點半流質的東西,在沙發側躺着。有人馬上拿牀被子蓋在他身上,四個角塞緊,腳步很輕。他沒心思搞清楚是什麼人,而是閉着眼睛聽高進他們幾個悄悄地討論着這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聽來聽去,沒一個說法完全靠譜。但李默心裡很清楚,事情遠沒有表面這麼簡單,似乎有個巨大的局在運轉,他們這些人都是局裡的小卒子。而這個局到底是針對什麼?他努力地想着,纔想了一會就感到頭痛欲裂,傷勢未復,精力不夠,很快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