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府君的身相!”有人驚呼。
鎮府傳音筒,在傳達秦牧安旨意的同時,也將其身形投映在蒼穹,散發至高尊威。
駐地內外,人流瞬間凝住,無數目光望向那道身相。
街道之上,腰纏萬貫的王埂也是呆住了,一張嘴撐開,白日見鬼般被定住了身形。
華貴車馬中,秦若依掀起帷幕,正欲行事的她此時也是臉色驚變,秀指狠狠鑲進了坐墊中。
“這不對,秦牧安分明已死,我親眼見他被納入黑棺!”她起身喊道,“掉頭,去牧安府!”
她要瘋魔了,從先前石臺上見到那道身影開始,她心中就一直在積蓄不安。
事到如今,突然爆發,卻是讓她心中久不能安定。
“不朽山之事出了差池,秦牧安沒死,必須將此事告知長髮侯!”她暗思。
手印流轉,密訊傳出,跨越虛空,射向蒼穹。
一切做罷,她癱坐在車馬中,回憶起那段詭異的談話。
“秦若依,聽聞那牧安府君是你父親的養子?”
“回公子的話,牧安成年之前,的確是由父親一手帶大的。”
“這麼說,你們二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公子這是何意...?”
“明日不朽山將動,我需要你替我留意一些事。”
秦若依拍了拍胸脯,長髮侯溫柔的蘇聲仍舊環繞在耳畔。
是的,秦牧安自幼時起便是個棄子,沒有父母作認的子嗣,在赦靈家都會被安置在集中的院落,培育成各類侍僕。
而秦若依的父親秦定安無意中遇到了這個孩子,一個眸光與他早逝的正妻一般純然的孩子。
動了惻隱之心的秦定安收養了這個孩子,並取名秦牧安,待其如親生子嗣。
像他這般的修道者,存活地天的年月長久,見慣世間萬物,心中總有難以割捨的情愫。
這份情愫,卻是養育出了後來的牧安府君。
秦若依雖從小到大一直與秦牧安待在一起,關係卻是不冷不熱。
她見不得秦牧安的勤勉,秦牧安見不得她的肆縱。
大多數時候,秦若依在父親秦定安手中討不到好處,便會厚着臉走入牧安府,自奉貴賓。
秦牧安倒是不阻攔,他永遠坐在案前,看着小山般高的書簡。
“這樣的俗人,長髮侯到底看上他哪裡了?”秦若依心中暗問。
長髮侯,赦靈家地選人,完全不必在意區區一個駐地府君。
一想到那副面龐,秦若依臉上的嬌柔又浮現起來。
彷彿那日場景重現,長髮侯緊貼她的身軀,蘇聲請求她爲自己留意秦牧安。
“砰!”
諸多武衛將一人扣押住,鎮在大殿中央。
王埂驚恐地擡起頭,看向首席上的身影。
“我記得你。”秦牧安淡然道。
“府,府君大人。”
王埂雙手倒綁,卻是奮力挪動着雙膝,向秦牧安爬去。
“府君大人,你果然沒死!”他心虛道。
秦牧安揉了揉太陽穴,擡手散出威勢,將其鎮在了十步開外。
“大人,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啊,這一切都是秦若依那妖婦安排的,小人一直在阻攔衆人,不信您問問江總管!”
王埂驚慌,不住向首席旁的江老使着眼色。
“哼,走狗。”江老冷哼一聲。
秦牧安倒也是無言以對,無奈道:“怪我無眼,將你帶出了那窮山惡水。”
窮山惡水出刁民,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只是一介草蟻,以秦牧安府君的尊威,對這種人施力也算是有失顏色。
“塵歸塵,土歸土。”他起身,近到其身前。
秦牧安的手心輕放在王埂的肩上,一道神識貫通而去。
王埂一愣,驟然擡首雙眸翻白,身軀直接癱軟了下去。
“我已將你修爲剝去,今後老實本分些吧。”
纖長的手指點離,秦牧安背過手,落座首席。
“這小子也不知是得了什麼機緣,發起狠來還真不是蓋的,抓他屬實是廢了一番功夫。”
殿宇外,一名披甲的壯漢徑直踏入,豪氣道:“府君大人安好,卑職張越來遲了!”
秦牧安點了點頭,此人乃是牧安府武衛總管,早在秦牧安拜領府君知名前便在駐地中任職。
“這小子?”張越踮起步履,滿不在乎地踢了踢癱軟的王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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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去駐地外務農吧。”秦牧安揉臉道。
“哼,便宜這走狗了!”
緊隨秦牧安傳音發出,無數人戰戰兢兢邁入殿宇,橫立兩旁,卻是都不敢擡頭看向首席。
秦牧安知曉,這些人也是爲了討生,背離牧安府並非他們的真願。
如今時局混亂,就連他自己都沒弄清楚自己身上都發生了什麼,欲鎮外還需安內。
“今日之事當做烏龍化解便是,如今府君安在,大家心中各自有數,便不贅述了。”
這番話是江老代稱的,常伴秦牧安左右,他深知府君不喜好應對這類事務。
如釋重負般,衆人紛紛擡頭,望向首席上的秦牧安。
他身穿簡袍,神色從容,平淡萬分。
彷彿一切從未發生過,一絲罪責之意都不曾有。
“按江老所說便是。”秦牧安垂眸,神色略微疲敝。
踏戰舟奔騰許久,他的確有些身心過勞,一經想到要處理如此多事物,顯露了些不自然。
“牧安大人...”
事到如今,衆人心中卻是生出了愧疚之情。
府君待他們並不薄,甚至從未將他們喚爲下人。
而如此關節點,他們卻是及其自然地散去,唯有寥寥幾人堅守着牧安府的餘威。
衆人啞口無言,心中澎湃。
“一羣鳥人,沒事就趕緊找事做去。”武衛統管張越罵罵咧咧道。
聲如震雷,驚得衆人身軀戰慄,頓時如小雞受了驚一般邁着小步子慌忙離去。
“這幫管事的玩意,平時有點意見就鬧騰得歡,一到關鍵場合屁話都說不出。”張越鄙夷道。
牧安府在形成駐地前,本是赦靈家的一處關塞。
張越在成爲武衛統管前乃是關塞大統領,其資歷遠高過衆人,因此在府中威望極高。
秦牧安倒是不在意,這般直爽的人,倒也是他喜歡的。
“怪老奴記性不好,忘了替府君接風了。”江老突然一拍腦門,歉意道。
秦牧安連忙擺手:“江老言重了。”
身入異世,雖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秦牧安對許多事物都抱着些許陌生。
身旁的兩人,是他目前唯獨可以信任的親信,因此他不遺餘力施恩。
江老傳喚來侍從,將衣袍奉上。
帷幕之後,秦牧安入浴,洗滌肉身風塵,將那身怪異的死人衣裳褪去。
束腰紋帶,黑袍白襯。一身威然的長袍上身,秦牧安挽起髮絲,將鶴冠鑲嵌起來。
“江老,今日之後我打算前往赦靈家祖地一趟,牧安府事務勞煩您了。”
“府君大人無需多慮,這是老奴應做的。”
“張越大人,如今牧安府動盪不安,若有要事,請大人自行定奪,我秦某鼎力支持。”
“哈哈哈,牧安大人儘管放心便是。”
秦牧安邁出正宮,卻是迎上了漫天星河璀璨。
居然已是深夜了。
他低下頭,看向了通往身後正宮的千階石臺。
那裡有一位女子立在那裡,此時正直勾勾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