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笑了笑，意味深長的回答道。
“老朽第一次聽到這個外號便是在先帝的口中，因爲覺得這外號着實有趣，於是便追問了來源。”
“然後呢？”
“然後先帝告訴老朽，這外號是當年的三皇子，也就是現在的陛下所取，你可明白？”
許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他是萬萬沒想到，原來小皇帝那麼早之前就已經關注他了…
驚訝之餘，他只能重重點頭說道。
“下官明白了，既然陛下願意給下官機會，下官就絕不會令陛下失望。”
范雎欣慰的點了點頭。
“許大人既然已經明白，便該向陛下展露決心纔是。”
許都深深的吸了口氣道。
“範老大人，下官自會與漢王黨的人決裂。”
“光是如此可不夠。”
范雎語氣平靜的說道。
許都猶豫了一下，然後從衣袖中拿出一份早已寫好的信封遞給范雎。
“這是？”
范雎疑惑的接過信封，問道。
“裡面是漢王黨的名單，以及部分下官瞭解的，楚王黨的成員…”
許都平靜的回答道。
這封信顯然是許都早就準備好的。
“如果陛下沒有對你開恩，你會拿出這東西嗎？”
范雎語氣複雜的問道。
“會的。”
許都的回答卻沒有多少猶豫。
“下官寫好這封信，原本就是想當面交給陛下，只是方纔在御書房裡，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下官的預料，結果在下太過驚訝，以至於忘記了…”
“那你是想靠這個求得陛下的寬恕嗎？”
范雎又問道。
許都卻是淡然一笑。
“要說沒有這個想法那是騙人的。
漢王在洛邑兵敗後，在下便寫好了這份名單，原本是打算上交這份名單後，便向陛下乞骸骨，不過就算陛下不放過我，我也會交出來。
因爲陛下有了這份名單，就精準的對朝堂進行清理，既不傷及無辜，也不傷筋動骨，保持朝堂的穩定，讓我大秦少受些磨難，屆時這便是我這罪人最後爲大秦做的一些好事吧！”
他感慨頗多的說道。
“許大人的用心老朽瞭解了，這份名單，老朽便收下，陛下雖然天縱奇才，但年紀尚幼，有時難免心慈手軟。
這清理朝堂之事，便由我等來代勞吧？”
說到這裡范雎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提醒道。
“對了，許大人切不可掉以輕心，此番陛下雖然寬恕了你，但漢王黨羽卻未必，大人千萬注意不能落得把柄。
否則他們編織出一樁鐵案，就算陛下與老朽有心，也未必能保你周全。”
許都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好像並不像之前想象的那般可以高枕無憂了。
可他皺眉思慮片刻，回想那漢王黨楚王黨的行事風格，便又是嘆息一聲道。
“多謝老大人提醒，不過下官自知走錯了路，就算陛下仁厚寬恕下官，但犯過的錯誤還是需要承擔後果。
老大人且放心，若不日在下被構陷入獄，乃至萬劫不復，也不必爲在下耗費太多心血，屆時下官定然會將那些亂臣賊子一併拖入大獄，以全我大秦，爲陛下的霸業掃清障礙。”
以范雎人老成精的洞察力自然也看的出許都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絕無虛假。
而相比起許都仗義死節，老狐狸更驚歎於小皇帝在掌控人心的才能。
多年來冷眼旁觀着漢王楚王相爭，對於許都這樣的漢王黨核心人物范雎自然做過詳細的分析。
許都，外號許禿，今年46歲，景泰26年的狀元，家境貧寒，曾經也是典型的寒門貴子，少年英才。
景泰29年，長瀾江水患賑災不利引發暴民叛亂，時任戶部度支司的許都受到牽連而被貶出皇都，擔任滄州臨淼鎮知縣，歷時一年。
因政績出色，加之漢王的關照，景泰30年升爲江華知府，景泰33年，東晉五萬大軍入侵，江華守備棄城逃之，而許都據城以守，以兩千守備軍及民夫五千，抵擋東晉大軍五日之久，至天策府援兵到。
立此大功，許都自然也重回了皇都，在漢王黨的力推之下一躍成爲戶部侍郎…
可以說許都二十多年的宦官生涯遠遠談不上一帆風順，如此的跌宕起伏的經歷也讓他磨練出穩重心性。
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范雎知道對於許都這樣位高權重又有理想抱負的人而言，別說小恩小惠，就算是救命之恩也未必能讓他打破自己的原則。
而這一點從他作爲漢王黨的核心人物，做事卻始終有底線這一點就能看出來。
現在之所以他如此乾脆的就向小皇帝投誠，以至於仗義死節，除了小皇帝可以讓他繼續實現中興大秦的理想抱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只怕是被小皇帝的氣度以及領袖魅力所折服。
陛下對於人心的掌控真是讓人不寒而慄......
想到這裡范雎便笑着寬慰道。
“許大人也不必如此悲觀，陛下心思縝密，往往是走一步算十步，咱們能預想到的東西，陛下只怕早就安排好了對策。
許大人既然想要贖罪，那就努力活着，爲陛下盡忠纔是正道。”
聞言，許都眼睛一亮，然後回答道。
“老大人說的是，若有機會，下官自然希望能伴隨陛下，見證我大秦中興。”
二人走到皇城門口，在登上各自的馬車之前，許都腳步一頓忽然又說道。
“老大人，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已經一隻腳踩在踏板上的范雎回過頭來說道。
“許大人但說無妨。”
許都笑了笑道。
“關於之前在御書房裡談到老大人府上的兩顆明珠一事，下官以爲，老大人或許應該再多多考慮一下。”
“許大人也以爲，我那兩個孫女是合適人選？
“下官都未曾見過貴府上的兩位千金，哪知道她們是否合適？
只是下官以爲，這出版社、還有報紙一事乃是陛下構思提出，那麼這個機構需要怎樣的人才，扛起怎樣的職責，也是陛下最爲清楚。
所以，下官以爲，既然皇上主動提出讓您府上的兩位千金來主導此事，想必是陛下發現了您府上兩位千金的過人之處…”
范雎看了許都好一會，纔回答道。
“許大人提醒的是，老朽回府後，會與她們好好談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