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過去,一大清早,就淅淅瀝瀝下起了下雨,山中的溫度更是降了幾分!
悟心端着托盤,上面放着清粥,饅頭,簡單的如同農家,輕輕推開康順帝的廂房門,小心恭敬的道,“陛下,您用些早飯吧!”
康順帝似乎精神很好,正在窗邊欣賞着窗外的風景,聽到聲音,從窗戶邊回過身子,看了眼和往日一樣的早膳,笑眯眯的看着悟心,“你師父呢?可有吃過!”
悟心搖搖頭,“還沒有送去,師父說要先給陛下送過來!”
康順帝想了下,擡步朝門口走去,“隨朕去看看你師父吧,這早膳你也端過來!朕和你師父一起用!”
進了旁邊上善的廂房,康順帝皺了皺眉,兩扇窗戶緊緊關閉,房裡的充斥着一股渾濁的氣息,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康順帝在門口站定,“悟心,快去把窗戶都打開,這樣不透氣,你師父更難受!”
悟心放下托盤,想了半晌沒動,康順帝催促第二遍時,悟心才忙道,“陛下,這山中寒氣重,師父風寒未愈,若是窗戶打開…”
康順帝擺擺手,“這房裡不透氣纔會難受…”說罷,上前就要去親自開窗!悟心這才慌忙上前,去推開窗戶!
上善看悟心去開窗,緩慢的從牀上坐起來,笑着道,“陛下今日精神仿似好了不少!”
康順帝轉回身看着上善蒼白的面容,心裡一陣酸楚,從前不管什麼時候,上善都是一臉的紅光面容,精氣神十足,如今真的像個老頭兒了…朝牀邊走去,擺擺手,“起來走動下,確實好了不少!”
悟心將兩扇窗推開,頓時一陣涼風飄進,也灌注進不少的新鮮空氣!
上善狠狠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驚喜的道,“這窗戶一開,還真的舒服多了…”
康順帝像個孩子似得仰了仰下巴,“朕幾時說的會有錯!?”
上善忍不住笑道,“陛下心情也好了很多!”
康順帝嘆口氣,看着同病相憐的上善,沉聲道,“若不是那逆子,朕…。”
上善打斷康順帝的話,向外示意了一下!
康順帝停下,朝門外看去,樊心正一臉爲難糾結的站在門口,遲疑着不敢進去!
上善看了眼兩手空空的樊心,眼神微閃,開口道,“進來吧!”
樊心躊躇了一瞬,擡步進去,還沒來得及向康順帝行禮,悟心衝上去,“師叔,藥拿來了嗎?!”
樊心對上悟心期待的眼神,滿臉的難過,搖搖頭,“師叔沒用!一點藥材都沒有拿到!”
悟心一聽,哇的就哭起來,“沒有藥,師父怎麼辦啊…。”
樊心對着康順帝行了一禮,“陛下,。”喚了聲陛下,囁嚅了半晌,語言又止的樣子看的康順帝難受,便直接開口道,“可是他們有話讓你帶?”
樊心慌忙跪下,小聲的道,“陛下,他們讓貧僧轉告您和賢王殿下,若是沒有大印和兵符,就沒有藥材…。”
上善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閉口不語,康順帝則盯着樊心,也一字不說!
樊心心裡打鼓,跪在地上,心頭慌亂,頭也不敢擡起!
“你回去告訴他們,若要這兩樣,讓赫連明德自己來取!”門口突然傳來明軒的聲音,一臉的淡漠,手上提着一個籃子,籃子裡放着幾株像草一樣的東西!就那麼隨便站在門口,淡藍色的長袍,額前幾縷頭髮沾了些雨水,服帖的在臉龐,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樊心,眼神犀利冷漠!
樊心聽見明軒的聲音,慌忙轉過身子,對明軒行了禮才道,“是,是,貧僧這就是轉告…”而後轉過身向康順帝告退,說罷,慌亂的站起來,看都不敢看明軒一眼,經過明軒身邊,快速朝門外走去!
“悟心,你將這些草藥拿去煎了!”樊心剛一出門,明軒將手裡的籃子遞給悟心。
悟心驚喜的接過籃子,“殿下,這是藥嗎?”拿過去細細看了看,又聞了聞,一蹦三尺高,大聲道,“師父,師父,這真的是藥…弟子這就去煎!”說完也不等上善回話,風似的跑出了廂房!
已經走出幾丈遠的樊心聽到身後悟心的話,頓了頓腳步,又快速離去!
上善帶着笑意看着悟心樂顛顛的跑出去,對明軒道,“你從哪兒弄來的草藥?!”
明軒彈了彈身上的點點雨水,輕描淡寫的道,“就在外面的崖壁上…”
上善和康順彼此看了眼,淺淺嘆了口氣,不再多問!那崖壁是有多危險,他們如何不知…
康順帝上下仔細打量了下明軒身上,除了一點雨水外,上下一點泥巴都沒有,想來是怕他們擔心,已經回房換過衣服了!心裡微微酸楚,卻又故作開心邀功道,“這窗戶是父皇吩咐打開的,怎樣,父皇做的不錯吧?!”
正在擺桌上的早點的明軒點點頭,“這屋裡要注意通風,不管是嚴冬還是酷暑,都要保持通風!特別是有病人的時候,更要有新鮮的空氣!才能讓病菌散去!”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上善和康順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寬慰的笑起來。
三人坐到桌邊用早點,一人一碗清粥,幾個饅頭,就着幾碟子鹹菜,雖然簡單,因着有明軒在身邊陪着的關係,康順帝卻覺得比宮裡的山珍海味更美味!
明軒見康順帝吃着這簡陋的早點,心裡微微發酸,他一聲富貴,怕還是第一次連續吃了好幾日的饅頭清粥吧!緩緩的輕聲道,“等出去,兒臣讓星兒給你們做吃的!她做的包子,還有菜,天下第一!”
康順帝眼睛一瞪,“嗬,口氣不小,還天下第一!御膳房的老師傅們都不敢說這話!你小子也太誇張了!”
上善笑着搖搖頭,“這飯食啊,千人有千重口味,說天下第一,你這小子也確實誇大其詞了!”
明軒不置可否,也不爭辯,“吃完您和師父下兩盤棋,也別躺着了,人越躺越沒精神!”
上善看着明軒,“你這去了清州一些時日,倒是多了許多新道理!”
明軒輕輕笑了笑,沒有答話!
倒是康順帝在一旁笑着道,“肯定是那個叫秦星的和你說的!…”
上善連忙好奇的道,“秦星?!快和師父說說,可是你說的那個星兒?”
康順帝又得意起來,“怎麼?你還不知道吧?哈哈,明軒可都原原本本和朕說了…”那一臉臭屁的樣子讓明軒好笑又無奈,他從來不知道康順帝還有這樣的一面,讓他陌生,卻又無比親切!
上善有些不滿,“明軒,師父幾次問你,你可都沒有說過!”
康順帝瞪着眼睛,“他又不是你兒子,和你說什麼!”
上善立即反駁,“明軒從五歲開始跟着我學武藝,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你沒有聽過?!”
康順帝有些心虛,但想着自己可是名正言順的老子,又強硬起來,“那又如何?師父是師父,父皇是父皇,他可是朕親生的!”
聽着面前兩個老頭兒拌嘴,明軒撫了撫眉心,無奈的笑道,“看來你們今日都好多了…”
兩個人同時停下來,看着明軒,“你說,你對誰更好!”
明軒頭疼的扶着額,看他們兩人都一臉堅定的看着自己,不由苦笑道,“我出去看看悟心的藥煎好了沒有…”說罷立即站起來,轉身出了門,身後兩個老頭兒還在不停的爭論誰比較重要!
明軒搖頭無奈的笑了笑,擡頭看着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雨停了,地面上一片溼漉漉的!林間傳來幾聲鳥叫,聽着房裡兩個老頭兒似孩子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明軒的心情忽然鬆快了不少!前些日子,自己身體有傷,內力不敢亂用,眼見着他們一日比一日嚴重!幸虧自己服了上雄良藥,身子恢復極快!如今看他們好了許多,他也放心不少!忽然的,有個大膽的想法劃過腦海,或許,等出去了,帶着兩個老頭兒住到清州去是個不錯的主意…。
轉念,想到目前的狀況,明軒臉上的笑容褪去,眼神暗了下去!多少次生死邊緣,他都遊刃有餘,這次卻是多少狀況讓他不得不放下一切,林一他們至今沒有音訊,從進了這裡的那一天開始,就似進了一座孤島。當初這白雲寺爲了保護皇帝的安全,除了上山的路,其他任何暗道別路都沒有留,爲了就是怕有歹人攻上來,可現在卻成人他們用來軟禁最佳之地!外面的消息進不來,裡面的消息也出不去!讓人如一頭困獸,想出力都沒有辦法!
明軒不得不佩服赫連明德,心思實在是縝密!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有在白雲寺出現過一次,除了送父皇上山那日!所有人都認爲父皇在這裡靜養,而自己也是進了白雲寺才知道,父皇根本就沒有召見他!瞞着天下人,軟禁了他們!師父的傷,他能肯定,也是赫連明德一手策劃,爲的就是讓上善也動彈不得!否則,憑着師父的身手,再加上自己,無論如何,也還是能拼上一次!
雖然上山之前,心裡有所準備,但還是想着或許他不會真的走到這一步,卻沒想到,就是這一疏忽,他便輸給了赫連明德!他輸在還對赫連明德的良知抱有一點希望!輸在心不夠他狠!
明軒在想,若是那赫連明德能上山來,親自問自己和父皇,那麼他有沒有可能拿住他!?明軒嘴角帶着諷刺意味彎了彎,依他的性子,怕是不會上來…。
嘆口氣,明軒眯着眼,看着廂房上方那如幕布一般垂下來的石壁,那幾百丈的光滑壁面,怕是除了鳥,沒人能上的去。
“明軒,你在看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康順帝和上善走了出來!
明軒回頭,見兩人都站在走廊下,“出來走動走動也好,整日悶在房裡,也不妥!去後山坐坐吧!”而後率先帶頭朝後山涼亭走去。
三個人沿着走廊,走到廂房後的涼亭坐下,涼氣重,明軒把三面的布簾都放了下來,只留了朝懸崖那邊的開着!這裡是一處觀景的絕佳位置,因爲下了雨,霧氣升騰,讓人彷彿置身於仙境!若是晴好的天氣,從這裡看出去,放眼幾十裡的大好風光都可以一覽無遺!
三人剛坐下不久,悟心端着一碗藥急急走來,“師父,怎麼出來了?讓弟子一陣好找!”
上善笑着招招手,“過來,師父今日也覺得好很多,這裡坐坐!”
悟心小心的看了眼明軒和康順帝,纔開口道,“陛下,師父,這是山上,涼氣太重,擔心你們身子受不住!”
明軒接過悟心手上的藥碗,對悟心道,“還去弄一碗來!”悟心點點頭,轉身跑開!
將藥碗遞給上善,“父皇,等會兒您也喝一碗!”
康順眉頭一皺,連連擺手,“好不容易不用在宮裡天天喝那苦的要死的藥,現在朕又沒有風寒,不喝!”
上善一口喝下,放下碗,取笑道,“喝藥而已,哪兒有那麼難受!”
康順帝瞪着眼,“朕喝了那麼多年,舌頭都喝的嚼不出味兒了!你也喝個幾年再說!”
上善一噎,笑着自嘲道,“以後怕是也離不開這藥罐子了…”
康順帝自知說到上善的痛處了,有些不好意思,吶吶的不曉得說什麼好!
明軒坐下來,對上善說,“師父,您沒有了內力也無妨,在清州,有多少老頭兒比您年紀大,七八十了,都沒有內力,但他們還下田種地!每日還要飲上兩杯!還有我外公,您知道,他雖然會些武藝,但也是一點內力都沒有的!如今還硬朗着!”
康順在一旁連連點頭,上善笑着道,“師父沒有感傷,只是覺得自己怕是沒用了!”而後又充滿好奇的道,“你是說七八十歲了還下田種地?那鋤頭他們扛的起嗎?!”
康順帝也是一臉好奇的樣子看着明軒!
明軒笑着道,“師父,您雲遊的時候不曾見過那種情景嗎?一家五代,都在地裡幹活兒,父慈子孝,家庭和睦,在那種家裡,自然是心胸開闊,身體硬朗!”
康順一臉的嚮往,“可惜朕沒有機會見到那種場景了…”
明軒心裡一痛,越發的想要打破目前的局面!“在清州,那場面隨處可見!清州多山,多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說到靠水吃水,明軒把和秦星商量的關於打通水道的事情說給了康順帝和上善聽!
等明軒細細說完,又分析完打通水道後的好處後,他又把目前秦氏商行的事兒說了個大概,但着重說了這秦氏商行是秦星一手創辦,又有鷹部衆人齊心經營的事兒!
聽得康順帝和上善是一愣一愣,尤其康順帝聽到鷹部,更是感慨不已!先帝賜名的鷹部居然經歷了那麼多,而現在依舊在爲南璃效力,他心裡是一陣陣的行爲!到最後,康順帝嘆道,“你這趟去清州,還真是沒白去!”
上善眉目帶笑,“老僧還真想見識見識這位秦姑娘!”
明軒看着上善,笑着道,“師父,我猜測若是星兒來見着了您,第一句話會罵您…”
上善一愣,興致勃勃的道,“哦?罵我?如何要罵我?我可和他不曾見面!”
康順帝也一臉興味的看着明軒!
明軒便將當初在不離村被困,李村長捱了秦星罵的事兒將了一遍!
上善聽完,一時愣住。康順帝卻是在愣了一會兒後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便止不住,“這個秦星,可真是有趣,有趣…。”
半晌,上善才笑呵呵的道,“如今老僧還真是對她更好奇了!”
兩個老頭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康順帝無不遺憾的道,“唉…朕這輩子怕是見不到那些寶藏了!只希望,這南璃的百年基業,不要毀在朕手裡…。”
上善眉眼閃爍,“那詩上所說,未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明軒倒茶的手一頓,看了康順帝和上善一眼,關於那寶藏的事情,他一直有心告訴他們,卻沒找到和合適的時機,不是師父躺着就是父皇有心無力,他每日顧了一個,還要去照料另一個,想說,也沒時間說!今日正好,他們也還精神,想了想,開口道,“父皇,師父,關於那寶藏,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