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孃親

時間也不知過去多久,或許是兩天、或許是兩個時辰。

一切都不重要,無色的透明罩子,已經緊貼在他的身上,即使是他的口鼻,都被封住!氣悶的感覺不好受呢!

或許,他會以被悶死,以憋屈的死法,來結束並不長的一生吧!

怔怔出神的少年,突覺心裡沒來由地一空,像被猛地一提!

他馬上反應過來,或許,是要換一種死法!他之所以會出現眼前的狀況,是因爲小世界的生機已被耗盡,已經在莫名的虛空中失去支撐,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墜落。

他憑着貧乏的知識,想象着可能的幾種死法,失重墜落,速度會越來越快,他的身體會與大氣摩擦,起熱後,先是像在熱水裡浸泡,接着會是凡火、神火、烈陽火。

如果他還沒有死的話,是有幸見到傳說中的天火,被天火焚化成虛無的滋味,世間能有幾人得享受?

如果,少年僥倖得以活命,他就會有第二種死法。

神界地處源陸極北之地的莫名虛空,當神界崩潰後,其碎片、殘缺的小世界、甚至是完整的小世界,都會虛浮在這片莫名的虛空,當它們生機耗盡墜落時,只會砸落在源陸之上,而不是遙遠的南海!

如果他砸在石山、或者是石地,少年就會像從極高處丟落的大瓜,只會聽得“啪”地一聲響,也許是他能聽到世間最後的聲響。

然後,就沒有然後啦!少年就會被撞得紅瓤遍地,血染石上!

但是,如果是運氣好,能砸在超厚的土層裡呢?

因爲少年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嗯,少年雖然不知是不是好人?但他肯定不是壞人!

因爲他自從醒事後,就從來沒有出過薄薄的透明罩子,根本就沒機會出來做壞事,也還沒有機會做壞人,他的運道,就該不差纔對!

唉!你真犟,話都說到這份上,你還不想死?你的命運,是自從你開啓靈智的那一刻,就註定啦!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因爲,如果你還不死,事情又會回到原點。

小世界形成的透明罩子,早已貼緊你的全身,封住你的耳鼻毛孔,你是會被憋死、餓死、渴死的!

而且是誰也救不了少年!就連天火都燒不爛的透明罩子,這世間,還有誰能把它撕爛,再把你解救出來?

正在虛空中快速墜落的少年,他雖絕望、雖不甘,但他卻不怕,既然是死,唯死而已!

他努力地睜着雙眼,望着無垠的虛空,能多看一眼算一眼,再多看一會兒,就是賺了!

此時遠處虛空又是飄過數條白色的焰火,少年苦笑,想起故事裡的道場仙長,他經常說的一句話:“吾道不孤!”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他突然又憤憤的怨懟仙長,這話兒是不對哩!你的意思,有人賠你一塊兒去死,你的心裡就平衡了?

胡思亂想的少年覺得身上越來越熱,原來是他已從虛空進入源陸上空,當他快速墜落時,身體與大氣摩擦,溫度開始上升!

事已至此,少年拋下千頭萬緒,只是定定地瞧着源陸,他只是知道故事裡的人物描述過源陸,今天可是真正地得見源陸的豐彩,或許時間不長,但能得見真實的源陸,少年還是賺了!

只可惜,少年還在高空中,源陸的一切還瞧不真切,只是滿眼的蒼綠,還有星星點點的小湖泊,再就是猶如細絲般的江河!

少年忘神地打量着並不算真切的真實世界,他忘記凡火已經焚身、忘記神火擾魂、忘記天火炙人,更忘記天火滅人!

直到,他的眼前一黑,“噗嗤”一聲,少年猶如快速旋轉的鐵棒,向着大地快速地鑽進去!

ωωω ⊙тtκan ⊙C〇

少年猛然醒悟,他能逃過天火焚燒,是因爲小世界在闖天關的時候,就早被天火煅燒過,自然是奈何不了薄薄的透明罩子。

而且小世界裡的一切,都是被天火的“毒”浸染過,自然也是奈何不了神武的少年。

少年心裡一鬆,運氣不錯,少年能連闖兩關,天火焚身已過,而且還巧之又巧地撞進軟軟的泥土,怕是少年還真是死不了。

少年還在不歇氣的往地裡鑽,他也是沒法子,太高了!

現在他睜眼、閉眼都無分別,因爲泥土裡哪來的光亮?

少年忘記時間,只是一個勁地往土裡鑽,當最後停下來後,他方纔覺得頭痛欲裂,而且肩膀、身體都是火辣辣地疼痛。

你可是用頭當鑽子,一直鑽進地裡不知有多深,能撿一條命就不錯了!還敢嫌身體疼痛?

少年稍清醒,就苦笑起來,他現在只能被動地接受第三各死法,就是被既護他渡過天火、衝擊兩次必死的難關,最後又要將他憋死的,透明罩子悶死!

少年只是被身上的疼痛刺激着,頭腦還稍稍清醒,但是,疲憊無力的少年,因爲被透明的罩子封得死死的,是透不了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氣息,他漸漸地陷入迷亂之中!

冥冥中,他聽到柔柔的歌聲:

“迷茫的小鳥啊,慢慢飛,你的孃親盼你回,外面的世界雖然好,哪裡比得家的熱粥,還有孃親盼你回!孤單的孃親盼你回!”

聲音越來越低,漸至聽不見。

昏昏噩噩的少年又稍稍清醒一些,旋即又閉上雙眼,口裡無聲地喃喃道:

“我倒是希望有一個能爲我熬煮熱粥的孃親!可我是天生地養的精怪,哪裡來的孃親?”

隨後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唉!這一睡?怕是永遠就醒不過來,是要去冥府歇着嘍!噢,不對,神界都崩潰,冥府怕也隨之消亡,現在是往哪裡去都不知了!

地面上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齊腰深的牧草望不到盡頭,成羣的牛、羊、野兔混跡其中。

無數的紫萱草開着小小的紫花,並散發出淡淡的花香,蝴蝶、野蜂穿梭其間,偶而還會從草叢中竄出受驚的金雞,拖着長長的尾羽,揚長而去!

無論是何人,見此美景,都會深吸一口氣,頓覺煩悶被渲泄一空。

一頭大黃牛牯踩在柔柔的草地上,身旁的小蜜蜂、野蝶緩緩地飛過,一位貌美如畫的青年女子,左手拿着一支長笛,愜意地盤坐在黃牛的大彎角上,風景如畫人如花,春陽和煦好年華。

草原上吹起了微風,風中隱約傳來笛聲,漸漸地青草像是活了過來,歡快地扭動着,所有的小蜜蜂、小野蝶一愣之後,都沿着笛聲方向飛來,聞聲趕來的還有無數的飛禽走獸、無數的小蟲子。

牛角上的年青女子放下手中笛子,又輕唱道:

“失羣的牛兒快回家,無依的鳥兒啊,別迷茫,我會帶你去找娘!”

女子見仍有少數失羣的小鳥慌不擇路,復唱道:“迷茫的小鳥啊,別再猶豫,不用慌張,我就是你的孃親,我爲你們護航!”

數十隻失羣的小鳥頓時歡快地扇動翅膀,像是熱情地邀請青年女子去家裡作客,她微微點頭,知道找着正主,只有被驚嚇的小鳥是不敢獨自回家的!

而驚嚇它們的源頭,正是她要找的目標。

小鳥們邊飛邊嘰嘰喳喳的訴說着,青年女子很快就明白,此地發生什麼事!也知道發生此事的緣由。

原來,青年女子是樂地異都蟹一鎮十一衛的孺艮族衛守,人稱水娘子!

自孺艮族碩果僅存的兩位老祖,道行突破闖過天關後,他們的族人又分成兩部,一部去源陸自尋生計;一部謝絕雪都巫姓、雪姓同族的邀請,來到海族自治的異都安營紮寨,開始新的生活。

近十年來,源陸各地時常出現流星,開始沒有人會注意。

但是漸有風聲傳出,這些流星不是真正的天外隕石,而是小世界、及散落的神界熟地,當然,也得運氣好,因爲絕大多數被找到的只是“生地”,沒有多少實用價值。

水娘子道行絕高,數天前就感應到,偏東方向的虛空異常,她立即啓程趕往推測的地點,她在一個時辰前,就見到一顆並不大的流星墜落,她可是失望得很呢!

以她的經驗判斷,此物最多隻是一塊隕石,並不是“熟地”,更不可能是小世界,只是,她費老大的力氣趕到這裡,哪怕是一小塊隕石?也要找出來,算是記念品吧!

所以,她耐着性子來到大草原,尋到當地真正的土著生物,讓它們帶路,看能尋到什麼稀罕的物事?

大牛牯亦步亦趨地跟着一夥失羣的小鳥,很快就來到一個土洞前,因爲草原的土壤鬆散厚實,被砸開的土洞並不大,而且是越往下越小。

由於事發的時間不短,土洞裡除還偶而冒出白汽外,沒有啥值得重視的地方。

水娘子仔細地感應一番,除在百太深的位置有樣東西外,還真沒有什麼啦!她又瞧了瞧土洞,怕是她下去也不成,洞太小啦!

她思忖片刻,便雙手揮舞,口中唸唸有詞,很快土壤如水浪一般化開,像是真正的水浪一般,這裡樂天教主親創的秘術,還是非常有效的!

只要不是用來對付樂天教的信衆、或者是做壞事。

水娘子神情輕鬆地哼着小曲,不斷地翻動土浪,只一柱香的時間,就浮上來一件物事,她心裡一喜,馬上就要掀底牌了!答案馬上揭曉!

只是下一刻,她的神情一僵,頓時臉黑,連連“啐”道:“呸!呸!呸!真是晦氣,撈寶都會撈出死孩兒!”

又一會,水娘子沒精打采地自言自語道:

“哎!算我倒毒!相見就算有緣,既然把你翻出來,也不能讓你曝屍荒野,稍不留神,只會便宜野狗,算我做好事,找塊好的地兒,把你再埋回去!”

她招來無根水,把死孩兒洗得乾乾淨淨,又仔細地端詳一番,見是標標致致、像是水做的小孩兒,心裡沒來由地一酸,眼中滴下兩行清淚,太可惜啦!

若不是死孩兒?該有多好!

水娘子想癡啦!她的眼淚一直地流,是在爲如此可愛的小孩兒,就這般夭折而悲傷。

她忘記一件事,一件很要命的事,她流的淚不是普通的淚,而是“慈母淚”,她已修至“慈母情”,此淚一淌,道行就晉升到“少女心”。

但有一劫,一個很不容易渡過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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