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吃的美不美是高師傅的手藝問題，可誰都沒想到這頓魚宴卻是工友們的最後一頓午餐。
上午幹到10點多，水泥砂漿供不上了，王師傅很着急讓我去催。我到樓下現場一看，發現催也沒用，沒水泥了，攪拌機停了。韓小白也過來看是怎麼回事。
沒水泥的事早就反應了上去，有人說出事了。
和姚老闆一同分包的另一家公司工地上出現了工亡事故，工友們擔心可能與這事有關。
沒料了，大家早早歇了，就等着吃魚。
中午準時開飯，人們在讚美高師傅手藝的同時，也在議論工亡事故的傳聞。
姚經理夾着個公文包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美女助理白落雪。
“姚經理來啦！在這吃吧，你們算是趕上了。小陳買的這魚超級好吃，保準吃了一頓想兩頓。”
高師傅笑眯眯迎上前去，趕緊招呼。
這伙房就是人家姚經理的，但他很少在這裡吃。他的家就在黃土縣城某個小區，事多應酬多，自然在外面吃飯的機會多，偶爾纔在這裡吃一頓。
白落雪作爲他的助理，我們都叫她秘書，背地還喊她老闆娘、小三兒。姚經理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不知道姚經理回家的時候，她是否也跟着回去？
關於二人的緋聞工地上人盡皆知，只是誰也沒有親眼看到過兩人的苟且之事，一切都是道聽途說。
姚經理抽抽鼻子，像是特意感受一下這魚香味兒，讓黃師傅盛了兩份，便與白落雪坐下，大大方方吃起魚來。
我坐在他們的斜對過，時不時瞟一眼，我的注意力沒在姚經理身上，我在看白落雪。
聽說白落雪跟我一般大，人家已經是研究生畢業，去年夏天她找到了姚經理，從那以後兩個人就形影不離了。
工人們都知道姚經理早已結婚，老婆在銀行工作，還有了個寶貝女兒。他老婆我見過，挺漂亮的一個女人，比白落雪的人才不在以下。
我猜測，可能由於白落雪成天到晚跟姚經理同進同出，給人們的印象就比較曖昧了，愛嚼舌頭根子的人便編導出一些故事，也許是空穴來風。不知道那些流言這兩個人知道不知道，他們爲什麼不避嫌？
白落雪人如其名，長的白，白似雪，白的晶瑩剔透，五官精緻，身材苗條而勻稱，就在那一站，足以豔壓羣芳。給美女編造些緋聞是人們非常津津樂道的事。
說心裡話，每次見到白落雪，我都會多看上幾眼。事實上我發現不僅僅是我，就連王師傅那個看似很正經的男人眼睛也會放光。
韓小白更不用說了，每見一次白落雪就會留下一聲感嘆。
“咱要是能娶上一個這樣的老婆，哪怕只新婚一天，死了也願意！”
話是那麼說，我送他一句，“真要得了這樣的女人，你纔不想死呢！現實是，你最多算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倒不甘示弱，懟我，“你別說你不想當癩蛤蟆！”
我們兩個在嬉笑中結束話題。
“姚經理，水泥啥時候來呀？斷料了，沒活幹了。”
王師傅打斷了我的回憶。沒料了他着急，對於這個掙錢不要命的男人，時間就是金錢，耽誤時間就是耽誤他掙錢。
姚經理停下筷子。
“先吃飯，吃飽了再說。這魚真好吃！好吃的飯菜我吃了千千萬，這麼鮮美的魚，還真是頭一次吃。此時此刻，大家應盡情享受這美味佳餚。”
他沒有直接回答王師傅，別人也沒有追問，氣氛凝固了，除了吧嗒吧嗒的吃飯聲，就是空氣中彌散的魚香味兒。
白落雪默默吃着，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哪怕連一句悄悄話都沒有。她吃的很優雅，小口吃魚，細嚼慢嚥，很享受那股子魚鮮味兒。
看她吃的香甜，我心裡莫名地感到舒坦。這麼漂亮的女人，吃着我釣來的魚，也算是爲她效勞，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盪漾在心頭。我甚至爲了看她，夾魚的筷子都不動了，幸好大家都在悶頭吃飯，沒人注意到我的失態。
但我注意到了白落雪，她的心很細，放下筷子，應該是吃飽了，從隨身小包裡取出餐巾紙，先是遞給了姚經理兩張，她纔去擦自己的嘴。
看到這一幕，一股莫酸味兒涌來，連忙暗暗地呸呸呸，自己想多了，生怕她看到自己的窘態，趕緊連拔幾口米飯掩飾過去。
大家陸續放下了碗筷，姚經理站起身來
“剛纔，之所以沒回答王師傅的問題，是擔心我將要宣佈的一些事會影響大家的食慾。這麼好吃的魚，大家應該享受享受，而不應該被其他不好的消息所影響。大家都吃飽了，我現在說也不遲。”
衆人望着他，聽話聽音兒，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兒，都一臉嚴肅，剛纔享受鮮魚美味兒的那種愉悅消失了。
“大家可能聽說了，就在上午，兄弟單位出了工傷事故，兩死一傷，上級部門要求整個行業進行安全整改。工地上沒水泥了，我早知道了，水泥暫時不進了，正好藉此機會停下來。這次整改至少半個月，驗收通過才能再次開工。大家下午收拾收拾現場，完了就可以回家了。開工前我會通知大家的。”
姚經理的話猶如一枚重磅炸彈，一下子炸了窩。
“姚經理，我們就這麼歇啦？”
“半個月沒錢掙啊！”
“工資怎麼着？”
“我們整改能過關嗎？”
……
大夥七嘴八舌議論起來，以往其他單位出了事故，多多少少都會波及到同行業。工人們知道，整改期間沒錢掙了，多數人唉聲嘆氣，更多的是關心工錢什麼時候發。
姚經理擡手向下按了按，大家安靜。
“工錢現在就發，我給大家算到了今天。中午休息一下，各隊長帶領各自人馬收拾現場，完畢就可以離場了。”
說罷，他示意白落雪發錢，工人們排好隊，依次來領。
領完錢，有人商量了一下，何必還要去休息，現在就去現場收拾，好早點回家。絕大多數人都同意，只有個別的先回一下宿舍。
人們紛紛散去，臨走時王師傅感慨。
“唉！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魚了！”
我故意磨磨蹭蹭落在最後，倒不是我想偷懶兒，而是因爲姚經理和白落雪在等工人們都離開了他們才走。
我是爲了多看白落雪一會兒，怕今後再難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