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吧……人就是這樣。
和自己立場不一樣，就會下意識的排斥。
楊蜜如此，楊潁亦如此。
只是，對於這種排斥，小孩子會更直白的表現出疏遠，而心思複雜的大人則會把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一片平和的面具之下。
楊蜜如此，楊潁也如此。
不過，這時候許鑫卻注意到了始終緊皺眉頭的黃小明。
想了想，他問道：
“師兄想什麼呢？”
黃小明回過神來。
他並沒有對剛纔楊蜜的話語表達出什麼見解之類的話語，只是衝許鑫問道：
“師弟，那咱們拋開影視從業者的角度，就單純以投資的眼光來看……因爲我想的是既然已經要到下一個階段了，咱們肯定沒資本和人家抗衡的，對吧？”
“那肯定。”
許鑫笑着點點頭：
“並且，其實想要推動市場，肯定需要大規模資本進入。這些人來的也正是時候……但我的概念是，大家是兩條線。以“X”的方式前進。總有一天咱們會相交，但相交之後就會漸行漸遠。所以這是一個階段性的問題，我們不能全盤否定……畢竟誰攔着大家賺錢，那可是罪人。咱們階段性考慮就好了。”
“對，我也是這個意思。那你覺得我現在這種情況，和他們合作、投資，前景怎麼樣？”
“這個階段，前景會很好。甚至在蜜月期度過之前，都會很好……但這件事難就難在你要預判什麼時候蜜月期會結束，以及在那個階段前怎麼抽身。”
黃小明眉頭微皺，再次陷入了思考。
而楊潁卻忍不住問道：
“那這個蜜月期……許導覺得是多久？”
許鑫一攤手：
“這就不好說了。兩三年？三五年？誰知道呢……baby，其實這件事很好琢磨。這就有點像你往可樂裡面摻水。一滴兩滴三滴……少的時候，大家沒那麼敏感。但隨着你的水越摻越多，最終，它就會變成一杯寡淡的白水。市場如此，投資其實也是如此。投資最重要的不就是眼光麼？具體什麼時候進去，什麼時候撤出來，那就要看個人了。”
“那……許導不打算摻和？”
“實話，我沒啥興趣。”
“呃……”
看着許鑫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楊潁心說你肯定沒啥興趣……你家搞房地產呢。
不過蜜姐那邊……
她隱晦的看了楊蜜一眼。
沒敢問。
比起許鑫，她其實更怕蜜姐。
沒有理由。
不知道爲什麼。
偏偏，越怕越不服，而越不服又越怕。
患得患失。
……
話，其實說到這，所有該聊的就都鋪開了。
黃小明和楊潁今天來的本意就是想要來探探底，如果大家都想和樂視合作，他一開始琢磨的是那大家一起抱個團。
畢竟咱們的關係好歹比其他人近。
可聽着許鑫說的話語後，黃小明就確定……無論蜜蜜是否會和樂視繼續合作，許鑫都不會有什麼動靜了。
至於蜜蜜和樂視的合作……以投資者的角度而言，兩邊的資源其實是衝突的。
尤其是考慮到雙唯女藝人居多。
而女友畢竟已經獨立出來了。雖是系出同源，但未來的競爭是不可避免的。既然如此，那有些傷感情的話反倒不需要聊了。
於是，吃飯，喝酒。
聊從前的人，聊從前的事情。
聊圈內，聊圈外。
最後在快3點的時候，稍微醒了一些酒的黃小明，與依舊醉意盎然的楊潁一起被橘子給接走了。
“師兄，baby，不送你們了啊。橘子，開車注意點~”
“哈哈，下次再喝，走了啊……”
“嗯嗯。”
門口，寒暄送別。
目送奔馳離開後，同樣喝的酒意上涌的許鑫扭頭對妻子說道：
“什麼時候走？”
明天倆人還要去杭州參加阿里的晚會。
可楊蜜卻沒回答。
行程這種事情，反正有飛機，安排的時間比較自由。
她只是看着開到了衚衕口開始右拐的奔馳，對老公說道：
“楊潁有點不甘心呢。”
“哈~”
許鑫輕笑了一聲。
都沒問妻子說的“不甘心”指的是什麼。
“她不一直是這樣麼。”
微微搖頭，掉頭往回走。
他繼續說道：
“有野心，是好事。只是如果能力不足以駕馭野心，那就是很糟糕的事情了。走着看唄。”
楊蜜無言，收回了目光。
是啊。
走着看唄。
……
杭州這城市，許鑫挺久沒來了。
甚至西湖他都沒去過……
不過……一個湖而已，有撒好看的嘛。肯定和呢家那爛慫大雁塔一個樣……
當然了，這是玩笑話。
不過，這次的杭州之行，卻沒給許鑫留下什麼好印象。
馬芸見了麼？
見了。
還一起吃了飯。
同桌的還是許多所謂各行各業的大佬。
大佬有多大，他倒是沒啥特別的概念。
但之所以說沒留下什麼好印象，其實和所謂的大佬無關，也沒人搞網絡小說那一套什麼“你什麼檔次，和我坐一桌”之類的……
那太扯淡了。
真正讓許鑫難受的，是他在宴會開始前，在角落裡抽菸，聽到了一個掛着阿里胸卡，負責安排這次宴會事宜的工作人員打的電話。
他沒聽人牆角的習慣，甚至抽菸都是在門口找了個揹人的地方。
但就是這麼湊巧的聽到了一個人在打電話。
主要是這哥們是在電話裡訓斥下屬，聲音也沒壓着的意思。許鑫把他的話聽了個真切。
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知道。
可那哥們說的話讓他太難受了。
“我不管你怎麼做的，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這點事情都做不到，那你存在的價值是什麼？”
“你不要什麼事情都來問我，你自己的腦子呢？我怎麼知道這件事情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吧。”
“那這個事情你爲什麼不早一點和我彙報？……你彙報了？我怎麼不記得……那你爲什麼不講清楚利害關係？我告訴你，這個事情的責任，你要全部扛起來！”
“你開跑之前沒想過風險麼？我說不CARE，你就真的不CARE了？這是你的活還是我的活？……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做不好，明年的325就是你了！”
“沒有發生的事情，你不要設那麼多的限制和假設。你要讓它先RUN起來，你不做怎麼知道它不好？”
雖然許鑫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這哥們說的話讓他有種……“你這還是人話？”的既視感。
並且……325是啥？
他還專門去網上搜了搜，結果百度之後就出現了一個BMW325I的車子型號。
他可沒天真到覺得阿里已經大方到對做不好的員工，直接給上寶馬三系的地步。
所以，這應該是個專有名詞。
可惜他不懂。
但卻不礙着他從這個哥們身上發現一些特質。
這不會是阿里的企業文化吧？
怎麼聽他說話那麼彆扭呢？
而在飯桌上，當許鑫問起來馬芸阿里的企業文化時，對方那充滿了自信與堪稱真知灼見的大道理“我強調團隊合作和共享的精神。鼓勵員工在合作中取得協同效應，並推崇分享知識和經驗的文化，促進他們成長”聽的許鑫那叫一個難受。
不是……咱就不能說點能聽懂的大白話麼？
怎麼從大領導到底層小領導，說話都是這德行？
所以，這頓飯吃的許鑫其實很難受。
好容易捱到了這場阿里舉辦的高端晚宴結束，到酒店裡，他就對楊蜜把這事情給說了。而說完後，楊蜜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這有啥稀奇的，職場文化罷了。功勞是領導的，鍋是下屬的。太正常了。”
許鑫確實沒經歷過職場的考驗。
這次也確實是長見識了。
但……
晚上睡覺之前，他還在琢磨這個事情。
琢磨來琢磨去，得到了一個“和這些互聯網企業比起來，影視圈的人可都乾淨的過分”的啼笑皆非的結論。
至於其他的……其實還真沒聊什麼。
馬芸的地位就註定他不可能就某個分公司和你推心置腹的聊。
這場晚宴更像是一種態度。
你瞅瞅，我們公司大佬都來和你吃飯了，足夠表現重視了吧？
而一夜之後，第二天上午，李傑親自到酒店去找的他和妻子。
聊的東西多麼？
很多。
並且許鑫發現，阿里這些人聊天方式都是一樣的。
昨天那哥們如此，李傑亦如此。
什麼“賦能”、“轉化率”、“增效”之類各種名詞往臉上招呼。但總結下來，其實李傑就兩個意思。
一，想要投資雲圖，成爲股東之一。
而這一點，他們願意用非常溢價的一個價格，以億爲單位來進行投資。
具體的價格，要看雲圖願意給多少股份。
二，他們希望西北圈的人能加入阿里的影視行業版圖。在未來的幾年內，他們將會從電影投資、票務、院線等多方面入局影視圈。而在這種產業整合中，不存在什麼西北圈、京圈之類的。大家所有資源共享，絕不敝帚自珍。
而許鑫在這場整合中，可以佔據強勢地位。
說白了，就是“一人之下”的意思。
阿里出錢，許鑫出力，就像是王斯聰進軍電競時，海濤的名言一樣：
“強勢進軍影視圈。”
影視圈要火。至於楊蜜那邊……只要許鑫答應，那麼雙唯的所有藝人都是阿里未來影視集團的座上賓。任何人只要願意，都會有大把大把的資源扶持。
所有人成爲一線絕對不是夢。
聽的楊蜜一愣一愣的。
在中午阿里影視娛樂部舉辦的午宴結束後，楊蜜的第一句話就是：
“他們這可比樂視豪氣多了啊。”
許鑫心說這不是廢話麼。
阿里和滕訊作爲互聯網的兩大山脈……樂視想超越……再努力幾年吧。
至於阿里的條件，兩口子的觀點其實是一致的。
先從最基礎的合作開始吧。
無論是西北圈，還是雙唯。
這場變革不存在什麼“獨善其身”。
“人間清醒”的下場通常是被孤立，雪藏，排斥。而現在的西北圈，經受不起這種被排斥的代價。
一旦被排斥，除了死忠派外，其他的牆頭草可能都會被淹沒在這場浪潮之中。
說句很現實的話。
無論潮水褪去與否，娛樂圈的咖位始終會存在。
加入這場浪潮，那麼最差最差，也能成爲一種“下限”，在大家都擺爛的時候，好歹有人依舊兢兢業業的在做電影。
可如果不加入，別說下限了……可能到時候屍骨無存。
就更別提發展了。
可能西北圈到時候會比許鑫沒去的時期還慘。
畢竟在上層連發聲的位置都沒了，市場擠壓之下……別人不動你，京圈先把骨灰給你揚了。
而在杭州行結束後，兩口子又去了一趟深圳。
和滕訊泛娛樂的人接觸了一下。
其實他們的動作也和阿里相同。
都已經瞄準了影視市場。
不過……他們有一個優勢，或者說告訴了兩口子一個不算絕密的消息。
那就是他們一定盯上了網絡小說市場。
正在和盛大以及多家網站背後的創始人商討收購問題。
聽到這個消息時，許鑫的反應還慢了半拍，但楊蜜卻瞬間反應過來了滕訊的意思。
他們盯上網絡小說IP發源地了。
作爲屯屯鼠，手裡握着超過50本以上小說版權的大收藏家，她的嗅覺靈敏度自然無需多提。
可滕訊的人也同樣清楚她的喜好。
提出了一個楊蜜很難拒絕的交換意見。
他們知道楊蜜手上的IP多，並且質量都非常優秀。
希望以股份交換的方式，允許雙唯成爲收購成功後的集團股東之一……至於多少股份，暫時沒談，估摸着是也得看看許鑫這邊是什麼反饋，隨行就市。
但至少這個口子，已經打開了。
當然了，這種交換依舊有個條件。
他們也要入股雙唯。
等於說交叉持股，以楊蜜手裡的IP以及雙唯的股份做交換，獲得他們在組建長鏈IP產業鏈集團後的股東席位。
許鑫沒啥興趣。
現在他這個階段，只要他想拍的電影。只要放出所謂的“許導盯上XX作品”的消息，那麼這些出版社都得主動跪在辦公室門口。
價格什麼的都不需要他考慮。
但楊蜜的興趣就大了。
作爲一個常年起點高V，晉江土豪，究極屯屯鼠，看小說，屯版權，以後自己去演或者看別人把自己喜歡的作品搞出來，本身就是一個很幸福的事情。
而從這方面來講，只會砸錢的阿里，可沒滕訊更切中她的心坎。
不過……
“我擔心如果我接受了這個條件，不就等於雙唯變成企鵝系山頭的人了？那到時候阿里、樂視……”
這是她的擔憂。
而許鑫給出的解決方案也很簡單：
“和阿里接洽一下，接受投資雙唯不就可以了？”
“……你瘋了！？”
對於老公提出的觀點，楊蜜臉上就剩下了“你可真是個小天才”一樣的無語。
她雖然不身處投資圈，但卻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BAT這御三家，一個公司只能接受一家。
“別說BAT三家，這兩家同時投雙唯，公司還沒發展呢，肯定先內亂起來了。”
“只投資，不摻和管理。同意就談合作，不同意也無所謂。聊嘛~怕什麼？”
“你咋說的那麼輕鬆呢？”
“因爲這件事就是這麼輕鬆啊。你缺錢？你缺商業資源？咱們是影視圈，人氣、商業品牌價值高於一切。而商業價值，人氣是靠什麼出來的？作品。至少目前還是作品。你要擺好角度，是他們來求你，而不是咱們必須得靠他們救命。憑啥不能輕鬆？甚至我覺得他們盯上你手裡的IP都是藉口，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入股雙唯。”
站在柏悅酒店的落地窗前，他看着遠方的南山必勝客笑着說道。
“這羣人的心……可是大得很。豈是你幾十本小說IP版權能滿足的？說到底，就是一個合縱連橫的局面。”
說完，忽然他一愣……
“話說你什麼時候弄了那麼多版權？……你這幾年花了多少錢？”
“唔……我也不知道啊。”
楊蜜想了想，說道：
“估計有個幾千萬了吧……”
“……”
許鑫嘴角一抽。
“我一個月工資這纔剛過8000……”
聽到老公的吐槽，和人勾心鬥角了一天，確實也累了的小少婦得意一笑。
落地窗的倒影裡，她擡腿，腳踩窗沿的小高臺上面。
“來，識趣點，先親親姐姐的腳，以後就是姐姐的人啦~一個月五萬，包養你~”
許鑫一愣。
“還有這種好事？……先說好，姐姐的腳好看不好看，香不香我沒啥興趣……主要我缺錢……”
“哈哈哈哈，好變態啊你！……哎呀！你幹嘛！”
忽然被扛起來的少婦一臉嬌羞。
而許鑫的迴應卻很簡單：
“嗯！”
良辰吉日，美景應時。
姐姐相求，怎能不應？
……
從深圳回來，兩口子在燕京待了都不足一天。
下午2點多到的家，睡了一晚後，第二天就直奔西安。
今天都29號了。
眼瞅着快到小年了，國企跟私企不一樣，放假時間還是卡的比較準的。
私企除夕可能都不放假，但誰家國企那麼喪心病狂？
小年前，年會，發獎金，然後都回家過年去！
不趕緊回家過年，難不成大年30堵路上包~餃~砸？
這不扯淡麼。
於是，西影廠不管你那個，該年會就年會，該放假，大家領了米麪糧油年終獎，趕緊回家去就得。
上午10點出頭，兩口子，一輛商務車抵達了曲江花園。
其實來接的時候，是兩輛車。
第一輛車坐人帶行李，第二輛車裡面塞滿了禮品。
出了機場進了市區，兩邊就分道揚鑣了。
蘇萌和孫婷去送禮，雖然許導的地位足夠高，但楊蜜卻是個“外來戶”。
“來”西安了，帶了點燕京土特給同僚，東西不貴，但大家的面子卻都好看。
別的不提，逢年過節一回家，拿出一餅茶葉，跟親戚長輩來句“這是許導和蜜蜜送的茶葉，咱們嚐嚐”。人家一聽，你看看誰家內小誰，許導都給他送禮，喊楊蜜都是“蜜蜜”，這真是混出息了。
這地位不一下子顯擺出來了？
不過這禮肯定不能以老公的名義，不然跌份。
以她的面子送出來自許導的關懷正正好。
而許鑫把行李放到了家裡後，倆人就直接一路奔着廠裡來了。
今天是上班的最後一天，年會是在下午，開完年會，晚上聚餐，吃完就放假。
到廠裡後，許鑫直奔齊雷那。
寒暄什麼的不必多提，落座後，茶倒上，煙點上，許鑫直接開口說道：
“齊哥，我和你說說這幾天的事情。”
接着把參加的幾場宴會都說了一遍後，齊雷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倒不是心煩，而是純粹的思考。
思索片刻，他問道：
“你不摻和？”
“不摻和。”
許鑫微微搖頭：
“但互聯網進場是趨勢，避免不了的。廠裡是什麼意見？”
“田總讓我明年起一個辦公室，專門對接這方面的事情。意思是可以合作，但目前還得尋找一個契機。咱們有製片，有發行，也不缺錢，是一個完整的產業鏈。他們其實在電影上面，和咱們合作的機會不多。雲圖也不可能讓他們進來，他們不夠資格。除非中影的人牽頭，那還能談談。所以，我和田總研究的，其實是電視劇相關的產業結合。”
一聽這話，楊蜜眼睛亮了起來：
“電視劇方面，廠裡要有動作了？”
雖然西影廠手裡還握着一個西部影視頻道。但老實講，這些年電視劇的產量並不算多。
這裡面牽扯的最主要的事情是沒有一個特別成熟的團隊來把關。
廠裡的壓力這些年始終來自京圈，好容易能在電影上……不說平分秋色吧，但至少也能打個四六開了，但在電視劇方面，還是弱了一些。
電視劇和電影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雖然已經和陝臺產業聯合……但論起來團隊素養，十個陝臺加一起都不見得有一個湖南強。
人家是通過一二十年的底蘊一點點積累出來的。
所以，這兩年廠裡和陝臺投拍的幾部電視劇……都挺慘的。屬於那種出了陝西就賣不動的那種。
並沒有真正的高質量內容。
而現在……
許鑫雖然沒吭聲。
可楊蜜卻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機會。
特別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