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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e！”
“bye……”
“拜~”
“seeyou……”
“哎——”
“See you later……”
鴻圖道，好朋友電影公司，許多年輕人放下公司的工牌，抱着紙盒雜物，無精打采的走出公司大廈，回頭看了看大廳指示樓層的牌子上自家公司的LOGO名稱，笑容苦澀。
撲街了！
撲街的直接原因無外乎推出的影片成績平平，成本難收，無法維持，只好裁員！其實，主要還是幕後金主倒臺，沒有資金支援。
好朋友電影公司最初是10部電影開拓計劃，甚至比壹零貳肆火車頭步子還要大。憑藉着曾智煒、泰迪羅濱、譚永麟幾人的面子，高調地簽了程龍、周閏發、樑朝瑋的戲約……
吳孝祖當初就是拍一部看一部，根本沒計劃，只是去年後期，這纔有了全年拍攝計劃。
可惜……金主霸霸黃玉浪官司纏身，導致資金鍊斷了，舉步艱難，命運多舛！
所以說，新興電影公司，哪怕是曾智煒這種老行尊來操辦，同樣是困難重重！可見壹零貳肆火車頭多麼不容易！
過把癮就死無所謂，想要好好經營，難！
原本好朋友電影公司儘管舉止艱難，但還可以靠賣埠資金來維持，可惜……曾智煒用這些資金之前投了玉朗國際~正好遭遇玉朗國際股市慘敗，俞乘聯合許多基金和股商做空打壓它，爲了收購做準備。
這一下子，讓諸如曾智煒這樣的散戶慘不忍睹！
這種情況下，當斷則斷的止損，可惜已十不存一……公司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了！
涼涼~
空空如也的辦公區，曾智煒掛着笑臉，坐在椅背上，蕩着腿——
“老闆？”
“呃？”
“我要這把椅子。”
“哦哦哦~給你——”
曾智煒跳下來，伸胳膊示意對方搬，臉上掛着笑容，“對唔住了！”
員工轉頭，深深看着他。
該說什麼好？
歎口氣，扭身離開。
曾智煒用牙齒輕輕咬着腮幫裡的肉，舌頭時不時捲起頂住牙縫，目光悠悠，揹着手，巡視“好朋友”電影公司，扁着嘴——
港島電影圈最有名聲、地位和資歷的三位矮子，除去後世的金像獎主席文俊外，最出名的他和泰迪羅濱因爲朋友情誼湊在一起，合組公司。
最終也壞在了義氣上。
人事多弔詭，總和我們開着我們開不起的玩笑，然後讓我們成爲徹頭徹尾的笑話，供別人茶餘飯後去取笑。
咚咚。
玻璃門敲了敲。
“曾sir——”
扁着嘴眼皮低垂的曾智煒轉頭，入目是梳着半長中分，身形單薄，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穿着格子襯衫，文質彬彬的陳可欣，對方走了進屋。
“你怎堪……哦，我忘記了，物業欠了，門禁已經被停了。”曾智煒聳聳肩，露出笑顏，“恭喜你呀，一片成名！風頭蓋過之前的王佳衛！同樣是第一部戲就鳳舞九天~”
“喝水嗎？”陳可欣擰開礦泉水遞給他，目光很平靜。
“不是吧——就拿白水敷衍我？魚翅鮑魚沒有~總要有一杯啤酒吧？我現在這樣子，多適合喝啤酒……真的，我一喝就醉！”
曾智煒誇張的笑，但還是接過了對方的水，咕咚咕咚的仰頭灌，可能是喝的太急，整個人嗆的往外咳水，但依舊把瓶子捏變形的灌。
“咳咳咳……這水很好，就是度數太低~你不會真的一瓶酒都不請我吧？也對……《穿普拉達的女王》明面上被吳孝祖做得沒有一分錢票房，沒派紅包給你們也正常……哈——”
“好朋友電影公司創業作就請來了東瀛女星與譚校長合作。曾sir你掛名導演，但爲了穩妥，還是請來了王京與譚家明來操刀，王、譚二人合作拍攝了整部戲的70％，這部戲是《用愛捉伊人》，票房不錯！
然後，《倩女幽魂》大賣，在灣灣資金支援下，拍攝了《雪女》（金燕子），黃耀名演書生，紅姑演黑山老妖的大徒弟。你和吳耀汗一起演雙胞胎道長……
再然後——《點指賊賊》、《應召女郎1988》、《女子監獄》以及我本人很喜歡的《我愛太空人》這部反映移民的作品。
好朋友電影公司的題材很廣~所以我纔會來做事。”
陳可欣取過對方捏的變形的塑料水瓶，“我也很遺憾公司走到這一步，我本以爲我會在這裡醞釀出香味……”
“壹零貳肆不香嘛？”
“很香！”
“它的香好似美酒，讓人回味！相比起它，好朋友電影公司就像一杯白開水！”
陳可欣老實回答，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中，又接着道：“儘管沒有酒的醇香，但它有一萬種可能。最重要——它的味道由我們來決定。
壹零貳肆火車頭很好，但它的骨子裡刻上了吳孝祖的印記。不論是誰，都很難去打破。哪怕有人做出不同的成績，也會有人說……你不過是因爲喝了景陽岡的酒，這才能夠打死吊睛大蟲！
沒人會明白，因爲是武松，所以纔可以。因爲大家早在心中認定了，全都是酒的功勞！成績都是酒的……哪怕你真的有功勞，也是基於酒釀得好……”
曾智煒陷入沉思。
“你想點？”
文質彬彬的陳可欣露出程序員般的微笑。
“我今年才27歲，18歲那年，我從曼穀去洛杉磯念大學，學的是酒店管理。第二年，我偷偷轉了專業，學習電影。21歲的時候，我在晚上經過15分鐘的慎重考慮，選擇了大學肄業回來做工，開始爲我未來的電影生涯做準備！
憑藉着之前在嘉禾做暑期工的經歷以及懂泰文，1983年，正好幫吳雨森導演的《英雄無淚》做泰文翻譯。我與吳導一見如故，融洽的關係促進了我的合作，藉着便利，得以參與編劇及統籌。
算是給我進入電影圈做了最好的鋪墊！
然後~大路電影公司拍戲，我被推薦道蔡闌蔡sir那邊幫忙，擔任副導演、助理製片……然後就來了好朋友來擔任經理。受到曾sir你的推薦，得到吳sir的賞識，導演了自己的處女作。”
陳可欣慢條斯理如他性格一樣，剝繭抽絲一般的把自己入行6年以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曾智煒聽。細聽之下才會發現，他絕對的天才！
經歷比許多小說都精彩，堪稱傳奇。27歲擔任導演，拍攝出《穿普拉達的女王》這樣精彩的電影。
儘管這部電影恰若“命題作文”，但不同的人能寫出不同的精彩。正如有人寫出“杯中窺人”，有人只能寫出“我的區長父親”（?ω?）……
陳可欣~完成的很好！
影片細膩的讓人忘記生硬的廣告，感受到女演員在裡邊的情感。
這一點上，他比前世原作處理的好多了！
最起碼王祖莧飾演的實習生並沒有那麼“婊”，沒有備胎無數之後才幡然醒悟……算是成爲了一個真正的“女孩童話”。
這種童話只能出現在電影上，但恰恰撞擊到了許多人的心絃。
如此金錢的社會，這樣的夢，更讓人可遇不可求！所以才能夠受到歡迎。
免費的東西不一定就能夠引起觀影狂潮，畢竟一坨屎放在那，不會所有人都去搶着吃……正因爲《穿普拉達的女王》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小妞電影”，所以才能起到這樣的效果。
免費的好電影~這纔是精髓所在。
陳可欣初出茅廬就一飛沖天，像極了當初的王佳衛，或者……吳孝祖？
甚至比吳孝祖都要強出不少。
後者的處女作《雨夜屠夫》現在看來，也免不了粗製的尷尬。
相比之下，陳可欣有着港片市場少有兼具人文細膩和商業市場的風格。
這一點難能可貴！
“很難想象你今年才27歲！就像很難想象那位吳sir和你同齡一樣。”曾智煒感歎道。
“60後嘛，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陳可欣開了一個程序員般的玩笑。
“還是那句話——”
曾智煒環視一圈，並沒有發現椅子，只好踮起腳雙手扶着窗檯，一用力，悠了起來，一屁股坐窗檯上。
目光直勾勾俯視眼前的陳可欣，莫笑問：“你想點啊？”
對方不急不忙的伸手從內襯裡掏出一張對摺兩次的紙條。
緩緩折開，再展開——一張支票。
“這是30萬港幣。我拍攝《穿普拉達的女王》的紅包。”
陳可欣輕聲道：“吳sir很大方，比許多我見過的老闆都大氣。這部戲賺錢了，但究竟有多少……恐怕也沒多少人知道。但我知道……30萬港幣對我來說不少了！”
曾智煒蕩着小腿，開玩笑道：“人家是千金買馬骨啊。”
“是。”
陳可欣點頭承認，手上則把支票放在了窗檯上，“但是我也有權利選擇我自己的道路。”
“放着康莊大道你不走……偏偏走崎嶇小道~”曾智煒嗤笑一聲，面露嘲諷。
“1986年，面對着新藝城，1024火車頭也是崎嶇小道。對吧，曾sir？”陳可欣問。
曾智煒低頭看了看支票，伸手撓了撓臉，不答反問，“陳導演，你想點呀？”
“堅持風格，不跟風，找新題材創作、拍攝。當然，也要賣座，因爲只有賣座才能活下去。”
“第二個壹零貳肆？陳導，你這30萬港幣，難爲自己，也難爲我了吧？”
“不是30萬，是35萬。”陳可欣黑黝黝的眼球十分認真，“我自己的私房錢也都在這。”
掏出一卷金牛捆成的鈔票，放在支票之上，頓了頓，道：“我只有這麼多了。”
“老兄，我才撲街呀，這麼信我？”曾智煒挑眉。
“許多人都將‘曾智煒’看做只會搞笑的小丑及一個把公司搞砸的Loser。可我卻知道你是港島電影圈爲數不多的有想法、有堅持的電影人。（不討論其他，單論電影方面，他算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在公司一起任職的這段時間，我能夠感到我們對於電影的理解有許多一致的地方，我們是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我纔會堅定拉你一起。堅持風格，創新不跟風，我想這也許是一條難走的路，但一定也是很有意思的路！
有鑒於此，我希望曾sir，你我可以聯合一批志同道合的電影人和新人，以低成本，走近似西片的路線，開啓如今的電影局面！”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曾智煒笑了笑，一掃剛剛身上的暮氣，拿起支票和卷鈔，忍不住笑罵，“35萬……丟！哪有你這樣拿着自己血汗錢來搵公司、搵戲的人啊！”
陳可欣聳肩攤手。
“說了這麼多，有沒有合得來的人？”曾智煒問。
“我認識一個叫李志義的美術師，之前拍攝過《血衣天使》。”陳可欣回答。
“還真的成了第二個壹零貳肆了~”曾智煒無奈不已，圈內都開玩笑，壹零貳肆起初是吳孝祖這個生瓜蛋子領着一羣生瓜蛋子組成的電影公司。如今這情形比較還真的像。
“我不愁拉來投資，比吳孝祖強。”陳可欣笑。
我比吳孝祖強~
這六個字讓曾智煒不知怎麼接話，沉默半響，這才笑出聲。
跳下窗檯。
“走，去研究一下——”
曾智煒不知道自己是因爲對方的激勵，還是說心中的不忿，總之，此刻也同樣起了心思。
好朋友電影公司的失敗，確實讓他也反思了自己。
跟風一時可以理解，但只想着圈一波就走，最終下場可能就是和許多獨立製片公司一樣，遭遇清盤！
在此之前，他並非沒有想過拍攝想要拍攝的電影。
但你要知道！
能夠拍攝這種電影的導演可謂是鳳毛麟角，曾智煒自認自己不行！
他度橋是拿手好戲，充當導演也可以，做演員也行。但他並非一個好的創作者！
更不要提創新了！
這種事情想都不敢想！
可是陳可欣不一樣，如果事有可爲，陳可欣未嘗不能成爲一個扛鼎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對於一家致力於在影壇有自己心思的電影公司來說不可或缺！
正如王佳衛脫離壹零貳肆火車頭一樣，這樣有自己風格和想法的導演，往往都有自己的心思！
誰說自己不能成爲第二個蔣志強？？
阿嚏——
此時，正在剪片室內觀摩《三個葬禮和一個婚禮》的蔣志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