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出此言？”盧克斯停駐在大殿外，開口道，聲音並不大，但他知道里邊那位陛下現在正將感知放在他這邊，再小的聲音也能夠被他聽清楚。
“餘知道，夢主的人應該找過你了吧？”威爾皇帝緩緩問道。
“……確實。”沉默了幾秒後，盧克斯直接承認了下來，隨後反問：“陛下是認爲，我會像費魯格那樣背叛您？”
“不，你跟費魯格那傢伙不一樣。那個人本身的性格就不存在什麼死忠，知道他被夢幻國度招攬過去以後，餘其實並不怎麼意外。”威爾皇帝輕笑道：“跟他相比起來，盧克斯，餘還是挺看好你的，只是現在想聽聽你的想法。”
“現在的想法嗎……”盧克斯眼裡閃過了幾分複雜之色：“若非當初有陛下的提拔，我的一身能力恐怕也無法成長到現在的程度吧。知恩圖報的原則我姑且還是有一些的，至少就目前來說，我還是想繼續爲陛下做事。”
“目前來說……嗎？”威爾皇帝的語氣透出了幾分沉重。
盧克斯等候了一會兒後，忽然又主動開口了：“陛下……如果未來，我真的有了想要轉投他處的念頭，您，會阻攔嗎……或者說，要制裁我嗎？”
“制裁？哈哈哈哈……”威爾皇帝沒有動怒，反倒是大笑出聲，笑聲裡透出了一股威嚴而豪邁的氣勢，直震得大殿上空的雲層都彷彿散去了不少。
良久，笑聲漸漸停歇。
“盧克斯，你要記住——只有觸犯了律法、危害了帝國利益的罪人，纔有資格由余制裁！”
“……我明白了。”盧克斯聽到這句話，嘴角微微一勾，然後便繼續邁步，很快就離開了皇宮。
他已經理解了威爾皇帝話裡的意思。費魯格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威爾皇帝並不打算追究他那個過去的同僚的罪責，因爲對方已經用一份頗有價值的新式技術成果，將自己原本‘背叛’的行爲變成了一場‘交易’，而威爾皇帝沒有拒絕這場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自然談不上再追究罪責了。費魯格擅自離開對帝國造成的利益損失，已經由他自己親自補上。
當然，這其中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費魯格現在投靠的陣營是夢幻國度，受到夢幻國度庇護。威爾皇帝不願意爲了他區區一人而放棄帝國與夢幻國度目前的良好關係，特別是在對方已經主動給了個補償性的臺階的情況下。
所以威爾皇帝也就順着這個臺階，將這事了結。
如果盧克斯也同樣想走，威爾皇帝知道自己很可能強留不下，畢竟夢幻國度的那種詭異傳送術實在是防不勝防，而採取強硬措施的話只會讓這些屬下提前變心。
所以他順着盧克斯的話，透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你也想要離開？可以倒是可以，但必須準備好足以平息前任主君怒火的贖身籌碼！
而且，因爲挖人牆角的事終究是不厚道的，帝國的容忍度也必然有着極限。夢幻國度在這方面真要是做得太過了，威爾皇帝可不會一直都這麼好說話。
就好比現在，盧克斯如果未來也想離開，需要拿出來的贖身補償，價值可就必須要在費魯格的‘飛艇’設計資料之上，纔有可能平息威爾皇帝和帝國的怒火了。
當然，這也是看情況的話，如果夢幻國度未來某一天能強大到帝國也不敢得罪的地步了，到時候國度再搶奪帝國的人才，帝國也不會再敢有意見。
總歸一切還是要看實力說話。
……
東大陸聖安吉爾教國，都城瑪利亞蒂爾，城中心的聖山頂上最輝煌華麗的一座大教堂內。
鋪着金邊紅毯的教皇廳中，聖光教會的一衆高層久違地齊聚在了大廳裡，他們皆是身穿潔白的繡着高貴金絲的法袍，齊坐在教皇廳兩側，面容各異地注視着站在大廳臺階下的那一名正捧着宣紙大聲唸誦的銀甲騎士。
“……拍賣會的舉辦日期定在了下個月的月初，這一次，夢幻國度預計會向大陸上的絕大多數國家勢力發出邀請。以上，就是駐尼德萊斯的調查員在不久前通過密令傳訊術式傳輸回來的最新情報。”
彙報完畢後，銀甲騎士自覺退到了教皇廳的大門外邊，將後續的空間留給了一衆教會高層商議決策。
等他退出去後，高坐在教皇寶座上的、在一羣白衣之中穿着尤爲顯眼的紅色金邊大袍的現任教皇舉起了象徵其地位的權杖，輕輕敲擊了一下地板，打破了廳內的沉默。
“諸位，情報就如你們所聽到的，開始這一次的議題吧。對於夢幻國度這一次的行爲，我等似乎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附議。”一名白衣主教點了點頭，環視四周的十六名同僚：“雖然因爲天界的神諭，我等暫時不該跟有着龍之帝國密切同盟關係的夢幻國度再過度發生衝突，但這一次的事件卻非同一般。”
“其他可以暫且不理，但魔能位面那塊地方，絕不能任由夢幻國度亂來！我等必須制止。”
教皇點了點頭，看向一位留着白花花的長鬍子、年歲應該頗爲高齡的白衣主教，沉聲問道：“古德米拉，對於魔能位面那邊的情報，你們聖言所現在有什麼收穫嗎？”
“教皇大人，我很遺憾。”幾個月前曾經與江言有過一次遠程交鋒的聖言所所長、預言教士團領袖古德米拉聞言，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自從三個月前開始，我們預言教士團對於魔能位面的檢測就開始出現問題，無法再預言到那批魔能族餘孽的情報了。而且這一次跟以往的不一樣，我們連對方‘是否還活着、是否還隱藏在魔能位面’這種信息都變得難以確定。”
“三個月前……倒是跟那夢主在尼德萊斯建國的時間相差並不算太遠。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對方出現後就出了變故，這或許不是巧合。”一名白衣主教皺着鬚眉，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鏈接着魔能位面的位面通道就位於尼德萊斯深處，夢幻國度的人不太可能發現不了通道的存在，魔能位面那邊發生的變故，或許就跟夢幻國度有關？”
“確實，很有嫌疑。”教皇再度看向古德米拉：“那麼，針對於這一點，你們有沒有預言到什麼？”
“抱歉了，教皇大人，牽扯到了夢幻國度，我們依舊無能爲力。”古德米拉苦笑道：“在三個多月以前，我們憑藉聖圖和聖歌隊的幫助，勉強還能突破一部分龍帝國的干擾，從而窺見跟夢幻國度有關的一鱗半爪的命運痕跡，但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夢主造訪北大陸木靈元族歸來後，哪怕是有着聖圖的神力加持以及聖歌隊的全力增幅，我們也難以再得到預言啓示了。”
教皇有些失望，皺了皺眉，又問道：“絲毫的結果都獲取不到嗎？”
“是的。有關於對方的命運就像是被難以名狀的未知力量屏蔽了一樣，無法觀測、無法追蹤。”古德米拉慚愧地說道：“總之，我等聖言所是無能爲力了，教皇大人如果迫切希望預言得到啓示，或許就只能祈求天界的『主』出手……”
如果是其他時候，教皇還會採納古德米拉的提議，但現在但可惜現在是不行了。因爲龍域的阻撓，以及其他一些理由牽制着，那位聖光之主現在可空理會這種事。
而沒有聖光之主出手，就算天堂派出了其他高手降臨，能做到的也不會比古德米拉這位精修預言之法的傳奇境老牌強者更好了。
既然實在指望不上預言之法直接獲得有利情報的捷徑，衆人也只能將目光放到其他地方。
“這個拍賣會，如果真被夢幻國度成功舉辦了，對方在大陸上的名望和影響力都會獲得巨大的增長！所以，可否嘗試阻攔？”
“恐怕很難，畢竟按照情報，他們這一次的拍賣會的舉辦位置，是在不存於現實的虛幻夢境世界，那裡是『夢主』和祂麾下無數眷屬的主場，我們很難對其干涉！”
有人對此提出了一個聽起來不錯的提議：
“夢境世界難以干涉，那麼從現實這邊着手如何？以推測來說，哪怕是夢境，也應該在現實裡有着媒介作爲存在的基石提供支撐纔對。”
“可惜，難以辦到。”但教皇搖了搖頭否決了這一提議，並看向了古德米拉。
古德米拉會意，開口對有些不解的其他白衣主教解釋道：“在夢主還未在尼德萊斯建立國度的時候，那些夢境世界就已經開始在西大陸的民間廣爲流傳，引起了各方勢力的情報部門的密切關注。我等聖光教會自然也不例外。那時候夢主還未與帝國結盟，預言教士團的預言之法還不像現在這樣受到壓制，所以在那個時候我們獲得了一些關鍵的情報。其中就有關於對方的夢境世界的部分真相。”
“已知的情報裡就有夢境世界的存在根源——那其實是由數之不盡的夢主眷屬以自身的靈魂作爲基石，聯合搭建起來的一種作用範圍極廣的超大型精神幻境！”
聽到這裡，衆位白衣主教便差不多明白了教皇剛纔的意思。
“也就是說，想要從現實這邊破壞他們的夢境世界，就必須直接解決那些作爲幻境基石的夢主眷屬。”教皇臉色有些無奈：“但根據過去的試探和調查結果顯示，夢主的眷屬究竟有多少，恐怕是一個無法計算的數量。”
“尼德萊斯那邊，我們現在暫時不能去動，那畢竟曾經是龍之帝國的領土，就算現在歸屬於夢幻國度了，我們如果打過去，對方也很可能不會坐視不管……而且，夢主是否將大多數眷屬放在尼德萊斯，這也是一個很值得懷疑的問題。按照上次古德米拉跟他們短暫交鋒時得到的信息來看，對方的藏身之處恐怕遍佈在整個西大陸！”
沉默了一小會，又一名白衣主教發言了：“既然已經探明瞭夢境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就沒有針對性的對策嗎？”
“不，對方的這種大型精神幻境並非是一個整體，而是由無數個或大或小的獨立型精神幻境拼接而成的，小型的幻境彼此間既可以組合聯動成大型幻境，也可以隨時分離。就算能干涉甚至摧毀其中一部分，只要對方及時斷開了鏈接，剩餘的其他幻境就不會受到影響。”
“而且最關鍵的是，夢主的眷屬似乎全都繼承了夢主那種未知的詭異力量性質。包括我們在內，大陸上絕大多數勢力都曾試過活捉一些夢主眷屬吧，但似乎都沒辦法解讀對方的精神特質。記憶讀取、幻惑操控之類的手段，都對它們收效甚微。也就是說，就算想悄悄地以這些夢主眷屬的精神爲切入點從而入侵它們構建的夢境，實施起來的成功率也實在太低……”
衆人討論了好一會兒，發現始終拿不出一個有效的方案。
“好吧，有關於拍賣會的事就先暫且放下。”教皇揉了揉略微煩躁的眉心，轉移了議題：“現在先說說，該怎麼處理夢幻國度對魔能位面的行動。”
“當然是阻止！”一名白衣主教毫不猶豫地說道。
“附議！魔能位面的鏈接通道雖然位於尼德萊斯，但位面卻處於主物質界之外，並不屬於龍之帝國的領土。哪怕我等插手這件事，龍之帝國也沒有立場阻撓我等的行動。”
“不用理會《探索公約》嗎？”
“呵，夢幻國度雖然揚言發現並正在佔領那個位面，按照《探索公約》來說可以獲得優先佔領權，但他們現在不是正在開發，還沒做到‘徹底佔領’嗎？名義優先權，可不代表絕對。”
“話雖如此，《探索公約》畢竟是大陸各方都口頭承認的，龍之帝國和木靈元族都是夢主的合作伙伴，如果這兩方聲援夢幻國度，我等就不太方便派遣軍隊大肆跟他們搶奪位面主權了。”
“沒關係，反正普通士兵也不方便在魔能位面生存。”
“也就是說，出動高端戰力？”
“可以。”
“嗯，魔能位面範圍不小，對方要將整個位面的探索、佔領和開發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夢幻國度的很多情報都處於未知狀態，保險起見，先期只要取得情報就足夠了……”